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兒沒有,都是妖僧害我。你替我殺了妖僧,將他碎尸萬段,剁碎了喂狗啊!」
父皇眼見為實,再加上百姓枉死,哪里還相信說的話。
「滾!不知恥!朕的臉都讓你丟了,你真是連云曦都不如!」
父皇恨鐵不鋼地推開,氣得一口氣堵在間,差點當場暈厥。
父皇收起萬花筒,以皇家面為重,封鎖了消息,還警告玄寧不許將姐姐的事抖出去。
他削去姐姐長公主的爵位,將貶為罪人,押法羅寺地牢。
但玄寧沒有聽父皇的話,他把萬花筒復制了千上萬份,分發給每一戶人家。
一夜間,魏國長公主云敏,了眾人厭惡的笑話。
不守婦道,不知恥。
就像曾經,讓眾僧人看我在大庭廣眾下被辱一樣。
被玄寧釘在了歷史恥辱柱上。
不得翻。
17
法羅寺的地牢里。
玄寧白勝雪,仙風道骨,與黑暗骯臟的地牢格格不。
姐姐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艱難地捧著大肚子,咒罵他:
「妖僧你不得好死,竟然敢那些腌臜東西我。夫妻一場,你怎麼狠得下心?」
玄寧冷笑,糾正:「貧僧何曾過你一聲『娘子』?既然沒過,你我算哪門子夫妻?我玄寧的妻,本該是云曦,也只能是云曦。」
姐姐想明白真相,氣得眥目裂:「原來你就是玄寧法師,你不怕遭報應嗎?」
玄寧煞有介事地點頭,用的話嘲諷回去:「你當初燒死曦兒時,不也說沒人敢報應你嗎?眼下滋味如何?」
姐姐想撲上來殺了他,奈何大肚子拖累,一下都費力。
咬牙切齒道:「那又怎樣?云曦死了!死人怎麼與我爭?」
玄寧古怪一笑,對搖頭,目定格在我上。
「曦兒,死人也是有話講的吧?」
我點頭。
他施法讓我顯。
姐姐看到我嚇得直往角落里,驚恐不安道:「妹妹?你是鬼嗎?你要干什麼?」
隆起的肚子已經快生了,可上全是發紅發爛的毒瘡,花柳病讓皮潰爛得可怕,就像個掛著瘤的骨頭架子。
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哪有半點當初高貴的公主相?
我問出了困我十八年的問題。
「云敏,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瘋了似的哈哈大笑,笑得臉上的爛都掉下來一塊兒,笑完了恢復冷靜。
「因為我見不得你那副溫良恭儉讓的模樣,宮里生存,誰不是手上沾了腥。你云曦憑什麼潔自好?憑什麼裝好人?
「歷代圣僧娶的都是最尊貴的公主,而我才是尊貴的長公主。圣僧乃佛門驕子,理應娶我啊。
「憑什麼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被圣僧看上?你讓我長公主的臉面往哪兒放?我會被天下人恥笑!
「我裝乖巧逗母后開心才能得到獎賞,可你居然因為『曦』字寫得好就可以被夸獎。
「我求了母后三個月
,才肯給我做一把鴛鴦鎖。你只是救了我一次,就可以獲得家傳的寶貝玉鐲。
「你告訴我,我如何不恨你?」
那竟然是母后的家傳玉鐲?
所以說我,是真的?
