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又加重了,看起來有點不妙啊。”
馬軍回到昆市,見到簡練雲後,對方的第一句話,就讓他一顆心懸在了半空。
“走路的姿勢更加僵了,需要家人攙扶著才能行走嗎?”
“這樣,你先坐下來,讓我檢查一下。”
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接著醫生的檢查。
簡練雲現在不扎馬尾,而是將頭髮簡單地挽在腦後,加上年紀上來了,氣質變得更加沉穩,表嚴肅的時候,還是相當有科室主任的氣勢,對病人的震懾力一流。
拿起一枚形似圓規的小小叩診錘,在他手腳的腱上輕輕叩擊,同時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腳能擡起來嗎?手指還能彈嗎?”
“來,咽一下口水,呼吸起來怎麼樣,有沒有覺到費勁?”
眼看患者逐一作答,口齒還算清晰,出若有所思的表,坐回椅子上開始更新病歷。
“簡主任,聽說漸凍癥有特效藥了?我什麼時候能開始治療啊?”
馬軍心中忐忑,聽說三清的臨牀項目都很搶手,自己雖然報了名,也不知道能不能選。
簡練雲微微一笑,耐心解釋起來:“你放心,既然通知到你了,肯定是看過你的病例,覺得符合要求的。”
“這次是臨牀一期實驗,我們有30個名額,主要挑選的是I期到III期的早中期患者。”
“因爲漸凍癥病進展快,患者存活時間不長,所以臨牀重點主要在於控制I,II,III期病,儘量保持並恢復神經功能,延遲到達疾病晚期的時間。”
“IV期和V期患者已經是疾病晚期,不太適合這款藥的臨牀實驗。”
“幹細胞治療漸凍癥的最佳時期就在早期,到了晚期,大腦和腦幹都發生病變,目前還難以治療。”
馬軍頓時一喜:“那我現在算是早期,應該還有救吧。”
“你本來是II期,現在有發展到III期的趨勢,所以需要儘快用藥治療。”
簡練雲遞過來一份文件:“這是同意書,簽字以後去檢,然後提取細胞,等接到通知,就可以過來院了。”
“還要繼續等啊?要等多久?”
馬軍聞言有些失,他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恨不得當天下午就能住進臨牀樓,馬上開始治療呢。
“因爲要使用你的表皮細胞進行培養,才能得到合適的幹細胞,進行後續治療。”
簡練雲安道:“大概一週左右吧,30個人呢,一週能好已經算快的了。”
馬軍這才放下心來,艱難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在家人陪同下來到另一個房間。
先是例行檢,各方面況都符合要求後,護士便掏出一棉棒,在他張開的里搗鼓了一下,裝進一個封的試管中。
“這樣就行了?不用穿刺個脊椎取骨髓嗎?”
“我聽說脊髓裡面纔有幹細胞啊?你這里隨便弄弄就能搞出幹細胞來?”
馬軍出驚訝的表,得知這事後,他馬上讓兒子上網查了一些相關信息,自認對幹細胞治療還是有所瞭解的。
不是都說幹細胞要脊髓穿刺,才能取出來嗎?
怎麼在這裡就這麼輕鬆,只是在里隨便比劃了幾下,就完事了?
這麼糊弄人的嗎?
左看右看,都覺有點不太靠譜啊。
護士出一副瞭然的表:“大爺,你放心,我們做幹細胞分化的,只需要你的口腔黏細胞就行,不用搞什麼脊髓穿刺。”
晃了晃試管,呵呵一笑:“別看試管裡就一棉籤,人家三清只要這麼一點,就能把它變幹細胞,給你治病。”
“哇瑟,厲害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高科技吧!”馬軍一臉震驚,到了科技偉力的震懾。
雖然一直聽說什麼幹細胞之類的高科技,也知道這玩意很高大上,但直到自己臨其境,才明白到底有多逆天。
隨便在里搗鼓一下,取一點那個什麼口腔黏細胞,就能變治療漸凍癥的靈丹妙藥?
這跟神仙有什麼區別?也太神奇了吧。
他樸素的大腦裡,瞬間充滿了對三清醫療科技的頂禮拜。
兒子也在一旁,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目中滿是震撼和崇拜。
“爸,三清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太牛了。”
“既然護士都這麼說了,你就安心等著吧。”
兩人心激地回了家,等待了起來,這其中免不了在病友羣裡的一頓吹水。
一週後,果然收到通知,當下立馬拎著早早收拾好的行李,趕到了醫院的臨牀樓。
在這裡,他要呆上整整一個月。
想想就讓人激啊!
