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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第 16 節 流云

他依然是我記憶中的年,溫和、雅致、風度翩翩。

我激得走上前去,然而下一秒,我愣住了。

陸巡牽著一個孩。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有著健康材和燦爛明的笑容,看風格像是國華裔。地靠著陸巡,顯然是他的朋友。

陸巡看到了我。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

孩也到了他的停頓,隨著他一起停住了腳步。

他們一起朝我過來。

幾秒鐘后,陸巡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移開了目,他拉了拉孩,朝旁邊走去。

我站在原地,將我籠罩,我卻從未到如此寒冷。

在原地呆滯了片刻后,我鬼使神差地轉追了上去。

其實我想要的不多。

我是為了他才來參賽的,我沒有指他仍然喜歡我,我只是想說幾句話。

我想問問他的耳朵是不是治好了。

我想親口道歉說聲對不起。

我最想說的是一句謝謝。

謝謝你照亮過我的人生,你不明白你對我有過多麼重要的意義,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當年可能就早早地死了,之后的這麼多年也不可能堅持下來。

然而我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我聽到了陸巡和他朋友的對話。

孩用英文問他:「那就是你們中國賽區的天才選手李苗苗吧?你認識?」

陸巡不說話。

孩有些許地吃醋:「哦,我想起來了,你們曾經是一個學校的對吧?你喜歡過?」

陸巡終于開了口,他說:「沒有。」

孩不相信:「怎麼可能?那麼漂亮又那麼厲害。」

陸巡冷淡道:「的確很厲害,但是個怪,在一個非常畸形的家庭長大。」

孩不再吃醋了,帶著一種憐憫又高高在上的口吻,嘆氣道:「這樣啊,也是。原生家庭有問題的人,學不會和被。」

陸巡的手:「你說對吧?」

陸巡溫孩的頭:「嗯。」

孩撅起:「可我還是很不放心誒!畢竟那麼漂亮,又是鋼琴天才。」

陸巡握孩的手,哄道:「遠觀很漂亮,但你真的接就會明白了,沒有人能忍這種人的。」

我站在原地,聽著我的審判詞。

大腦在機械地轉,我模糊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陸巡和我在漫天火燒云中聊天,他說:「覺男孩會更像媽媽,孩會更像爸爸。」

我忘了當時我聽到那句話的反應。

但此刻我只覺得如墜冰窟。

原來是這樣。

我一點也不怪陸巡這麼評價我了,他應該是從我爸的所作所為里,窺見到了我的真面目吧?

