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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第 3 節 駙馬他傾國又傾城

儀只睨了一眼:「這些無關要的東西,也值得駙馬親自來一趟?」

「戶部正好沒閑人,臣才……」

儀不說話,就笑看我。

我干道:「公文臣送到了,臣要回去了。」

上說走,腳下不,主打一個各管各的。

儀難得良善了一回,看破不說破。

將我按在主位長椅上,迫使我蜷躺下,頭不得不枕在他上。

于禮不合,這怎麼行,太過荒唐……諸如此類的話,說了也白說。

易辭遞過來

一條皮大氅,蕭儀接了蓋在我上。

我從大氅里探出手,輕扯著他腰下并不致的荷包。

「臣近些天總是困乏,力不濟,算起賬來也不如先前利落。」

「無妨,都是些孕期癥狀,等你生產后會恢復的。」蕭儀說。

「倘若不能恢復呢?」我低聲問,「倘若臣就此隕落,泯然眾人,而新人輩出,遠勝于臣,比如裴璟,聽說他算學很好,公主對他似乎也另眼相看,臣覺得……覺得——」

儀似乎察覺到什麼,聲音愉快異常:「覺得如何?」

覺得心中有些堵得慌。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種覺,但我出于算學的邏輯推演。

得出了一個結論。

「臣覺得,自己很不君子。」

儀眼眸一亮:「哦?」

我抬眸看向他,認真道:

「君子之道,海納百川。

「裴璟既然有才學,臣該很是高興,國之棟梁越多越好,可臣非但不覺得高興,反而有種抓心撓肺的糾結——

「由此可見,臣不是青竹君子,臣是心狹窄的小人啊公主!」

儀忽地笑了起來。

邊笑,邊我的臉頰:

