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約是養孩子會把時間占得格外滿的緣故，葉蟬覺得之後的幾個月都過得格外快。

不知不覺的，小公主就會坐著了，再過一陣子又會爬了。直至開始咿咿呀呀晃晃悠悠的滿屋子追著哥哥們跑時，葉蟬才猛地回神，發現又過了一年。

如所料，妙妙果然了個特別纏哥哥們的小姑娘！

從出生開始，六個哥哥就天天圍在床邊轉。到了會爬、會走的時候，就更加不願意跟哥哥們分開。最初走路走得不時葉蟬還能把哄住，跟說哥哥們住得遠，不能去。但又過了小半年，這小丫頭屁顛屁顛走得利索了，長秋宮就困不住了。

於是，秋後不久的一天，小公主出現在了皇子們讀書的尚書房門口。

六個皇子齊齊斜眼往門口看，當老師的也下意識地看過去，繼而一聲輕咳：“咳……”

皇子們趕忙收回目繼續好好聽講，但是小公主倔強地掙開了母的手，抬腳就邁過了門檻。

在路過坐在最前面的五哥六哥的桌子的時候，五哥六哥正襟危坐，誰也沒理，但又都脧著紮著沖天揪的小背影笑了一聲。

接著路過了三哥四哥的桌子，然後抬頭四哥：“咕咕……”

元明被非常不標準的發音逗笑，在撲哧聲中別開臉。

妙妙扁扁，又走向更往後一排的大哥二哥。

大哥二哥同樣沒理，二哥還在手企圖抓他案頭的筆時，眼疾手快地把整個筆架都挪走了。

妙妙興味索然，皺著小眉頭四，然後悶悶地走了。

六個做哥哥的在離開後，被可得直捶桌子，老師不得不又咳了一聲，換回六個男孩子的正襟危坐。

六個皇子都是只有上午上課，下午他們雖然還在尚書房，但都是各自寫功課、練字，或者溫習上午講過的東西。

下午時還有一頓點心，點心是由長秋宮的小廚房備的，到了時辰就由宮們送來。於是，皇子們就看到在宮們後，他們的小公主又屁顛屁顛地進來了。

父皇母后說了，讀書的時候要專心，所以六個哥哥還是都沒有理人。

妙妙轉悠了一圈，有點不高興了，不懂哥哥們為什麼不理呢？

終於，在抓三哥的角被無視後，妙妙委屈了：“嗚……”

哭聲一出，六道目就齊齊地看了過去。接著，元顯笑得噴了一陣點心渣：“妙妙不哭……”

他起把小妹妹一把抱了起來，又坐回自己的書案前。看了看桌上的三樣點心，拿了塊不容易嗆到的山藥糕給：“妙妙慢慢吃，大哥抱著你練字，你不能搗哦！”

妙妙重重地點點頭，便從大哥手裡接過點心吭哧吭哧地啃了起來。

邊吃邊看哥哥們，不知不覺把自己給看困了。元顯便聽懷裡傳來一聲小小的哈欠聲，低頭瞧瞧，小妹妹在他膝頭自顧自地轉了個，接著往他懷裡一栽，就睡了。

元顯不低笑，母見狀趕忙上了前，想把小公主抱走。但元顯搖了搖頭，讓母們退了出去。

這會兒抱，萬一把給吵醒了怎麼辦？讓睡好了。

是以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葉蟬就見一群男孩子們帶著小妹妹一起回來了。妙妙已經醒了，不過還賴在元顯懷裡。元顯抱著疾步進屋，把往羅漢床上一撂，自己就趴倒在了床上。

元顯疲憊地抬手捶後背：“腰酸背疼……”

葉蟬一瞧懂了，拿手裡的團扇在兒頭上一點：“又去給哥哥們搗了？”

也不知道妙妙聽沒聽懂，反正妙妙沒理，沒心沒肺地趴到元顯背上去了。

趴在那兒咯咯咯地笑，元明走過來把往床上一翻，手就撓。

妙妙笑得更厲害了，元明繃著臉道：“還笑！你個小壞蛋，撕了我幾張字？你自己說！”