那他說的所有就都是對的。

不會有人我的,不會有人能忍我的。

優秀、高雅的鋼琴神李苗苗只是一個外殼,外殼的部,是和李雄偉一樣黑暗黏稠的惡心在悄悄流

……

陸巡和他的朋友一轉頭,看到了不遠的我。

有一個瞬間,我到陸巡愣住了。

他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什麼。

然而我轉頭跑掉了。

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我回到酒店,看著躺在床上的李雄偉。

他喝多了啤酒,鼾聲如雷,胖的肚子一起一伏。

我打量著他。

我們真像啊。

眼睛,鼻子,,臉型。

我說話的語氣有時候會很像他。

我的思考方式有時候也會很像他。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從未有過的絕包裹了我。

不會有希了。

我漫長的人生都不會再有希

就算李雄偉

有一天死了,他在我上活著的那部分也會永遠伴隨著我。

只有永恒的結束能讓我擺

我看向了果盤里的水果刀。

手緩緩過去,我握住了水果刀的刀柄。

殺了他。

我在心里說。

殺了他,再自殺。

我靠近李雄偉,他毫無察覺,窗簾被風吹,樹葉沙沙,如同我命運的奏鳴。

水果刀掉落在地,殺人的前奏曲驟然終止。

我抱著頭蹲下,渾抖。

不,這不是我要的報復。

他在這時候死了,就是死在最幸福的時刻。

吃飽喝足,有名有錢,兒即將獲得國際大賽第一名,人人都覺得他是教育有方的模范父親。

如此燦爛輝的一生,我不要全他。

我將水果刀放回果盤,掀開琴蓋,開始練琴。

如水的琴聲中,李雄偉翻了個,嘟囔了幾句。

他大概在排練我得獎那天的臺詞。

我微笑著,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靈活而有力地躍

就這樣吧,就讓音樂漸漸升,就讓我們一起迎來那個盛大的毀滅。

10

之后的日子很平靜。

我獨來獨往,去餐廳吃飯,回來練琴,不和任何人朋友。

但有一天,一個孩坐到了我的對面。

是陸巡的朋友,的名字簡。

簡用磕磕的中文向我道了歉,說:「對不起,李,我們那天的談話大概傷害到了你,我對此到非常抱歉。」

那一瞬間,我差點笑出來。

我放下叉子,看著對面的簡,長著一張罐里泡大的臉,一看就是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的孩。

真善良,善良到不過是背后點評了別人幾句,就會為此到良心難安,應該是糾結了很多天,特意跑來向我道歉。

我說:「你真的到抱歉嗎?」

重重地點頭:「真的,我是因為察覺到陸巡曾經喜歡你所以才產生了嫉妒,其實我一直很崇拜你,我常常看你的表演視頻。」

我說:「那你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

「帶我去你家做客。」

11

最后的幾天飛快地度過。

很快,第二天就是國際大賽的日子。

晚上,我見地和我爸一起吃了頓飯。

他對此并不到高興,抱怨我耽誤了他的時間,他還在斟酌發言稿的開頭是用中文說還是英文說,如果用英文,他還需要多背幾遍。

我沉默地看著他修改發言稿,良久,低聲開了口:「爸爸。」

他用心地拼寫著「educate」這個單詞,不耐煩地從鼻腔里發出聲音:「嗯?」

「你會覺得,自己欠我一個道歉嗎?」

「什麼?」

我爸猛地抬起頭,向我,鼻子里噴出兩道熱氣。

他要發飆了,我很清楚這一點,但我還是重復了一遍:

「你會覺得,在我的整個長過程中,你欠我一個道歉嗎?」

我爸一掌拍在桌子上,叉子和盤子被拍起來,又重重地落在桌面上,發出的巨響讓周圍的外國人都往這邊看。

「我欠你一個道歉?我費這麼大心把你培養出來,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你覺得我需要跟你道歉?」

我沉默地將最后一口食塞進里,起離開。

我爸沒有追上來,也許是明天就要比賽的緣故,他不打算在今天跟我鬧得太僵。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拉開屜,一把槍靜靜地放在里面。

是我下午在簡家做客時,從爸爸的房間的。

他們明天或許就會發現槍支失竊,但沒關系,那時候,一切的一切應該都已經塵埃落定。

12

我的表演時間定在第二天上午九點。

清晨六點半,我爸興地起床,穿上西裝,為自己打好領帶。

六點五十,他來我的房間敲門,提醒我起床。

然而我已經不在房間里了。

……

七點整,我到達了相鄰一條街區,提前觀察好了地形。

從這里去比賽的演出禮堂只需要走路十五分鐘,從禮堂大門進后臺,還需要三分鐘。

七點十分,我走進了便利店,冬季的早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街道上空空,店里只有一個店員在打瞌睡,我買了瓶熱果

七點二十分,我喝完了熱果著兜在街頭游挲著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槍,我在軍訓時學過它的用法,在簡家做客時,又以閑聊的語氣向的父親確認過。

