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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 第 20 節 如夢佳期

「佳期,早點回去休息,最近拍不到你,就當是放假了。」

話里有話,我又不是傻。

我是沒有名氣的新人演員,曝率全靠劇組和黏著陸執亦。

一旦這兩方不給我眼神,我的確是無人問津。

但我偏不走,我偏要留下來看他們演戲。

就當是最后的確認和戒斷吧。

「六哥,你先走吧。」

他是經紀人,我可以沒有工作,但不能耽誤他。

「不。」

六哥抓起我的手,替我拂去本不存在的木屑。

甚至還不放心地抖了抖。

做完這些,他看著我嘆氣:

「我陪你。」

「我會一直陪著你。」

每個字都穩穩地落下來,承諾一樣。

我咬住舌尖才控制住眼睛的酸,悶悶地回答:

「謝謝,你很心。」

9

《歸途》是經典 IP 改編的電影。

講的是俠士因心病歸,而紛爭卻不斷找上門來。

經歷威脅和死別,帶著疑和使命再次踏江湖。

重回王座,找回初心。

作者文風老練,筆妙。

方面,在老套路上推陳出新。

方面,紅白玫瑰之爭引得讀者多年意難平。

國民度之高,導致劇方選角時謹慎又小心。

寧愿用新人打磨,也不盲目起用流量。

而陸執亦和桑,則是網友高票選出來的男主,主打一個還原人

所以,他們的每一次對戲,甚至一舉一都備關注。

這場戲是男主角間的轉折點。

男主在經歷欺騙和折磨后,誤以為主要離開,從而認清自己心意,挽回并告白。

需要演員極致飽滿的緒,和默契的配合。

我站在人群里,看著鏡頭下的陸執亦。

他穿著戲服,腳步踉蹌,急迫又膽怯地奔向主角。

雙手抖著去濃烈的撞,視死如歸一般。

抱住眼前的人,心上的人:

「不要

走……求你……」

我站在場邊,恰好與他對視

陸執亦眼中有不舍和痛苦,他看著我的方向,說

「別離開我。」

現場人員被染到,甚至有些人落了淚

導演喊咔,他還在原地沉浸其中所有人圍上去,只有我后退

看過這些后,我已經明白了

這些熱烈濃厚的緒,他從來都沒有給到過我。

最好是一潭死水,古井無波。

就這樣吧。?

我看著沉的天空,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你好,我是聞佳期。」

「麻煩你,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要快。」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到全無比的輕松。

的枷鎖在崩裂,每說一個字,就斷開一寸。

我和陸執亦的婚姻存在三年,清算下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他是靠自己的實力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有跡可循。

而我,算是個不世出的富家千金。

他有他的尊嚴,我有我的妥協。

婚前婚后,能算作兩人財產的東西,之又

如同兩條本不應該相的線,是纏在一起。

到最后,只剩下勉強。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兩兩相,唯余失

10

我決心去喝一杯洗洗腦子。

六哥不放心我,跟著一起去了酒吧。

但他這個人掃興至極,一杯純凈水,連冰塊也不加。

如此燈曖昧,音樂撥的環境里。

六哥從兜里出一個藥瓶,倒在玻璃桌上,一片一片地數。

我問他這是什麼:

「從第一次見面時,你好像就在吃藥了。」

「六哥,你生病了嗎?」

「別上來就咒我,最近牙疼,消炎藥。」

是這樣嗎?我靜靜地看著他。

清俊的面容,臉側沒有紅腫,眉頭也舒展。

好溫的牙痛。

我想他可能是怕兩個人醉了不好照應,所以才騙我。

在他無奈且縱容的默許下,我點了一桌子的酒,搬運工一樣自己端回來。

不負眾地撞到了人。

對方醉醺醺揪著我的手臂,湊近打量:

「原來是個漂亮妹妹,那跟哥哥喝一杯,我就放過你。」

他隨手抄起酒杯就要灌給我。

玻璃杯抵住齒,硌得我生疼。

辛辣的酒不管不顧地流下來,直接我整個領口。

對方的神變得讓人惡心,手已經探了上來:

「放開、放開我!陸執——」

「陸什麼?」

我止住話頭,驚夢初醒一般

我是要喊陸執亦嗎?我是在期待他來救我嗎?