揮手告別家人後,馬軍換上一乾淨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沿著樓層間的標記,一臉好奇地走到自己的病房。
裡面已經坐著五六位病友,年紀都比自己小,大約四十來歲,這也是漸凍癥的高發年齡段。
馬軍目一掃,突然看見了一個30出頭的年輕人,頓時驚訝不已。
其他人明顯有著同樣的想法,正圍著這名年輕人,七八舌地詢問。
“小夥子,你什麼名字?怎麼年紀輕輕就得了這個病?”
“對啊,不是40歲發病比較高嗎?”
“怎麼30就得病了呢,這不科學。”
“我王平。呵呵,科不科學的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命吧。”
王平撓了撓腦袋,表有些無奈。
怎麼得的這個病,他也不知道啊,除了命運的安排,還能有什麼解釋。
不過他倒是覺得,自己得了這個病,算是因禍得福,不但找到了真,還能在嗝屁之前有藥可醫,屬實是走了狗屎運。
“回頭出院得去買幾張彩票,沒準能中個大獎呢。”
他心裡滋滋地想道,渾然沒有30就得了絕癥,命不久矣的絕和頹喪。
馬軍倒是沒在意他的年紀,而是抓住機會,好奇地打聽了起來。
“這個幹細胞療法,你們有了解嗎?到底怎麼回事啊?靠不靠譜?”
病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搖頭。
“不清楚,但是覺莫名其妙就很厲害的樣子。”
王平輕咳一聲,道:“我查了一下資料,對此有一定的瞭解。”
他讀過大學,對幹細胞這個概念並不陌生,在網上搜查一番後,還真找到了一些相關資料。
當下給大家做起了科普。
“這個幹細胞呢,跟普通的細胞不一樣,它就像孫猴子一樣,可以千變萬化。”
“哦,明白,七十二變是吧。我懂!”
幾個中年人連連點頭,出恍然大悟的表。
“三清有特別的辦法,就跟唐僧的箍咒一樣,想讓孫猴子變啥樣就能變啥樣,所以他們能把你上隨便什麼細胞,變一種特定的細胞,做神經元細胞。”
“咱們上的病,就是脊髓裡面的神經元細胞損,三清注幹細胞,再念起箍咒,就能把幹細胞變神經元細胞,修復損的神經,差不多就是這樣治病的。”
“哎呀,我太明白了。”馬軍聽得興起,猛地一拍大。
“三清就是那玉皇大帝,派出了唐僧,管著孫猴子這個幹細胞,進了咱們的脊髓裡,把妖怪都打死了。”
“然後大聖一把猴變出萬千個孫猴子,把我們脊髓裡的傷都填平了,自然就治好了病。”
“兄弟們,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其他人瞬間出“我懂了”的表,紛紛喝彩。
“老哥牛,這樣一解釋,我就明白了。”
“合著老祖宗已經在書裡寫過了。”
“果然不管什麼新鮮事,都離不了祖宗的老法子。”
“哈?還能這麼解釋?”王平頓時傻了眼,他其實也似懂非懂,說著說著就卡了殼,便放飛自我,隨口吹。
本來自己就很離譜了,萬萬沒想到,這些大叔比自己更離譜。
一番東拉西扯,竟然能夠邏輯自洽,把治療過程說得如此通俗易懂,讓人不明覺厲,心服口服。
眼看著離題萬里,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到底對不對了,只能訕訕閉。
很快,這套說辭就在參加臨牀的病人裡傳開了,到羣衆一致好評。
次日,30名志願者,吃過早飯後,都一一排起長隊,接幹細胞治療。
裡面還有5名沒病的健康人,他們參加臨牀實驗,主要是收了錢,爲了檢驗幹細胞在正常人的安全而獻。
這一次,馬軍終於驗到了念念不忘的脊髓鞘注。
他剛側臥在牀上,就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從冷藏箱裡拿出一長長的針管。
看著那足足有10釐米長的細細針頭近眼前,他不渾一陣哆嗦。
閉上眼睛,強撐著完注後,渾骨頭都有些發。
只能到一涼涼的氣息隨著腦脊,在脊椎流,循環到了各病竈。
鞘注完畢,按照醫囑平躺半個小時,沒有覺到不舒服,馬軍就爬了起來,只是老臉微紅,對10釐米長的針頭產生了嚴重的心理影。
“這也太嚇人了,這麼長的針頭,居然沒把老子扎個對穿嗎?”