可我心里竟然沒有毫的,遲來的母也是分文不值啊。
我平心靜氣地告訴:「我從沒想過和你爭什麼,若是連都要爭了才有,那這種便是假的。真心護,水到渠,不用爭。」
發瘋地推搡我,卻撲了空。
「滾!王敗寇,不用你假惺惺地來和我講道理。」
我沒想和講道理,只想讓到懲罰:
「我做鬼的時候有很多次機會想殺了你,但我選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云敏,你當初也是這麼對我的,滋味如何?你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活該!」
著我,久久不說話,浮腫的雙眼竟然流下淚。
走不了,拖著大肚子爬到我面前。出腐爛的手想拽住我的角,但抓了空。
哭著懇求我:
「妹妹,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姐姐求求你,讓圣僧殺了我吧!給我個痛快!我是堂堂魏國長公主,不要生下這該死的孽種!」
玄寧意味深長地搖頭:「不急,你還有最后的用。」
玄寧拍拍我的手,我又變回了魂魄,他讓我先出去等他。
等了許久,里面忽然傳來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饒聲,片刻安靜后,一陣濃重的腥味和焦糊味彌漫在整個地牢。
我急忙沖進去,看到他已經把姐姐燒一副焦尸,黑瓷瓶里裝著油。而地上還躺著一個死胎,和一張淋淋的破爛人皮。
「你把……」
我驚得不敢再說一個字。
玄寧卻笑了,如春風般溫暖人。
我明白。
他在笑,他替我百倍懲罰了姐姐,兌現了諾言。
18
玄寧臉白得詭異,我能到他上那純凈的佛家氣息在減弱。
我扶住他,趕往佛堂偏房去:「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不怕,小公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邊帶著笑,卻如同哭一般勉強。
他說我會好起來,可沒說他自己也會好起來。
他踉踉蹌蹌地推開我,撐著一口氣,把三瓶仇人的油倒進了骨灰壇里。將佛珠摘下,煉化法融進去。
他的虛弱不堪,最終無力地倒在我的懷里,聲音飄忽:
「小公主,我用畢生修為換你的魂魄不散。可我犯了太多罪孽,滿手腥,佛祖震怒,我是活不了。可你答應我,好好活著,好不好?」
我能以魂魄形式存在于世間,竟然是他用畢生修為換來的?
我心痛得像被人狠狠擰了下,忍不住淚流滿面,一點也不敢松開他。
「好,我會好好活著。但你別離開我,你也答應我好不好?」
他清俊的臉漸漸變得枯槁,眼神泛著死灰。
「不了。
「玄寧死道消,再無回。
「佛祖在上,玄寧祈愿:『小公主日后一定能有慈母善姐,在寵中長大。』」
他猛烈地搐,似乎在承巨大的痛苦。
我用力抱他,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魂飛魄散。
我崩潰大哭:「騙子,你又一次丟下我。」
天幕出一亮,骨灰壇里的佛香快燃盡了。
佛香燼,我便能重生。
可我的一生滿目瘡痍,沒有你,我再活一次也是破敗不堪,又怎麼會有慈母善姐?
我騙了他。
我沒有好好活下去,打碎了骨灰壇,我的骨灰灑落他一。
玄寧,我和你一樣,再也沒有回了。
你黃泉路上慢些走,等我來尋你。
19
可等我睜眼醒來,不是在黃泉路上,而是在寢宮里。
小翠哭兮兮地跑到我面前,嗚嗚哭道:「小公主,你終于醒了。你為了救大公主落水,昏迷三天嚇死奴婢啦。」
我了自己的手,小手小腳?
我重生到十五歲那年了?
我明明打碎了骨灰壇,居然還是重生了。
我急忙問小翠玄寧的消息,卻說法羅寺沒這個人。
不可能,我十五歲時,玄寧已經是圣僧了。
難道他真的再無回?世上再也沒這個人了?
20
門口烏泱泱闖進來一堆人,姐姐急匆匆朝我走來。
再次見到,我恨從心頭起。
我拿起床頭的剪子沖過去,將按倒在地,準備殺了。
忽閃著大眼睛,對我道歉,語氣天真無邪。
「曦兒,對不起,姐姐不知道怎麼了,在橋上想
推你下水。我知道錯了,是我太壞了。你要扎我,我不反抗。」
「你又玩什麼把戲?」
姐姐眼神無辜,萬般誠懇:「我很自責害了你,我真該死。我已經和母后說明是我的錯,罰我跪了三天三夜呢。」
母后風風火火地來了,一看我要殺姐姐,竟然破天荒地沒有罵我大逆不道。反而將我拉起來,攬懷中,看我有沒有傷。
看我無礙,抱著我哭哭啼啼,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
「乖兒,娘錯怪你了,都怪云敏不懂事,害你落水。你要揍,是應該的。乖乖了吧,娘給你親手熬了臘八粥,快來嘗嘗。」
端著碗,舀起一勺熱氣騰騰的臘八粥,吹涼了遞到我邊。
我不喝,就耐心哄我,我從未見過母后對我有這樣耐心的一面。
「你為何對我這樣好?你以前最厭惡我。」
母后潸然淚下,嘆息一聲:「娘失寵是年老衰,怎麼能怪你呢?你是娘的親骨,從前對你不好,是娘老糊涂。我們曦兒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小公主啊,當然得寵著。」
姐姐和母后坐在我邊,兩人眼中含淚。
姐姐把最寶貝的鴛鴦鎖送給我,滿臉愧疚道:「妹妹,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夢里,我砍斷你的手腳,燒死你祭天,還和圣僧親,最終我被圣僧剝皮燒死了。天吶,我怎麼能對你這般惡毒?還好只是個夢!」
對我來說,那可不是夢。
母后著我的臉,自責不已:「娘也做了這個夢,都怪娘同意燒死你祭天,害了你的命。娘在夢里好后悔,好心疼你。你永遠是我的乖兒,你要什麼,娘一定傾盡全力補償你。」
我看著們,困不已,重生后怎麼一切都變了?
