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輕輕點了點頭,示意益王回府再說。
益王回頭看了一眼世子府馬車離開的方向,忍不住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陸陵游,你小子終于有把柄落到我手里了。
「這麼有悖人倫的事,可是天理不容呢。」
10
自從信王的拔寒宴后,便臨近冬至。
一時間,宮里宮外忙得不可開。
各地紛飛的文書接踵而至,宮中又忙著祭祀。
因此太子每日都被三公攔下理朝務,忙得焦頭爛額。
倒是了許多來我這里惹麻煩的時候。
我樂得清閑,每日都窩在我的世子府中。
因為我小時候落下了病,所以無論我去哪兒,下人總是習慣地提前把炭給我點上,整個室都是暖烘烘的。
這日,我在書房邊看書邊打瞌睡。
遽然,一雙帶著寒氣的手在我的脖頸上,凍得我一個激靈。
我驀地睜開眼,就看見太子披著一狐裘,笑盈盈地彎下腰看著我:「哎呀,我這般想念阿陵,一下朝便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但阿陵卻一點也不在意我,竟都窩在這里睡著了。
「可真是讓人心寒。」
我注意到,他的大氅肩頭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太子跟我說話,向來都是這樣沒正形的。
我懶得搭理他。
我坐起后,只是習慣地幫他把外套下,皺眉問他:「你來的時候,沒下人給你打傘麼?怎麼上落了這麼多雪?」
太子嘆了一口氣:「我思念阿陵的心意深厚,迫不及待地想來見到阿陵。」
「噥,你瞧。」太子隨手往窗邊一指,窗外的積雪上赫然留著幾只腳印,「我懶得等你開門,都是翻窗進來的。」
我:「……」
我的額頭上青筋一跳,忍不住道:「我養的這些暗衛都是吃白飯的嗎?你這麼胡鬧,居然都能放你翻進來?」
太子笑地牽住我的袖口,輕輕晃了晃:「別生氣,暗衛們都知道我對你魂牽夢縈已久,所以舍不得攔我。」
我有些無語,甩開了他的手:「宮中的事還不夠你忙的嗎?這時候來我這小小的世子府做什麼?」
太子不依不饒地抓住了我的手心,他放了嗓音:「你是不是日子都過糊涂了,今日是冬至,往日冬至都是我們倆一起過的,難道你忘了?
「莫不是有了世子妃這個新歡,就忘了我這個舊人?
「阿陵,你可真是讓我心碎吶。」
時,我便陪著太子去了邊境。
遠在他鄉,又無人問津。
每當年關臨近的時候,只能我跟太子兩個人在一起,過一個簡陋的新年。
景國傳來消息。
十一月,甲午。太子的生母,恭哀許皇后崩。
收到信時,太子愣了很久,他攥著我的手掌用了很大的力,幾乎失去了。
外面竹聲聲,沸反盈天。
而我跟太子卻只能狼狽地窩在一,汲取對方上零星溫度。
沒有一刻覺得異國他鄉讓人這般冷清難挨。
太子臉煞白,握著我的手掌幾乎快失去知覺:「阿陵,等回去后,嫁給我吧。」
我蜷在一,垂眸頂著自己的膝蓋:「太子哥哥,雖然我平日里扮作孩,但你是知道的,我是個男孩。
「男孩同男孩,怎麼能親呢?」
太子抱著我的肩膀,滾燙的眼淚濡了我的角。
他小聲道:「沒關系的,阿陵,我只有你了。所以無論你是男孩還是孩,都沒關系的。我只要你。」
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有些出神。
直到跟太子并肩坐在桌上的時候,我還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有些不滿我三心二意,他抓起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手心,放在角張就咬了一口:「想什麼呢?阿陵。
「同你親過禮的人可是我,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你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只能是我,你的腦子里不許想別人。
「你到底在想誰呢?」
太子如今已經年,早已不復當初那個稚可憐的孩模樣。
他一雙眸子生得明,眼波流轉間,仿若就能攝人心魄。
太子笑地單手托腮著我,被那雙專注的眸子一,仿若能燙進人的心底。
他拉長了嗓音,似在撒,又似是不聲地試探:「阿陵難道不喜歡我了嗎?」
我被這眸一燙。
沉默了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當初我們在云國時候的事。」
太子這才像是放下了心,黏黏糊糊地拉著我的手。
滿口心肝心肝地胡說八道。
我想起來我當初是怎麼回復太子的了。
我回抱住了他,說:「別擔心,我會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陪你歲歲年年,歡榮良久。」
太子一愣,他的手抬起片刻,才緩緩落在了我的肩上。
他似是有些無奈,帶著笑:「哎呀,我的阿陵,你這樣黏人,可教我如何是好。
「我只好答應你,歲序如今日,今生長相守。」
太子上說得輕佻。
但是擁抱我的力道卻很,像是想將我箍進他的骨里永不分離。
恍惚之間,我的視線仿若掠過了太子,穿過荏苒。
向了當初那對臭未干的可憐稚子。
他們倆地擁在一起,仿若對方就是他們彼此的全部。
11
冬至之后,便臨近新年。
按理來說,宮中的人,不論是誰,都應當忙得不可開。
但侍衛長青卻滿臉疑地遞給了我一封帖子,他納悶道:「主子,這已經是益王本月送來的第八封拜帖了,前幾次我們都拒掉了。但即使這樣,益王還是不依不饒地差人送過來。」
益王與我的關系說得上是水火不容。
他給我遞拜帖,相當于明明白白地就在紙上寫著幾個字:不安好心。
我了眉心,正想讓長青照舊拒掉。
卻沒想到,長青將信一翻,滿面狐疑地遞給了我:「主子……這……您瞧瞧。」
我接過來隨意瞥了一眼。
就見益王在信后寫道:【陸陵游,我這里有你興趣的東西,你確定不來看一眼嗎?如若你不來,那就太可惜了。】
看到這句話。
我的心臟冷不丁跳了起來,我約約能覺到,益王似乎是有備而來。
他知道了些什麼?