“一個月啊,天天都要被扎,太可怕了。”
一想起那又細又長,看起來像鐵籤一樣的針頭,每天都要來上這麼一下,他就有些瑟瑟發抖。
慢騰騰回到病房後,大家紛紛討論起自己的。
“你覺咋樣?”
“好的,沒啥覺。”
“我咋覺上更麻了呢。”
“可能是針頭太長,心理作用吧。”
“第一天,肯定還沒起效果呢。”
“沒錯,過幾天就該有反應了。”
病人們你一句,我一句,樂呵呵地討論著,口氣中出強烈的信心。
事實也佐證了他們的猜想,起碼後續注後,大家都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良反應,安全方面,算是初步通過。
一週後,已經有人覺出了不同。
“哈哈,真的有效果,我今天給老婆兒打了個電話,一口氣說了半個小時都不帶停的,以前斷斷續續說個五分鐘就累得慌。”
一個病人興高采烈地跟大家分自己的新發現。
“我也是,今天下蹲沒有那麼費勁了,覺雙又有了力氣。”
馬軍一臉深沉地點點頭,他這兩天就注意到了,還沒來得及跟大家說,這下看來不是自己的錯覺。
“手,我的手,喝水的時候端杯子總算不手抖了,這下再也沒人說我羊癲瘋了。”另一個病人端著空水杯上下晃,激地大起來。
“我居然能爬樓梯了,你們敢信?雖然就爬了一層樓,但也是巨大的進步。”王平滿心歡喜地加進來。
一番討論下來,每個人的病都或多或有所改善。
力量,束震都有所緩解,語言和吞嚥能力都有所改善。
第二天在醫生那裡做完檢查後,得到了更加準確的結果。
電圖呈現改變,複合作電位波幅好轉,總改善明顯。
至於脊髓中的神經修復,因爲時間太短,CT影像上暫時不太明顯。
這樣的結果,就如一針強心劑,打了患者們的心臟。
每個人都歡欣鼓舞,覺得徹底治癒就在眼前。
接下來的治療,陸續出現了3-5例低熱和骨痛現象。
1名患者的骶尾骨出現輕微疼痛,還有數名患者則溫升高,都持續了24-36小時,沒有經過特殊理,又自行恢復了。
所以並未引發患者驚恐,大家反而鬆了口氣,覺得有點不良反應再正常不過。
半個月後,所有患者的病都得到了明顯改善。
呼吸,咀嚼功能都恢復如初,運功能也大幅改善。
大家不再四肢無力,經過一番康復鍛鍊,病嚴重的可以拋掉柺杖行走自如,輕一點的也能擡爬樓梯了。
手部能力也恢復了七八分,日常刷牙喝水,用筆寫字,在屏幕上打字,這些都沒問題。
只是上肢的力量恢復得不夠徹底,沒有力氣提取重,給飲水機換桶水都有點夠嗆。
不過搬不大桶礦泉水也不影響生活,大家還是很開心。
1個月後,所有參與治療的病人,言語,穿,行走,衛生能力都跟正常人無異。
上肢的羣力量也增強了,可以搬桶裝水了。
發現這一點的當天,病人們上竄下跳,活力四,把每個病房的飲水機都換了一遍,連醫務室和護士站都沒放過。
核磁共振圖片上,也顯示出了詳細的脊髓神經分佈,損運神經元的軸突和髓鞘都重新長了出來,與正常神經細胞無異。
至此,終於可以確定,臨牀一期實驗,大獲功。
早中期漸凍癥,終於有了治療的特效藥。
時流逝,到了出院的那一天。
每個病人都笑容滿面,腳下生風地走了出去,完全看不出任何漸凍人的跡象。
他們還一個個自己拎著行李,說什麼都不讓家人代勞,聲稱要驗一下久違的負重快。
走到醫院大門時,突然,所有人都自發地停頓了一下。
彷彿福至心靈一般,齊齊轉。
朝著臨牀樓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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