21
母后給我請了太醫。
太醫拎著藥箱上前來。
他是新來的杏林圣手,量頎長,步履如風,藏紅的袍飄著闖眼簾。
我抬頭無意一瞥,窺見其容貌,他竟然長得和玄寧一模一樣。
我撲上去抱住他,不住大哭:「玄寧,是你對不對?」
太醫等我哭夠了,輕輕推開我,清雅溫和道:「小公主,臣姓楚名玄寧, 是太醫院太醫。」
我日日借口子不舒服去太醫院找楚玄寧。
他在寫方子,端坐如君子, 青如墨披散而下,容貌雖然俊出塵, 但氣質比玄寧要多些世俗氣。
他頭也不抬, 聲音帶著調笑:「小公主來睹臣思人了。」
我被他破心事,有些害, 走到他面前坐下。
「楚太醫, 為何人會大變?」
楚玄寧似乎猜到我是在問姐姐和母后的事,他去庫房里翻出一本佛醫古籍給我, 落款是法羅寺。
我慢慢翻看,有些不解:「書上寫得道高僧以命換命, 將自己的良知換給惡人, 是什麼意思?」
楚玄寧心思百轉通, 別有意味道:
「臣知道一佛門法, 爐鼎煉化重生之。需得道高僧來施行, 譬如我朝圣僧。
「圣僧燒死罪惡之人,煉化們的人之惡。圣僧以命換命, 將他的慈悲之心給予長公主,將他的仁之心給予皇后,將他的綿長壽命給予你!」
我頓時額頭滲出一層細的冷汗, 玄寧將傷害我的都人燒死,不僅是為了懲罰他們,竟然也是為了度化他們的罪惡,給予他們良知。
難怪重生后, 姐姐擁有天真無邪的慈悲心,母后擁有寬厚慈母的仁心。
他是怕我重生后,面對的依然是惡毒姐姐和刻薄母后,才將自己的善良都給予們吧。
玄寧死前說要讓我擁有慈母善姐,竟是這個意思。
我沉默許久, 克制住心中悸,問他:「你為何知道這麼詳細?」
楚玄寧一雙墨瞳閃著微,笑得如沐春風:
「因為我是玄寧的一縷殘魂, 小公主打碎骨灰壇,骨灰灑了我一。因禍得福, 你帶走了我最后一縷殘魂。」
他張開雙臂,站在里,熠熠生輝:
「小公主, 貧僧來遲了。」
我笑著撲向他, 握他的手不再松開:
「長相思兮長相憶,此生與君長相守。」
母后和姐姐忽然從角落里冒出來,笑得沒個正形。
「楚太醫和妹妹真般配,有人終眷屬啦。」
「乖兒眼不錯, 楚太醫瞧你的眼神滿是意, 嫁了他,定能將你寵上天。娘贊這門婚事,楚太醫快來提親吧。」
我和玄寧相視一笑,前塵舊事如煙飄散。
此生, 我不再盡欺凌。
如玄寧所愿,我將在寵中重活一世。
哪怕玄寧的一縷殘魂,只能活十年。
便也足夠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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