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若是態度不強,你是不是就要將那瘋人納進門了?」
他咬牙切齒。
兇狠的語氣,一下子就讓我記起,他在秦家說的那句「殉」。
當時,我只是激秦逢槿。
并非真的想納府。
明明解釋清楚就好。
但我一開口,卻莫名有些底氣不足。
「沒、沒有,我只是膈應們而已。」
他不知道信沒信。
忽然往前了一步,揚起手來向我近。
我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閉眼。
然而,并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掌。
只聽見一陣窸窣,和他略微遲疑的聲音。
「你閉眼做什麼?」
「趕睜眼,給我念。」
13
新婚夜。
沒有春桃想象的腥殘暴。
也沒有我想象的曖昧旖旎。
甚至我和裴瑯連同床共枕都沒有。
只被他拉著,念我曾經給他寫的信。
三封信。
統共七百八十一個字。
無非是什麼「聽聞元國上將擅謀,萬不可窮追。」「近來上虞雨水充沛,提防敵軍炸堤毀城。」
這類話本中寥寥幾筆提過的,差點要了他命的戰役。
半分兒私都沒有。
他卻來來回回讓我念了七八遍。
直到我困意來襲,嗓子沙啞,才肯罷休。
他的心,似乎因為我念這幾封信,眼可見地好轉。
直到第二天一早,都神清氣爽,眉眼笑意。
只有我,帶著沙啞的聲音,春桃的關心。
「我的小姐誒,姑爺玩那麼大嗎?」
見我搖頭否認。
又猛然瞪大眼睛。
「他難道是瘸了,不舉了,所以才這麼變態的?」
我到底還是因為嗓子太啞,
沒能及時拉回的不控制的思緒。
15
在滎候府的日子,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裴瑯雖因傷了一條,不再出征上戰場。
但在朝中仍有任職,每日都要去一趟京郊校場。
離了是非不斷的秦家。
沒了秦逢槿沒完沒了算計與找茬。
我過了一段時日的安生日子。
可我深知,安生日子過不長久。
畢竟,秦逢槿需要氣運,不會任我逍遙自在。
果不其然。
雖親那日,秦逢槿因替嫁搶親,壞了名聲。
但僅僅半個月過去。
便又因在馬蹄下救了一個善堂的孤兒,重新博得贊譽。
人們像是全然忘記搶親一事般,對夸贊不斷。
甚至還因此事,與話本中的男主——九皇子結緣。
下月便要親,如話本中那般,為九皇子側妃。
春桃將這個消息帶回來的時候。
我正在翻看那本《暴君的錦鯉寵妃》。
如我所料。
除了我嫁給裴瑯一事外。
迄今為止,一切皆與書中相差無幾,未曾有分毫改變。
我輕輕著話本中,那段本應在親之后,才會發生的謠言風波。
回想那日離開秦家時,秦逢槿惡狠狠心聲。
忍不住勾。
誠然,我并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惡毒配,自然也要做「惡毒配」該做的事。
妹妹親,此等大事。
我這個做姐姐的,合該給送一份大禮。
16
九皇子與秦家庶定親的第三日。
坊間各大酒樓的說書人,突然不約而同,開始講述同一段故事。
故事中,出寒門的士子,與京中高門貴偶然邂逅。
兩人一見傾心。
經歷磨難,互通心意后。
卻被貴的父親,以士子出低微為由,攆出了金陵城。
那士子為了心上人,不惜棄筆從戎、投伍。
短短兩年時間,便憑著戰績,被圣上嘉獎,為功名赫赫小將軍。
可就在小將軍即將班師回朝,上門提親,迎娶心上人前。
那位小姐卻突然被世顯赫的爺強娶。
二人生生錯過,抱憾終。
自古以來,英雄救、深這類話本最追捧。
沒兩日,這個故事便如長了一般,傳遍大街小巷。
眾人唏噓不止。
傳聞正盛時,突然有人發現。
故事中的男主角,正是那個聲名赫赫的鎮北將軍和即將為九皇子側妃的戶部侍郎庶——秦逢槿。
甚至將他們二人兩年前,于朝寺后山同時遇險的經歷,都了出來。
誠然,傳聞有夸張的分。
但鎮北將軍俞清南,作為話本里的深男二。
