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來再回學校正是下午的自習課, 江妄只送進學校, 一進班級就被姜靈拽過去, 著聲音急切問:“念念,你干什麼去了,之前老蔡找你呢。”
“啊?”
“我說你去醫務室了, 老蔡找了黃瑤過去現在好像沒什麼事兒了。”姜靈說,“你到底干嘛去了?”
沒等時念念回答, 又悄聲八卦問:“你不會和江妄約會去了吧, 我剛早上看到你們樓梯口聊天呢!”
時念念無奈笑笑:“是啊。”
“臥槽時念念同學!”姜靈聲音一拍桌子, 聲音揚起來,把周圍同學的目引過來, 了脖子,給比了個大拇指,“你深藏不啊,也太酷了吧!
剛開學不久, 學習任務還不算重,時念念在第一節晚自習時把早上落下的課和當天作業全部解決。
后面剩下的時候都趴在桌上,里咬了之前江妄給的棒棒糖,默默的想著心里的事兒。
江妄在晚自習前就已經回來了, 偏頭看了一眼。
時念念不對勁, 這一點他看的出來,以前的小姑娘晚自習坐起作業來簡直像個不會累的小陀螺, 什麼時候見過今天這副模樣。
他食指在手機邊兒上挲過,猶豫要不要去問問許寧青知不知道是什麼況, 可最后還是放棄了。
他想不出就時念念這樣也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麼實在解決不了的煩心事兒,這會兒不愿意說就隨吧。
江妄手到眼前,打了個響指。
“啊。”回神。
“作業寫完了?”
“嗯。”
江妄拎著自己的練習冊到桌上:“那幫我做。”
時念念下意識的重新拿起筆,掃了一眼第一題寫下“a”,才反應過來不對,停筆側頭看過去:“自己寫。”
江妄笑了下,聲音懶散像是撒:“不想寫啊。”
“江妄。”小聲他名字,問,“你想過,以后要……做什麼嗎?”
他漫不經心卻又直白:“拿冠軍啊。”
江妄真的很優秀,時念念清楚這一點,以至于經常會覺得自己也要更加優秀一點兒才能配得上他的喜歡。
窗戶開了一條,裹挾著冷風吹進來,卷起一點額前的碎發,而后聽到他說:“以后把金牌送給你。”
笑笑,說:“好”。
在做出最后決定之前,許寧青終于是也知道了這件事,當即就回了趟家,氣勢洶洶的就往時念念房間走,被舅媽半路攔下來。
“你做什麼這麼急?”
“那丫頭確定要走了?”
“沒呢。”舅媽著聲音嘆了口氣,“念念不想走的,可是現在這況也難弄的,你去勸勸。”
許寧青“嘖”了聲,推門進去。
時德厚工作的紕出了大問題,如今正在嚴加調查,只能趁著這個空擋先把人安置出去,否則以后很多方面都會限,時念念和時哲年紀都還小,出國讀書等問題過去是最好的選擇。
進門就看到坐在書桌前背對著的時念念,扭頭看過來。
許寧青在床邊坐下,開門見山:“打算怎麼辦?”
時念念一愣:“不知道。”
“江妄知道這件事了嗎?”
“還沒。”停頓片刻,聲音糅雜濃濃的緒,“我不知道……怎麼說。”
許寧青深吸了口氣,聲音靜下來點兒:“你自己要是不想走的話,我和你舅舅舅媽都能想辦法。”
“沒用的。”
時念念前天剛剛又一次跟媽媽說了不想和他們一起去國外,可許淑的格,哪里會容忍這樣子,的監護權在媽媽手里,關于出國的手續已經全部都下來。
艱難的扯起角,看著許寧青,“我媽媽,不會聽你們的。”
“那江妄呢,你們倆打算怎麼辦?”