「傻駙馬,書呆子,枉你三元及第,一學識,怎麼連吃醋都不懂?」

我怔愣住了。

儀笑意遍布眼底:「本宮從未想過,你竟也會吃醋,還是吃那樣一個人的醋,且不說本宮與他都是男子,即便本宮是子,也絕不會看上裴璟這個人。」

「看不上還對他笑。」我下意識嘟囔。

「對他笑,是覺得他可笑。」

儀笑聲微涼:「那晚,他認出了本宮,卻裝作不認識,在本宮面前賣弄自己。

「本宮不喜歡太蠢的玩,像他這種,有點螢火才華,又自詡聰慧的,打擊迫,事事構陷,看他悲憤,看他頹然。

「等他郁郁不得志,憤世又嫉俗時,再給他一擊,他自戕……」

「公主!」

我連忙道:「人才不易,且饒且放過!」

為了讓蕭儀放過裴璟,我不得不順著他的意思。

把「我吃醋了」這句話,來來回回說了三遍。

這還不算,每說一遍,要親他一下。

我耳朵滾燙發熱,在他左右臉上各親了一下。

最后一吻時,被他住了下

他湊近了,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低聲含笑:「再說一遍。」

我心跳得厲害,咚咚作響,著聲音說:「臣……臣,吃,吃——」

的紅封住了未說出口的話。

22

那日之后,蕭儀變得肆無忌憚。

要親便親,要抱便抱。

榻被他丟出房去,我這個當駙馬的,終于睡在長公主的床上。

同床共枕,該發生的必然會發生。

顧忌著我有孕,除了最后一步外,整個人已被他上上下下啃了個遍。

儀嘗到了甜頭,心舒暢。

他舒暢了,大家的日子才好過。

北派戰戰兢兢了許久后,寫著太尉府的請柬送到我手中。

「恩師邀我赴初雪夜宴?」我看向符鈺。

符鈺嗯了一聲:「恩師知道你不參與派系之爭,這夜宴只為賞雪,你大可以放心地來。」

我點點頭,將拜帖收下。

散職時差人去閣告知了蕭儀一聲,我上了符鈺的馬車。

馬車里,我車壁,垂眸沉思好半晌。

「今晚裴璟也會來。」符鈺忽然說,「你不要有負擔。」

「怎麼會有負擔?」我看向他,「他與我同樣于算學,見了面正好流一二,于我于他都有益。」

符鈺看了我片刻后,淡笑著說了句「你倒是看得開」。

該看開的應該是裴璟,不是我……

馬車穿街而過,在太尉府前停下,進門后,我四下打量廊柱屋檐。

越看心中越沉。

還未走到正廳,我倏地停下了步伐。

「煜衡?」符鈺向我。

我嘆了口氣,抬眼朝他笑了笑:「剛剛想起,戶部還有些公務沒理,這夜宴……我便不參加了。」

「都到這里了,你現在要走?」符鈺錯愕。

「煩請代我向恩師賠罪。」我輯了一禮,「告辭了。」

「煜衡!」

無論符鈺怎麼喊,我都沒有留步。

出了太尉府,迎面就看見了蕭儀的鸞車。

他在等我,他來接我,我該上車的。

我看了那車架半晌,忽然扭頭,走進夜街道。

走了多久,我不知道,再停下時,已到了城門口。

城門閉,高聳的城墻擋住了前路。

我站在街心,頭一次覺到了茫然。

茫然,伴隨我轉頭時,看見后停著的車駕,愈發明顯了。

我出神地看向車駕,半晌后,眉心一涼。

下雪了。

車門被推開,紅艷的散如流云。

儀撐著一把傘,緩步走到我面前。

我看著他,慢慢張口:「公主……」

干啞的聲音竟著些委屈。

「屠龍者,最終都會變惡龍嗎?」我怔怔發問。

儀聲音飄在雪中,嘲諷又涼薄:

「人貪婪,不起,所謂善良淳樸,不過是無權無勢,一旦掌權,壑難平。

「本宮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才喜好玩弄人眾生。」

是這樣嗎……

我沉默著,不再說話。

「你開始搖本了?

「你也在質疑世間公正了?

「你心灰意冷,挫敗失了?」

儀的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冷厲。

手腕被鉗住,他俯過來,死死看著我的眼睛:

「本宮不知道你在太尉府看見了什麼,但本宮告訴你,假如你顧煜衡放棄了與這世間的不公對抗,那本宮也會放棄你。

「放棄了你,本宮便會去找更有趣的事來做。

「權勢滔天,本宮擁有過了,覆滅山河,是新的挑戰。」

「不!」

我反手握著他冰冷的手,急切地說:「我沒有放棄堅守的東西,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我說不出來。

儀也沒有再問,只是冷著臉將我帶了回去。

23

我與蕭儀的關系在一夕之間變得很微妙。

分床睡時,心中靠近彼此。

同榻而眠,反而有了隔閡。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覺到什麼,開始折騰人。

三個半月時,孕吐遲緩地找上門來。

我怕被人看出來,只能告假,躲在公主府。

自我當來,這麼空閑還是頭一回。

與我不同的是,那晚之后,蕭儀變得忙碌起來。

他眼中的芒更盛,像要掙開束縛的野,詭異而瘋狂。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我預,那不會是什麼好事。

忍無可忍下,我攔住了蕭儀。

儀勾了勾角,笑得冷森:「原來駙馬還關心朝中大事,本宮以為,駙馬要徹底消沉下去了。」

「公主!」我蹙了眉。

「夫妻一場,本宮告訴你也無妨,近期朝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他笑地一件一件說給我聽。

第一件是喜事,小皇帝要大婚了,杜太傅千方百計將孫拱上了后位。

第二件是禍事,依附壁月十數年之久的漠北,公認反叛天朝,不到十天,連克三城。

「本宮已決定親赴漠北,平定戰事,但在那之前,本宮向陛下提了個建議。」

聲道:「本宮出征之夜,也是陛下大婚之夜,以天子喜事送大軍北行,陛下他……同意了。」

我莫名到了恐慌:「你到底想做什麼?」

儀大笑起來,發上簪幾乎騰飛。

「本宮自然是要做更有趣的事,但這事,與駙馬有什麼關系……

「顧煜衡,事到如今,你要如何阻止本宮,又要用什麼拴住本宮呢?」

他笑聲不止,上了鸞車。

我手指抖不止,腦中一團紛

杜太師要做國丈,蕭儀本不可能答應,但他答應了。

大婚夜,出征時,這是個危險的契機,這仿佛……是煙花要炸開前的前兆!

我驀地捂住,胃中翻江倒海似的難

顧不得更多,我火速去了戶部。

往日里松散的戶部,此刻全是人,來來往往,繁忙不止。

見我來了,相的侍郎滿眼驚喜:

「顧大人,你可算是來了,沒事吧?

「你是不知道,自從你告假后,戶部算是倒了霉,一件件大事全在頭上。

「陛下大婚,長公主出征,哪一項不要國庫開銷,正好你來了,這總賬還得你來盤點……」

我被拉著走不了,頭一陣陣地暈,胃一陣陣地酸。

覺天旋地轉,卻無能為力。

那日后,蕭儀沒有再回公主府,留宿宮中,不與任何人相見。

我以駙馬份進宮,他卻像有意避開我一樣。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也不再信任杜太尉。

站在宮墻下,巨大的力幾乎要摧垮我。

我走出皇宮時,深夜帝都,街巷空無一人。

將人影拉長,我停住腳步,看向街邊。

冬至那夜,便是

在此,我與蕭儀互贈荷包。

不過月余景,是人非,再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我扶著一棵枯敗的柳樹,岣嶁著脊背,下一陣陣反胃。

「呦,這位相公,您沒事吧?」

陌生的聲音來自后。

我扭過頭,瞧見個布棉的老人。

一手拿著梆子一手拿銅鑼。

……是個打更人。

我搖搖頭,低聲說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人笑呵呵說,「大晚上的,相公還是早些回家吧。」