與秦逢槿遇險、被秦懷遠設計攆出金陵,也確有其事,并非空來風。
傳聞越演越烈。
到了四月初七,九皇子與秦逢槿親那日。
話本中本應大大辦的婚禮,迎親儀仗只剩下不足六隊。
遠不夠側妃規格。
17
秦逢槿與九皇子親,我與裴瑯都沒去。
只讓春桃與侯府管家,去九皇子府隨了禮。
春桃不愧是我這個「惡毒配」的侍。
回來的時候,臉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小姐,你是沒去看,今日九皇子府冷清得喲,跟納妾似的。」
「正門為妻,側門為妾。名頭側妃又怎樣?不還是從側門進去的?」
「誰讓差點毀你親事,呵!這下總算報仇了。」
因出了一口惡氣而高興。
可我知道,這事并不算完。
果然,不出所料。
僅半個月過去,秦逢槿便因替九皇子擋刀傷,沖淡與鎮北將軍的緋聞。
不僅再次獲得九皇子的寵。
甚至重新博得好名聲。
也不算傻。
大約猜到鎮北將軍的傳聞,是我的手筆。
宣妃娘娘組織馬球會那日。
我剛下馬車,便熱上前,拉著我的手,當著一眾貴和命婦的面,同我道歉。
「姐姐,從前我年不知事,給你添了不麻煩。可你也用自己的方式懲罰過我了,往后咱們就不計前嫌,還做最好的姐妹,行嗎?」
18
表誠摯。
也不知是替九皇子擋刀,傷沒好利索。
的面略微蒼白,瞧上去越發楚楚可憐。
向來喜歡這種既不拆穿,又引人遐想的說話方式。
果然,話音剛落。
便聽那群看熱鬧的貴竊竊私語。
「什麼懲罰?滎候夫人做了什麼?」
「難道……前段時間那些傳聞,都是滎候夫人做的?」
「早聽秦家這兩個兒,大的容不下小的,沒想到,竟是真的
……」
……
們談論的聲音不小。
我聽得一清二楚。
不僅如此,我甚至還聽見秦逢槿于心聲中問。
「系統,觀眾對秦蕪的惡值上升了嗎?我今日氣運值如何?可有增加?」
呵。
這是拿我當氣運子,使勁薅呢。
我心中冷笑。
卻見秦逢槿得到肯定的回復后,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然后朝我揚起一個堪稱親熱地笑。
「對了,我記得姐姐馬球玩得很好,不如今日咱們組隊,搏一搏今日的彩頭?」
19
博彩頭?
的目的,可不是什麼彩頭。
畢竟,話本中。
也是這般對我主示好后,又主邀我組隊。
結果,被為惡毒配的「我」,設計落馬傷。
在修養的房間里,被「我」買兇陷害。
又然后拆穿「我」、絕地反擊,大塊人心的舒爽劇。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
但也不會蠢到,在那麼多達貴人都在的場合買兇殺人。
不過是秦逢槿又是一個自導自演、汲取氣運的把戲而已。
我怎麼可能讓如愿?
看著眼前目殷切的秦逢槿。
我緩緩勾,后退一步同拉開距離。
「不了,我今日病了,不能上馬。」
角的笑意微僵。
下一瞬,忽然泫然泣。
「可我瞧姐姐今日子爽利,不似病了呀,難道姐姐還在記恨我……」
果然,話音剛落,那群貴又開始竊竊私語。
「這滎候夫人,怎的這般小氣……」
我卻當沒聽見,學著秦逢槿的模樣,蹙眉掩,故作委屈。
「我有孕了。」
「難道妹妹要我一個孕婦,不顧安危,同你球場賽馬嗎?」
懷孕一事,自然是我胡謅的。
但效果不錯。
功讓那幾個瞧熱鬧的命婦噤聲。
也功讓秦逢槿變了臉。
于心聲中咆哮質問。
「不可能!怎麼可能懷男主的孩子呢?明明我才是主!」
男主?
真是愚不可及。
都嫁給九皇子了,竟還對「我的夫君才是男主」一事,深信不疑?
我心中輕嗤。
正打發走。
忽然聽見后「啪嗒」一聲脆響。
似乎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聞聲回頭。
只見不遠一群男人目瞪口呆,表震驚。
而為首的,正是我那個,剛從校場下值的夫君。
21
昨日收到宣妃娘娘花帖的時候。
裴瑯倒是說過,今日他會來。
但我沒料到,他竟來得那麼巧。
親數月,連房都沒圓,哪里來的孕?