“聽舅媽說,如果不出國,之后很多……都會限。”時念念垂著頭了兩下眼睛,其實對這些也不懂,“我有時候會擔心,江妄以后……會拿金牌,那我呢,我不想。”
停頓片刻,極輕的嘆了口氣,“我不想,被他落在后面。”
許寧青沒說話。
臥室沉默安靜,片刻后他才站起來,只一句:“決定了就早點跟他說,無非是異地,他也能去找你。”
三天后,江妄再一次收到來自國家隊教練的橄欖枝,而時念念終于反抗無效決定妥協,暫時跟許淑出國去,和江妄分開一段時間。
單方面的決定。
其實自私的,甚至沒有和江妄商量一下。
知道江妄一定不會愿意,可能還會生氣,可沒有辦法,許淑決定的事改變不了,一個16歲的小姑娘又有什麼能力改變。
更重要的是,不想讓自己停留在原地,無能為力看著江妄一步步向頂峰攀登,希的是,在頂峰相遇。
關于以后會怎樣,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己將會長為怎樣的人,也不知道江妄會變的怎麼樣,更不知道他們會如何。
國家隊教練來游泳館選拔運員的那天時念念也去了。
江妄表現的很好。
自從他耳朵恢復后績上來的就很快,大概是先前已經訓練過一段時間的關系,最后的弱點彌補后一下就接近了從前的最好績。
結束后他回休息室換了服出去找時念念。
“怎麼樣?”問。
“沒那麼快。”他一邊著發一邊說,“后面還有個比賽,要看那次的績。”
出去時天已經暗了,天氣回暖了些,天際繁星點點,一皎潔圓月掛在上面,灑下白盈盈的。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窄路,旁邊是喧嘩的步行街,時念念往對面馬路看了看,便看見了銅牌子上的幾個字:拘留所。
這是第一次見到江妄的地方。
那天晚上年的模樣像是一幅畫烙印在心間,昏黃的路燈斜打下來,年臉部廓被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眉骨朗,下顎瘦削,看起來冷漠又堅。
這是第一次見到江妄后的初印象,到后來才發現他是個非常溫甚至的年。
旁邊有一把長椅,上面鋪了薄薄一層枯樹葉。
時念念用手撣去,扯著江妄坐下,努力穩住聲音:“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
時念念大概跟江妄說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況,第一次告訴江妄這些,關于生活在外省的父母,那個經常尖和發脾氣的弟弟,以及那條在他手前夕斷掉的手鏈。
江妄原本平靜聽著,到后來便漸漸覺得不對勁,眉間蹙起,打斷的話,直接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瞞著我。”
時念念看著他,說:“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
“……”他沒說話,面沉著。
時念念不再看他,視線落在前邊虛無的一點:“我要出國去……念書了,江妄。”
江妄的神終于是徹底愣冷了下來,從前面對時念念時總帶著的三分笑也不存在,嗓音低啞疏離:“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很快搖頭,語氣染上幾分急迫,“不是,不是分手。”
“暫時分開,多久。”他難得的顯出咄咄人的姿態。
可這個問題時念念也不知道,那時候和媽媽發生爭執時,許淑說等爸爸的事解決了就可以,可什麼時候解決也不知道。
“所以你現在是在通知我,時念念,你。”他深吸了口氣,“我對你不夠好,嗯?”
垂著眼,跟平常的樣子差不多,波瀾不驚,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會被產生影響,讓這會兒的江妄看一眼就愈加憋著火。
江妄最后聽到說:“對不起。”
他脾氣向來不好,尤其是以前,經常控制不住,很多人都怕他,他打架也向來狠,就連那時候剛獄后不久那些人、那樣的人也漸漸開始忌憚他。
出獄后他更多的是漠然,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脾氣不再從前那麼火,就是冷,懶得搭理。
直到后來慢慢接時念念,才一點點有了改變,他會怕小姑娘怕自己,也會怕小姑娘覺得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江妄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現在這脾氣簡直能和溫掛上鉤了。
結果時念念就毫無預兆的第一次真正把他惹生氣了。
“行。”江妄沒有任何緒的說了一句,轉就走了。
時念念怔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又垂下頭,看到自己食指上有一倒刺,突兀難看的支楞在那里。
想拔掉,結果被扯出一片跡。
痛意還沒來得及通過神經傳遞到大腦,就被抓著手腕,被按著后背抵上長椅椅背,那上面有一凸起的生銹鐵釘,正好磨在瘦削的蝴蝶骨上。
無聲的睜大雙眼,看著江妄俯擋住燈,重重吻下來。
這條街僻靜沉寂,可隔街卻是熱鬧喧囂的步行街,有歌聲與笑聲傳過來,像是兩個異世界。
時念念被親的模糊之際,想到第一次在這里遇到江妄時那群男生笑聲肆意故意惡搞的“恭迎妄哥出獄”,喊聲震天響,和如今也是全然不同。
街上除了兩人,一個人也沒有,樹杈上開始有綠的芽兒發出。
倏的,時念念蹙眉,嗚咽兩聲,開始掙扎起來。
因為察覺到一雙手從的擺下進來,冬天的服厚,那雙冰涼的手掌嚴合的著腰間的皮,順著脊柱線往上。
虎口掐著,生疼。
理智不存在,他從來就時那個被人稱作“瘋子”的。
回到家,時念念推開臥室門,媽媽在里面給整行李。
“回來了。”許淑抬頭看了一眼,把柜里最后一件服扔進箱子,“準備一下,我們后天就走。”
時念念一頓:“這麼快?”