「老人家。」我苦扯了扯角,「我……怕是無家可回了。」

「這怎麼說的?」老人驚訝。

「我與妻子起了齟齬,如今,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我輕聲說。

「哦。」老人笑了,「原來如此,相公文質彬彬,一表人才,不像是暴的人,想必你家夫人也是秀外慧中吧?」

秀外慧中……

我搖搖頭,苦笑。

老人輕快道:「小夫妻過日子,難免有爭執,只要心是在一,將誤會說開就好。

「怕只怕,一個沒長人的,一個不會說人話。

「兩只悶葫蘆,到一起連個好靜都發不出來。」

我與蕭儀是兩只悶葫蘆嗎?

我想了想,好像也從未與他心談過,總是他心思玲瓏,將我一眼看穿。

可我們如今走到這里地步,也不全是因為這些事。

「家國天下,社稷江山……哪里是夫妻能約束得了的……」我低聲喃喃。

老人沒聽見我說什麼,只和善笑道:「小老兒要去打更了,相公若是信得過,不如與我走一走,散散心。」

我確實無可去,無事能做,無計可施。

點了點頭,我跟著老人慢慢走向街巷。

帝都坊市眾多,看似寧靜,可每路過一家,總能聽見不一樣的聲音。

有的人家竊竊談笑。

有的人家孩夜鬧。

有的人家或許睡下了,但貍喵犬吠不絕于耳。

這些平民百姓哪里知道,今夜這般祥和,很快會過往云煙。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保住這一切……」我喃喃地自言自語。

「相公說什麼呢?」老人問。

「老人家。」我看向前方,輕聲問,「你夜間打更,路無亮,旁無同伴,不會怕嗎?」

老人笑著回答:

「起初自然是怕的,可小老兒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雖黑暗,卻心中無垢、眼中有

「再者,你看這家家戶戶,都要聽更鼓作息,倘若小老兒不敲更,黑夜之中便沒了方寸時辰。

「至于相公說的同伴——

「小老兒于夜間敲更鑼,窺天乍破,此事,本就無需同伴。

「雖孑一人,但吾心甚安吶。」

老人邊說邊走,走了 幾步后,回頭看我:「相公?」

我站在原地沒有,頭得很低。

良久后,我倏地笑了一聲。

「相公,你這是——」老人錯愕。

在笑的那一聲后,我便抑制不住了笑聲。

冬日夜風凜冽,將笑聲吹得紛紛揚揚,連我自己都聽不太清。

可我知道,我確實笑了。

就這樣笑了許久后,我抬起頭,看向空中一

黑夜無邊無際,明月雖只有一,卻明亮如昔,穩居中天。

「老人家。」我看向慈眉善目的打更人,鄭重其事地彎腰揖禮,「多謝開解。」

老人哦了一聲,笑著說:「想通了?要回家與你夫人和解了?」

「我與他……」

我眉眼彎彎,清清脆脆:「永不可能和解。」

老人瞪大了眼。

我又行了一禮,轉朝公主府走。

老人的笑嘆約傳來。

片刻后,梆子聲在黑暗中響起。

「一更天,月兒圓,星兒燦,萬家燈暗,靜夜酣眠——」

24

臘月初一,大吉。

儀做事不走尋常路,大軍出征不在白天,偏在夜間。

擺明了要與皇帝大婚打擂臺。

他是任慣了,卻苦了朝中員,不知道是該去觀禮慶賀,還是去送行離別。

這屬于送命題,選得不好,容易出事兒。

別人著急上火,蕭儀樂得開心。

城樓之上,帷幕遮蔽,紅泥小爐咕嘟咕嘟燒著熱酒。

儀無骨地靠在盈枕上,大冬天的,還搖晃著那把鮮離手的紅絨團扇。

城樓下軍士披甲,步伐整齊,隊遠行。

我上樓時,便看見蕭儀邊搖扇子邊喝酒。

他沒抬眼,卻知道我來了,只淡聲道:「若是送行,倒也不

必,本宮從不拘泥這些俗事。」

「我不是來送行的。」我站在他面前,揚聲道,「我是來與你掏心掏肺的。」

儀緩緩抬眸,定定看我。

「看我做什麼?」我理直氣壯,抬了抬下,「你雖然是公主,但你我又未和離,此刻還是夫妻,我妻子將遠行,福禍難料,我若不來,豈不是人渣一個?顧煜衡君子如竹,天下皆知,我決不能讓自己的好名聲毀在這里。」

「還敢說自己君子如竹?」蕭儀冷笑,「本宮看你那脊梁骨已斷了大半。」

「修得差不多了。」我往后仰了仰,「你看,也沒——嘶……」

我捂著肚子,多有些繃。

儀倏地起:「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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