一個正常男人。
但凡聽見這些話,都免不了誤會怒。
果然,裴瑯的表幾經變幻,眸子亮得嚇人。
他腳步微,似乎想上前同我說話。
卻被他那群兄弟團團圍住。
「都說夫人太瘦弱……」
「生孩子風險那麼大,你怎麼就不忍幾年?」
「裴溫之你造孽哦,夫人還那麼小,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他們一個個耳提面命。
盡管已經刻意低聲音,但我還是約聽見幾句。
我心虛得很。
想尋個借口,將裴瑯拉走解釋。
卻見他猛地推開邊的人,抬起下,表嘚瑟。
「分明是對我一見鐘,慘了我,想給我生孩子。」
「哼,你們這些沒人慕的糙漢莽夫,懂什麼?」
我:……
我也不太懂。
22
裴瑯到底還是沒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在一群「糙漢」數落聲中,撿起拐杖,咧上前扶我。
而我邊的秦逢槿。
在系統的推銷下,買了一個「萬人迷」禮包。
角牽著恰好的弧度,盈盈喚:「侯爺。」
禮包的加持下,像朵迎風綻放的小白花。
就連我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可裴瑯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眼神半分沒挪。
只殷勤地挽住我,樂呵:「夫人小心,走這頭……」
仿佛我真有孕,需要小心一般。
他攙著我席。
無視一眾達顯貴與貴命婦
。
明明安排有男眷席。
卻非要膩在我邊,小聲同我咬耳朵。
「夫人,我打聽過,你才十八,這個年齡要孩子,對子不好。」
「也不是說不能要,咱們再等幾年,等你二十一如何?我覺著二十一年歲正好。」
「若你真的著急,二十也不是不可……」
他的作不算小。
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
也讓我臉皮子臊得慌。
我終于還是沒忍住。
撿了塊杏花塞他里。
「侯爺,求你了,安靜看球吧……」
23
同話本描寫的劇差不多。
今日由九皇子母妃組織的馬球會,金陵城中的達顯貴幾乎都在。
這種盛大的場合,若是能讓我敗名裂。
秦逢槿便能一鼓作氣,奪走我所有的氣運。
我猜,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果然,即便我借口「有孕」未上場。
仍如話本中那般,被一個球砸中落馬,傷著了。
馬球本就激烈,墜馬傷是常有的事。
場外有醫候著。
一番診治之后,便將送去了附近的帷帳中。
話本中,去帷帳不久之后。
的侍便匆匆來報,稱秦逢槿遭遇刺客。
九皇子帶人趕去的時候,正巧看見拼死頑抗,后背挨了一刀。
一番審問,那名歹人當場供出,是「我」雇兇殺人。
甚至,還拿出我的信,當做證。
于是,我被關押獄。
秦懷遠與我斷絕關系。
至此以后,「我」便為了金陵城中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毒婦。
我回憶著話本中的劇,心中嗤笑。
目落在無聲離席的九皇子上。
又緩緩勾,輕聲問裴瑯。
「侯爺,九皇子應當是去瞧我妹妹,我也擔心得,不如咱們跟去看看?」
這樣一場好戲。
怎能缺看客?
24
我與裴瑯悄悄跟著九皇子離場,并未驚任何人。
離了馬球場,還未走近秦逢槿休息的帷帳。
便一玄裳的九皇子,神翳地站在帷帳外。
他拳頭,似乎忍著滔天緒。
離得近了。
約聽見,帷帳中秦逢槿焦急、又刻意低的聲音。
「你快走,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
男人的聲音帶著怒氣。
「不是我來的地方?我為何不能來?你就這麼不想見我?」
竟不是我預料中的那個「殺手」。
我有些意外。
話本中,秦逢槿找的那名「殺手」,是金陵城城西,一個名趙火的賭徒。
賭徒而已,誰給的錢多,便替誰做事。
前幾日,我尋到他。
給了他三倍價錢,讓他今日臨場倒戈。
又匿名給九皇子送去一封「側妃故意落馬,私會外男」的信。
本想借機拆穿秦逢槿自導自演的這出戲。
讓九皇子瞧見秦逢槿與殺手謀。
沒想到,殺手沒來。
來的竟然是前些時日,秦逢槿那場沸沸揚揚的緋聞男主角——鎮北將軍,俞清南。
秦逢槿與舊人私會?
這可比與殺手謀彩多了。
于我來說,也算得上意外之喜。
我興致盎然,忙拉著裴瑯走近些許。
只聽俞清南下語氣,語氣親昵。
「槿兒,我知嫁給九皇子都是被你爹迫。」
「我帶你走好不好,只要你應一聲,我便帶你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金陵城。」
25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公然說要帶自己的人離開。
哪個男人能忍?
九皇子的臉,黑得像鍋底。
他咬牙踹門而,幾乎氣笑。
「秦逢槿!你們在做什麼?」
帷帳門戶大開。
其中場景一覽無余。
只見秦逢槿朱釵掉落在地,面紅,發髻微。
而俞清南也裳微,將抱在懷里。
實在是一幅引人遐想的場景。
私會外男,放在尋常家,都是引人詬病的重罪。
更何況是皇子側妃?
秦逢槿大約也清楚,被九皇子撞見,等待的是什麼。
臉煞白,不等九皇子再問。
立刻掙俞清南的手跪下。
一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解釋。
「殿下,我與鎮北將軍之間清清白白,您是知道的啊
……」
余瞥見我,又像是瞧見了一線生機,目陡然變得兇狠。
「是,一切定然是設計的!」
「今日我與在球場外鬧得不愉快,很多人都瞧見了,定然是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