“嗯,明天去和你同學們道個別。”許淑突然皺眉說,“你怎麼了?”
下上有個印,破了道口子。
“沒什麼。”時念念沉默的食指在上面了下,一陣刺痛,走到另一個柜子前,里面只有幾校服和一套之前運會買的班服。
記得,江妄的是黑,的是白。
把班服拿出來,也放到行李箱里,許淑說:“這服看著質量這麼差還帶啊。”
“嗯。”
到后來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沒怎麼睡好,凌晨就又醒了,時念念一個人在床上坐了會兒,睡不著了。
拿起手機,聊天列表里第一個還是江妄,最后一條消息是昨天的晚安。
江妄生氣了。
是該生氣的。
時念念想。
手機亮將黑瞳孔照的亮,又想起方才江妄灼熱的鼻息和冰涼的指尖,到最后江妄堪堪止住作,一言不發的起送回家。
一路沉默,像是第一次他們還不悉時江妄送回來時一眼,一前一后的沉默。
時念念輕輕嘆了口氣,給他發消息。
-晚安。
幾乎是下一秒,就顯示了“對方正在輸……”
時念念悄無聲息的屏住呼吸,空咽了下,看著備注欄上反復跳的“對方正在輸”,最后又消失,停幾秒,電話打過來。
時念念手忙腳的接起來:“江妄。”
沒有回應,只有呼吸聲和風聲。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于是也沉默,兩人在黑夜中拿著手機一言不發。
良久,時念念聽到“嘭”一聲響,與此同時是窗外騰起的煙花,瞬間房間乍亮。
一愣,似有所,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到窗前,便看見了頹然坐在花壇邊的江妄,指間一簇點燃的火,他在煙。
時念念忽然想起之前,運會上,刺眼,吶喊尖喧嘩,江妄沖刺過重點線,年芒萬丈的樣子。
嗓子眼開始發,眼皮也燒灼起來,吸了吸鼻子:“江妄,我看到你了。”
夜風刺骨,北風獵獵,寒意從在外頭的一截腳踝往上升。
有急切的腳步聲傳過來,江妄循著聲音抬眼看過去,眼皮毫無預兆的跳了下。
時念念站在他面前,垂著腦袋看他。
看到他眼底泛,眼角也是紅的,沒哭,看上去疲憊到極點。
“還敢出來,忘了我剛才差點對你做什麼了嗎?”他說。
時念念抿,在他旁邊坐下來:“江妄。”
“你能不能,等等我。”說。
時念念喜歡吃糖,每次去學校小賣部都會買一把糖,后來江妄養習慣,有時下了育課去買水也會給帶包糖。
他不確定自己這件服口袋里還有沒有剩下的糖,所幸他還是到了一顆。
“給。”他攤開手。
時念念一愣,剝開糖紙塞進里。
眼淚是毫無預兆的出來的,低著頭,一顆眼淚就砸下來,打在子上,很快就被氤氳一塊小圓點,不明顯,卻又悄無聲息的留在那。
里那顆酸甜的糖不斷刺激味蕾,時念念終于沒有繃住,抱著終于是哭出來。
媽媽剛告訴因為爸爸工作的關系要離開時沒有哭,后來幾次爭執也沒有哭,江妄對發脾氣也沒有哭。
直到現在江妄遞給一顆糖,才終于繃不住。
那個一次次救了的年,他會把擋在后,囂張肆意又細膩溫。
他會在僻靜的房間里一遍遍教念演講稿,怕害怕會不管不顧的溜進隔離室來陪,會把的頭繩戴在手腕,會抱著笑著說“時妹疼我”。
所有別人看不到的風景他都在面前展現。
時念念經常覺得自己幸運,盡管因為口吃的原因經常被人欺負或嘲笑,可也遇到很多很好很好的人,特別關心的舅舅一家,班上好多同學們,還有江妄。
沒想過會和這樣子的一個年產生聯系,默默無聞,而他芒萬丈,盡矚目。
以至于也想費盡力氣的去看一看那照亮的關于他們兩人的前路。
路燈下,年棱角分明的一張臉因為克制著什麼緒而顯得微微有點兒扭曲。
他緩慢的張開雙臂,把時念念輕輕摟進懷里。
那一小顆糖終于融化在里。
只留下濃重的酸甜味道,卻也終于吃完了。
時念念聽他啞聲說:“我不等你,自己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