七點四十分,我爸在瘋狂地找我,他不斷地給我的手機打電話,我關掉了手機。

八點,我再次走進那家便利店,店員大概是換過

一班崗,現在坐在收銀機后面的是個胖胖的中國孩。

一見到我就夸獎:「你的妝好漂亮,等下要出席什麼重要的儀式嗎?」

還有時間,我在對面坐下:「嗯,等會兒要去參加鋼琴比賽。」

出羨慕的神:「真好,你一定很優秀,又這麼漂亮,不像我,每天要打好幾份工,沒有申到什麼好學校,長得也不好看。」

我沉默了一瞬。

「曾經有個人跟我說過一句很重要的話,現在那個人已經離開我了,但那句話我始終記得。」我輕聲道,「他說——不是優秀才會被的。」

出若有所思的神喃喃道:「我爸爸媽媽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啊,多麼幸福的小孩。

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墻上的鐘。

八點半了。

時間到了。

抬起手,我將槍從外套里掏了出來,指向孩:「轉過去,雙手抱頭。」

孩睜大了眼睛,恐懼得抖起來:「你……」

我平靜地說:「按我說的做。」

說完,我朝旁邊的貨架開了一槍。

后坐力震得我的手腕發麻,槍聲劃破了冬季寂靜的清晨,那一瞬,像是有什麼東西撕開了我的心臟,從里面蠻橫地破土而出。

又是砰砰兩槍,貨架砸在地面上,發出驚天地的巨響,玻璃碎了,一地的碎片。

收銀孩嚇懵了,轉過抱住頭,不停地哆嗦:

「錢、錢都在收銀機里……」

把我當了搶劫犯。

我也的確是要當搶劫犯。

我在便利店里環視了一圈,最后拿起了一盒口香糖。

拿著那盒口香糖離開的時候,收銀孩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鼓足勇氣住了我:「我想起來了……你……你是不是那個鋼琴天才……」

我笑了笑,塞了顆口香糖到里,然后把槍扔給了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搶劫了一盒口香糖的我輕聲說,「十五分鐘后再報警。」

八點四十,我朝禮堂的方向疾步走去。

零星幾個路人從我邊經過,正在害怕地議論著什麼,我猜他們聽到了槍聲。

八點五十五,我趕到了禮堂。

下外套,出演出服,妝是早就畫好的,我直奔后臺。

爸爸等在那里,他西裝革履,口袋里塞著他打磨已久的發言稿,他一見我就沖了上來:「你去哪里了?」

我沒有回答他,時針在這一刻指向了九點整,主持人報出了我的名字,我從幕布后走出,坐到了鋼琴前。

一片寂靜,禮堂很大,穹頂高懸,無數觀眾與評委坐在臺下,幾十臺高清攝像機圍繞在舞臺周圍。

據說先前的好幾個選手都因太過張而掉了鏈子,發揮得遠遠不如平時。

但我沒有,我的心空前平靜。

抬手,我的指尖重重地落在黑白琴鍵上。

這是我的最后一曲,我的絕唱,我漫長人生的落幕之舞。

第一個小節彈完,臺下的評委臉就變了,余里,我看到站在后臺的我爸跳了起來,似乎在大罵著什麼。

我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

我彈的曲子和剛剛主持人報幕的曲目完全不一樣。

這支被譽為鋼琴十大難曲的《鐘》,本不是我的參賽曲目,在之前的練習中我也表現得一直不夠好,此刻突然改曲,在我爸看來,一定是把他多年的心全都毀了。

但我不在乎。

評委和觀眾都離我遠去,寂靜天地中只有我和這架鋼琴,我悉它勝過悉我的,它給我榮,它給我痛苦,我它也恨它,而這支曲子,是我們之間最后的告別。

一曲終了。

臺下寂靜。

我長舒一口氣,起謝幕。

片刻后,臺下掌聲雷

幾乎完的演繹。

評委開始打分。

當主持人報出分數時,我爸激得沖上來臺,他和我大力地擁抱:

「我兒……我兒是第一!」

毫無懸念的第一名,我本就是最后一個出場的選手,比前面的分數都高,而且是斷層第一。

我側過頭,看向我爸激到變形的臉,他掏出發言稿,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果然,記者們圍了上來,我爸地站在他們中央,背出發言稿的第一句:

「I'm proud of my daughter, Li Miaomiao.」

說完,他慈地看著我,這一幕很像好萊塢家庭電影的結尾——兒實現了夢想,爸爸為此到驕傲。

記者將話筒遞到我的邊:「你有什麼想對你爸爸說的嗎?」

在我爸無比期待的目里,當著數萬觀眾的面,我笑了,吐出冰冷的六個字:

他是個殺人犯。」

我爸的臉驟然變了。

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因為下一瞬,禮堂的門被打開,警察從門口進,他們來到我邊。