我的腦子在電石火間,思考了我可能會被益王拿住的把柄。
難道……拔寒宴的那天,益王真的看到了些什麼?
跟太子有關的事,不容得我輕忽。
我下頜收,實在是不能忍這種被人戲弄的覺,我慢慢攥了雙拳,對長青道:「接了,就說我陸陵游會如約而至。」
益王將會面地址定在了城北的一座酒樓。
我一推門進去,就看見屋只有益王一人,他正吊兒郎當地靠在侍的懷中調。
侍輕巧地剝了一粒提子送益王口中。
見我進來,益王毫無反應,甚至還在笑嘻嘻地攬侍的腰。
我面無表地在他對面坐下,手叩了叩桌面:「有什麼事,直說。」
益王這才像是注意到了我,他手拍了拍侍的腰,輕佻地示意起。
這才皮笑不笑地看向了我:「哎呀,世子爺著什麼急,人還沒來齊呢。」
人?
益王不只了我一個,他還了誰?
我皺起眉,就準備起離開:「益王可沒提前在帖子里跟我商討這宴邀請的來客不只我一人,既然益王不誠心,我也沒什麼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益王嬉皮笑臉地攔住了我:「別著急嘛,世子爺,來人你肯定愿意見。
「太子哥哥向來準
時,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到門口了。」
我一愣?
他還了太子?
不妙的覺驀地從心底升起。
難道……益王知道了太子假扮陳懷夕的那件事?
這可有點難辦。
正巧,門外傳來了太子那疏懶矜貴的嗓音:「我的好六弟,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突如其來給你大哥遞拜帖是做什麼?
「我可不記得你什麼時候跟我關系有這麼好了。」
太子推開房門,抬頭就撞見了我的目。
我們不聲地互相換了一個視線。
他懶洋洋地勾一笑,手中的折扇展開,不疾不徐地掩住口鼻:「哎呀,六弟可真是給了我一份好大的禮。
「我親的竹溪世子怎麼也在這里。
「多日未見阿陵,可總算讓我緩解了這思念之苦。」
益王早已經習慣了太子的不著四六,聽聞這話,他倒也沒什麼反應。
皇室的人把綿里藏針這一套使得爐火純青。
就算太子明里暗里諷刺益王,他也能笑盈盈地迎上去,親切地牽著太子的袖口:「太子哥哥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兄弟幾人,屬你地位尊貴,平日里小打小鬧的活,我們這幾個不學無的弟弟怎麼敢上你。」
益王往外遞了幾個眼,示意侍衛把門關上。
他這才親親熱熱地將太子拉到席間坐下:「這次太子哥哥來,當然是有要事。」
太子不咸不淡地挑了挑眉:「哦?」
益王嘖嘖了兩聲,才惋惜地將目看向了我。
「弟弟實在是為竹溪世子惋惜,世子長得一表人才,只可惜在京中風評不好,大家明里暗里都在譏笑竹溪世子男扮裝的那幾年,覺得竹溪世子是個變態。
「臣弟實在是為竹溪世子到心痛。」
嘖……益王這話說的,最先在京中傳出我的流言飛語的人,就是他。
他如今怎麼會突如其來改了子?
不對勁。
我的心逐漸沉甸甸了下去,地盯著益王,想看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
益王接著道:「只是臣弟不知道,竹溪世子竟然變態到這個程度。太子哥哥,陸陵游他竟然膽大包天地肖想你啊!