不對,不可以,不能這樣,不應該這樣。

我告訴自己,聞佳期,你不能再去乞求別人的和幫助了。

人是可以獨立生活的。

我抓住那只在肩膀上作的咸豬手,用盡全力氣一扭:

「嘶……哎喲。」

對方疼得起來,我看準時機沖他潑了杯酒:

「賠你一杯,還有。」

又在他要發作時,用另一杯酒敬上。

好歹算個公眾人,在酒吧里起沖突,萬一鬧大了,有很多人要跟著我遭殃。

想起劇組人員,我不能讓他們的工作進度因為我而節外生枝。

之前有一次酒會,我被某個資方糾纏。

在我耐心告急之時,是陸執亦替我擋了酒。

他把事理得很好,和資方賓主盡歡。

最后面對我,卻是疲憊和嫌惡:

「聞佳期,你能不能懂事一點?不要給我添。」

當時的我滿心委屈。

那個資方并非不可替代,提出的要求也無禮至極。

這個委屈沒有必要忍

我本來就是去和他競爭的。

但是陸執亦只會覺得我任

現如今,我也學會這種虛與委蛇了。

對方暈乎乎地被我忽悠著,我正打算再來幾杯徹底灌倒他時。

一雙手接過了我手里的杯子。

是六哥。

「喝不了就不要喝啦。」

下外套,蓋在我頭頂。

出個狡黠的笑容,沖我眨眼。

他一飲而盡,隨后響起的,是「砰」的一聲。

酒杯砸在桌子上,混炸開。

六哥抱起我就往外跑。

我聽見他痛快大聲地呼喊:

「忍不了的,就干他!」

11

李白在詩里寫醉后不

知天在水,滿船清夢星河。

只是我這個,不知道算不算好夢

我夢見和陸執亦的初見。

那個時候,陸執亦剛剛嶄頭角。

他主演的第一部電影了票房黑馬。

好巧不巧地,制作方和我家有些

我們在慶功會上相遇,燈影幢幢,杯盞清

影院里驚艷過我的人鮮活地站在我旁邊。

他還是生的,整個人帶著一執著堅定的勁頭。

我走到他邊,腦子不知道搭錯了哪條筋。

幾句寒暄搭訕后,我問他:

「why is a raven like a writing-desk ?」

陸執亦愣了愣后,笑開了。

我不記得他的答案了,我只記得那個笑容讓我暈暈忽忽。

就像是睡在一條窄窄的小船上。

好似很快樂,可是稍不留神,就會墜深海。

睜開眼的瞬間,我看見暗的車頂。

六哥手過來我的額頭:

「還好,沒發燒。」

「唔?」

「醒醒神,起來干活了。」

啊?

六哥欣賞夠了我懵的傻樣,笑著解釋:

「導演喊你回去開工。」

原來是這樣,我換了個姿勢,才發現自己是睡在車里。

六哥解釋說:「咱倆一開都酒駕,開個房也不好說,就只能這麼委屈了。」

我倒不是想問這個,另一件事更讓我在意:

「你不是吃藥嗎?怎麼喝酒了?」

「騙你的。」

紅綠燈的間隙,六哥轉頭和我對視:

「那是維生素,倒是你,做什麼好夢了嗎?」

我被問得一愣,張了張,到底沒問出我有沒有說夢話這件事。

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烏云沉沉,要下雪的樣子。

六哥一腳油門,車子呼嘯而去:

「算好夢吧。」

「哦?」

「都過去了。」

我說。

好夢常有,但不必常在。

時至今日,也該清醒了。

12

到片場的時候雪開始落下。

我換好服,妝造完后去找導演,惦記著遲到的事,我上來就道歉。

結果,他聽到一半就打斷了我:

「是這樣的,小聞啊,這件事怎麼說呢……」

導演面,頗為為難的樣子。

一旁的陸執亦接過了話,他說:

「還是我來說吧。」

陸執亦居高臨下地打量我,表并不友好。

我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聽見他道:

「遲到,一酒氣,聞佳期,恕我直言,你不適合做演員。」

「這樣不敬業,本不應該留在這里。」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話進來的是桑一貫地附和陸執亦:

「陸哥話說得重了些,佳期你別在意。」

像個溫和善的主人,在對著客人宣示主權。

還是那個笑容,只是多了份意味深長。

今天沒有的戲份,卻在這里等著。

其名曰觀學習,其實就是看熱鬧的:

「佳期你的經驗,庭姣這個角確實不太好把握,不合適的話還是不要勉強自己啦。」

「這是我試鏡選上的。」

言下之意,我的實力是被導演認可的。

我知道桑想說什麼,毫無背景來歷的素人,一來就是大制作,是惹得人浮想聯翩。

但他們不知道,這個角是六哥陪我打磨出來的。

他收集了很多資料讓我學習,理解,幫助我代和演繹庭姣。

現場進度停住,都在等導演的決策。

盡管陸執亦和桑擁有話語權,可如果我真的不合適,導演早就把我換了。

他現在才提出來,分明就是針對我。

我眼神堅定:「導演,這些戲你教過我,我可以的。」

他選中我就是因為我和庭姣這個角的適配度,還有演技的可塑

每一場戲他都力求完,細致地講解教學。

再加上六哥的小灶,我有信心表示我在這上面是及格的。

果不其然,導演聽了我的話后神不再猶豫,直接點頭:

「你,上。」

13

這是我殺青前的最后一場戲。

庭姣這個角戲份不多,但每次出場都很重要。

今天這個就是初登場的戲。

導演放在最后拍,是希我能最好地拿和心理,并且在劇上,也

是一個雙關的作用。

因為下線的最后鏡頭,也是出自這一段。

我和陸執亦面對面站著,彼此都穿著戲服,并非平常的模樣:

「你憑什麼要換掉我。」

「因為你不合適。」

陸執亦還是那個聲線,自上而下地評判我。

他抬手,借著走戲,替我平了領口的褶皺。

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他的手一頓,神顯然有了怒意:

「你本就不懂演戲,像你這樣的大小姐,生慣養,只知道索取,只會……」

「—兩位演員,準備!」

他的話說到一半,生生止住,邦邦地丟下最后一句:

「總之,你死心吧。」

我往后退,走到規定的位置。

風雪漸漸變大,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明晰。

就連陸執亦轉頭和桑換笑容的樣子,都變得模糊。

或許是溫度下降,又或許是白茫茫的視野讓我能專注地看清自己。

「三、二、一。」

倒計時越來越近,那個念頭就越來越強烈。

一片雪花落在我的睫上,瞬間融化水。

滴答。

我抬眸。

「action!」

陸執亦說得對,我是應該死心了。

但并非他所說的那樣。

面對著陸執亦,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你啊。」

陸執亦平穩自如的腳步,突然停頓了。

14

庭姣這個角,是男主角的白月

是一個已經死亡的,活在回憶里的人。

在開場時,和即將遠行的男主角告別。

男主角并不知道這是永別,只當是一次試煉,信心滿滿地離去。

而歸來時,才知道白月已死。

但是庭姣是了解的,深刻明白這次告別的重量。

就像我,在和陸執亦的這場對峙里是一樣的。

庭姣說:「你該走了。」

我說,我該走了。

陸執亦,我們不必再有后續了。

隔著紛飛的雪花,我對上他的眼睛。

這一刻,我是庭姣,也是聞佳期:

「去吧。」

只有兩個字。

這些年里,無時無刻不在消磨。

到如今,只剩下失

多說一句都嫌累贅。

陸執亦,你是那麼天才優秀的演員,你會看懂我的吧?

再見。

我們就到這里結束。

漫天飛舞的白里,本應該瀟灑離去的男主角愣在原地。

陸執亦通紅著眼睛,一

15

「咔!」

「咔!」

「咔!」

……

片場在一次次的 cut 后陷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陸執亦所在的方向,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麼狀態這麼差。

一直在 ng,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前幾次還會上前安,被陸執亦冷地拒絕后,安靜地到一旁。

我大概也能猜想到,他是什麼表

每一次的 ng 后,這個表就越發地明顯和清晰。

這說明,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他接收到了。

這場戲是庭姣的高,也是我的。

我站在原地,仰頭去看灰白的天。

現在我終于明白,原來不之后再看這個人,是多麼的可悲和好笑。

我和他之間的誤會來源于一次電影節評選。

陸執亦斬獲許多獎項,從此封神。

那次的評委中有我的一個長輩,在其中頗有威,拜訪聚會再正常不過。

我沒有想過要瞞,可陸執亦得知后卻大發雷霆。

他認為是我從中周旋,讓他的獲獎變得不公平:

「聞佳期,你本不懂演戲,你只會鉆營這些虛偽的東西是嗎?」

從一開始相識,他就知道我的世。

我從來沒有在他的工作上過手,但他不信我。

現在,我懂演戲了,我明白如何表達一個角心了。

可陸執亦,你不高興嗎?

他整個人像是被走了什麼,空的。

和男主角需要表現出的狀態完全不符合。

導演不得不停下來,等待他調整狀態。

可是天氣是不可抗力的因素,風雪中的工作人員很難沒有微詞。

上突然一暖,我轉頭,看見了六哥。

他用厚外套把我裹住,笑盈盈地對導演提議:

「難得現在天時地利的,不如先把佳期的戲份拍完,后面等陸影帝狀態調整好了,再單獨補

拍他的鏡頭。」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可以切遠景,表特寫鏡頭單拍陸執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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