我的笑容愈發燦爛。

上天終于幫了我一次,所有的時間點,卡得都是那樣的完

全場震驚,記者們獵奇地將攝像頭舉起來對準我,也有很多人在詢問我爸:「先生,您的兒犯了什麼罪,為什麼會被警察帶走?」

說您是殺人犯,是什麼意思?」

我爸大張著,說不出一句話。

不該是這樣的。

這明明是他人生中最耀的時刻,這份發言他準備了很久很久。

他會被采訪,轉播給國的所有人,大家會傳頌他的事跡,他會上電視,分教育經驗,被所有人羨慕。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這樣?

13

爸爸,親的爸爸。

世界就是這麼的殘酷。

因為我們脈相連。

所以你可以用培養我的方式就你自己。

而我只能用毀掉自己的方式來毀掉你。

14

我爸的世界,是從那一天開始坍塌的。

我在奪冠當天被警察帶走的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所有的新聞都在報道。

上的每一個關鍵詞都極其吸引眼球,組合起來更是讓人咋舌。

天才,罪犯。

功,失敗。

榮,毀滅。

我爸如愿以償地出名了,以他沒有想到的方式。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捆綁著我,所有書寫我就的地方必有他的大肆分,所以我出了事,人們也無可避免地將目投注到他上。

再加上我被警察逮捕時還沒有年,屬于板上釘釘的青年,因此教育問題是不可回避的話題。

一篇篇分析我爸的公眾號款文章出現了,各個社平臺上,大 V 們撰寫長文,說我爸和我之間的關系屬于心理學中的「共生絞殺」。

「共生絞殺,是指兩個人的關系里只允許有一個人的意志和需求,另一人完全變滿足這個熱鬧需求的工……」

「縱觀李雄偉的個人長史,我們會發現他對自己的際遇非常不滿,沒有考上大學、多次被單位開除,他的心中懷揣著郁悶和不得志,而他唯一『逆襲』的機會,只有他的兒李苗苗……」

「而李苗苗做下的一切,是漫長抑后的一次發,目的是徹底摧毀這個牢籠……」

很快,更多的線索被了出來。

我們學校的校醫出面作證,我在十歲出頭的時候就已經患上了抑郁癥。

輿論立刻又炸了——很顯然,這麼多年,我的病沒有好轉,只有惡化,其中作為我的監護人,李雄偉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不言而喻。

十幾年前的報紙被翻了出來,標題上的黑字在如今看來目驚心——「六百個耳造就的天才」。

和十幾年前的觀點不同,現在的輿論早已轉變,人們紛紛說:

【天才生來就是天才,不是六百個耳能打出來的。】

【但六百個耳,卻足以摧毀一個普通孩子的一切。】

我在監的狀態中,同樣接了記者的采訪。

他們問我:「你為什麼說,你爸爸是殺人犯?」

「你覺得你爸爸殺死了你的人生,對嗎?」

「你恨他嗎?」

「如果能夠重來,你會想要做個普通人嗎?」

我看著窗外的云。

是日落了。

我才十七歲。

人生的高峰和低谷我便都已經經歷過。

最終,我沒有回答他們任何人的問題。

我累了,厭倦了。

醫生為我打一針鎮靜劑,我將自己扔進枕頭,陷一個黑甜的睡眠。

15

第二年的秋天,我回國了。

回國前,我去看了媽媽。

抱著和叔叔生的弟弟,在院落的草坪前哄他睡覺,我悄悄看了他們一會兒,留下了禮,沒有和見面,直接離開了。

媽媽已經有了新的人生。

就讓和過去的一切都徹徹底底、干干凈凈地訣別吧。

除此之外,陸巡也試圖聯系過我。

我看過對他和簡的采訪,視頻里,簡哭了,并不怪我了槍,覺得我真的很可憐。

而陸巡則在良久的沉默后,低聲嘆了口氣,他說:【也許我本來能拉一把的。】

他們都是真正的好人。

但我已經并不需要誰再拉我一把了。

……

回國后,我去看了爸爸。

他遭了巨大的打擊,人生徹底失去了希,曾經希錦還鄉的老家,如今每個人都要麼在罵他

,要麼在看他的笑話。

他的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寒冬里他借酒澆愁,在結了冰的馬路上被車撞倒。

我去看他時,他坐在椅上,臉深深地凹陷,一年之間老了二十歲。

他在見到我的瞬間破口大罵。

我在他面前蹲下來,看著這個孱弱的老人,這一瞬,我終于不害怕他了。

這是我最后的報復,我注視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爸,你瞧,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有過犯罪記錄、長期依賴藥、沒有生存本領,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你快二十年的心,就這麼糟蹋了。」

「你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媽媽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然后把我生下來。」

「不會再有人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不會再來看你,以后你的人生就是困在這架椅上——對了,我跟前臺的護士打了招呼,讓們多給你看電視,你會看到電視上是如何把我們的故事當反例來講,一遍又一遍。」

……

我從醫院離開時,我爸在背后絕地嚎,他知道我不會再回去了,我肯用毀掉自己前途的方式毀掉他,不是恨到極致,做不出這樣的事。

而他老了,一無所有,臭名在外,不會再有人愿意跟他。

最后的最后,我聽到他喃喃地說:「我太苦了,當初就該把你送人,然后生個兒子的……」

我沒有回頭。

就讓他生活在這樣的悔恨中吧,這悔恨將折磨著他余生的幾十年。

……

我以為的錯了,并沒有幾十年。

我離開的第三天,失去全部希的我爸去了天臺,做了我十幾年前想做卻最終沒有做的事

16

我并不知道他的死訊。

因為此時此刻,我也正站在教學樓的頂層。

般照下來,我知道,這一次不會再有陸巡來救我。

我的一條過了圍欄,樓還是這樣的高,風吹過來,一切空空

我沒有可以留的東西了。

我唯一想做的事——毀掉我爸,再毀掉我自己,已經實現了。

媽媽,陸巡,這些曾在我生命中短暫溫暖過我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我,去開啟了他們嶄新的人生。

而我已經被由而外地摧毀,不想再去為任何人的負累。

我的另一條過了圍欄。

……

突然,一個小孩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

「不要這樣做。」

我回頭看著大概只有五歲大,梳著兩個羊角辮,怯生生地看著我。

「不要這樣做。」走過來,向我出手,「要活下去呀。」

「你別過來!」我喊,天臺的邊緣很危險,我怕這個小孩掉下去。

然而像是聽不見一般,繼續朝我走來:「要活下去……」

我不想讓再靠近,于是只好從圍欄外又翻了回來。

當我的雙落在天臺的地面上時, 我看到小出了笑容。

「這樣才對。」用清脆的音說。

我牽住的手,把帶到安全的地方:「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你的爸爸媽媽呢?」

低下頭,小小的臉上出了傷的表

「爸爸跟媽媽商量, 想把我送人呢。」

「我很難過,不過我安自己說沒關系。」

「電視上說,人生是很長的,就算爸爸媽媽不喜歡我, 等長大了,應該還會有別的人喜歡我吧?」

「對啦,音樂老師就很喜歡我,教我彈鋼琴,還說我是個天才!」

我愣住了,驟然意識到了什麼。

再側過頭去時, 小孩消失了, 我的邊空空, 只有溫的風拂過。

沒有小孩。

我看到的, 是五歲那年的我自己。

我突然大哭起來。

原來, 在所有人都離我而去后,最后救我的, 是我自己。

我抬起頭,天際的云被夕的余暉染, 如同熔金般璀璨。

很多年前, 一個年在漫天的火燒云中對我說:「人生除了鋼琴,還有許多別的有意義的事。」

「比如吃頓好吃的晚飯, 洗個熱水澡, 和喜歡的人去看電影,去后海冰, 去看日落日出。」

如今年已經不屬于我。

但這漫天的火燒云,仍然屬于我。

我走下了天臺。

我會去吃頓好吃的晚飯。

我會去洗個熱水澡。

我會去看場電影。

人生還很長, 說不定,我會到自己喜歡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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