「那日我同二哥設宴,陸陵游卻帶著世子妃早早退席,弟弟我還正覺得奇怪。
「您猜怎麼著?我跟二哥追上陸陵游時,想跟他道歉。
「就瞧見馬車里的人本不是什麼世子妃,他懷里的那人,赫然就是太子哥哥您的臉!」
益王說得激了起來。
他重重一拍桌,厲聲道:「陸陵游,你可知錯?蓄意在府中養著當朝太子的替!你可知你慕太子的這件事要是被傳了出去,世人會怎麼看你?」
我聽到益王的話,心里一咯噔。
下一刻,卻是一愣?
嗯?替?什麼替?
益王苦口婆心地對太子道:「臣弟輾轉反側之下,覺得這件事實在荒謬,于是立刻就來告訴太子哥哥你這件事!
「太子,我知道陸陵游跟你有年誼,你對他一向良善。
「可……陸陵游他是個變態!他肖想你啊!為了得到你,他不惜將世子妃易容你的模樣!只為了有片刻歡愉。
「太子哥哥!這樣的人,你怎麼還敢留在邊啊!」
太子:「……」
他表有些一言難盡地跟我對視了一眼。
早曉得益王蠢笨,沒想到竟然蠢笨這樣。
那日信王同益王一,肯定看得比益王清楚。
即使知道了這件事,信王在這段時間里卻一直沒發作,是在暗地里窺著一個合適的時機。
但益王這個蠢東西,連事都沒弄清楚,就妄自猜測事的真相,然后得意洋洋地想來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
或許在他看來,竹溪是太子的肱,
若是我對太子揣著不當之心,太子一怒之下,或許就會同我斷絕關系。
這樣,太子就失去了一條得力的臂膀。
先不說這事是假的。
但若事真是如此,他不想想,太子舍得放棄他的左臂右膀嗎?
太子笑盈盈手拍了拍益王的肩膀,嘆氣道:「六弟,哥哥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世上哪兒來的什麼易容之,你興許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我對世子爺的心一片赤忱,若是世子爺對我有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生氣。」
太子似是為了證明跟我的關系有多親。
他長臂一攬,就將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
太子親地半摟著我,笑道:「你說是不是呀,阿陵。」
我:「……」
某人又要開始胡鬧了。
益王本來對此事有竹,他以為出了這檔子事,怎麼著也該讓太子跟我生出嫌隙。
卻沒想到太子對此毫不在意。
甚至還樂在其中。
他瞪了半晌,突然就傻眼了:「太子……你竟然這般能忍?」
太子惋惜道:「益王,你怎麼可以這樣揣測你的兄長,我跟阿陵關系好,難不讓你嫉妒了?這才想出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污蔑我的好阿陵。」
太子角的笑意突然就冷了下去。
他冷冷盯著益王,嗓音仿若淬了毒:「本宮平日里是怎麼告誡你的,別招惹阿陵。益王,難道你就從來不聽嗎?」
太子驟然翻臉。
這是想起了先前拔寒宴時益王做的荒唐事,他正愁無發泄怒火。
想新仇舊賬一起清算。
益王早就清了太子的脾,晴不定、喜怒無常。
被太子驟然一瞪,他已經來不及繼續吃驚,頃刻間,他臉頰上的冷汗就滴了下來。
太子一腳踹翻了益王前的桌子。
霎時間,一通巨響,桌上的杯盤骨碌碌滾了一地。
太子冷笑道:「好你個益王,為了挑撥離間,連這種荒唐事都能編排出來!當本宮是瞎的嗎?」
益王被太子一通嚇,當即就心慌意地跪了下來。
他哆哆嗦嗦地求饒道:「太子息怒,臣弟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了這樣的事。」
我注意到,益王在暗,眼神毒地狠狠剜了我一眼。
12
了夜,我吹滅了燭火,正準備睡下。
就聽見窗戶吱呀一聲,夾雜著雪沫的寒風呼嘯著涌進了室。
有人踩著窗欞跳了進來。
我抬眼一,就瞧見太子徑直推開了我的窗,正含笑注視著我。
我:「……本王的暗衛死哪兒去了?」
長青委委屈屈的嗓音隔著窗戶傳了進來:「主子,這可是太子爺,金枝玉葉的,屬下怎麼敢攔。」
太子轉過,隨手從荷包里掏了一粒碎金子從窗戶口丟出去,笑著道:「好長青,我到你對我的敬了,可別再打趣我了。」
長青笑嘻嘻地接走了那粒金子,順手替太子將窗欞合上:「太子爺,您和咱們主子慢慢聊。」
我:「……當本王是死的嗎?」
太子將上的大氅下,搭在了一旁。
他道:「我的好阿陵,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倒好,早早就熄了燈要睡下,我趕來見你,你還對我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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