妙妙嘻嘻哈哈地一把抱住了三哥的胳膊。

元明瞪眼：“你放開！”

妙妙沒鬆手，一雙大眼睛眨眨地著他。

“……”元明沒招了，氣鼓鼓地轉坐到床上，把抱到膝頭跟說道理，“你以後不能在我們讀書的時候來找我們玩，知道嗎？”

一歲半的孩子，應該答應了也不會聽？不！本沒答應！

葉蟬看到妙妙斬釘截鐵地朝元明搖頭，噗地笑噴了，笑了半天都沒停住。

是以謝遲挑簾進屋時，就聽見了一屋子的笑聲，定睛一瞧又看見元顯趴在羅漢床上，不好奇：“怎麼了這是？”

“父皇。”幾個男孩子朝他一揖，元顯在從床上爬起來之前讓他給按住了：“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抱妙妙抱的。”葉蟬笑道。妙妙聽到自己的名字，大致明白母后這是告了的狀，著父皇抿抿，一臉的心虛。

“小丫頭，你能不能別這麼黏著哥哥們？”謝遲把從元明懷裡接過來，抱著坐到幾步開外的椅子上。

他語重心長地教育兒說：“你的哥哥們要讀書，好好讀書以後好教你啊。你這麼鬧他們，損人不利己！”

葉蟬十分認同這個觀點，嚴肅地點點頭。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是：“你閑來無事，可以去找父皇玩嘛！”

葉蟬：“……”

“抱！”妙妙站在謝遲上，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謝遲仿佛得到了兒的認可，不心滿意足。不止抱住了，還跟玩了好一會兒舉高高。

月底，葉蟬為元顯元晉挑的幾家姑娘進了宮，一共六個人，最小的十一歲，最大的跟元顯元晉同齡，十四歲。按照葉蟬的意思，們原本應該去年就進宮，可是去年忙著照顧妙妙，實在沒力管這些事，就又往後沿了一年。

六個人暫且都是的份，葉蟬打算讓們和元顯元晉相著，選誰當皇子妃看他們自己的意思就好。沒選上的，也好好賜一筆嫁妝，嫁進別的宗室子弟府裡去。

——然而，事實卻是打算得很好，兄弟倆卻打六個姑娘進宮那天開始就繞著們走，能不見面絕不見面，見面能不說話絕不說話！

葉蟬覺著這樣不是個辦法啊，就跟謝遲打商量，要不把這六個姑娘指到他們邊去？

“你可算了吧。”謝遲駁了的想法，一臉好笑，“他們本來就不好意思，你再讓人到跟前去，不就更彆扭了？隨緣吧，孩子都還小，大可在宮裡留個五六年再說，不用這麼著急。”

“哦……”葉蟬悶悶的，看起來不太樂意。

謝遲覺得更好笑了：“怎麼還不高興了？”

“我這不是想看他們春心萌嘛。”葉蟬低著頭咂暢想道，“男孩孩春心萌多有趣啊，肯定特別可！”

話剛說完，就被摟住了，抬眼瞧瞧，謝遲正強繃著笑：“我家皇后真可，我也春心萌了。”

“……”葉蟬斜眼一掃發現六個姑娘都還在殿裡，雙頰唰地犯了紅，反手推著他低斥，“你討厭，當著小輩的面兒呢！”

青釉趕忙遞了個眼示意旁人都退下，殿門還沒闔上，皇后娘娘的笑聲就傳了出來。

這笑聲和方才的一番對話，惹得六個姑娘家心思各異。

有的人有些失落，因為們是盼著自己能被調到皇子殿下邊的。雖則目下在選親的兩位皇子殿下都不是陛下親生，但進宮這些時日們也瞧出來了，他們在宮裡的一切待遇比四位年的皇子一點不差，來日必定也是正經的親王。們自然想把握住這個機會。

也有那麼一個兩個，了點別樣的心思，然後自己就被這心思嚇著了——們在羨慕，羨慕皇后娘娘過得如此幸福，接著不住地心弦輕，想陛下真是個很好的人呢。

心如止水的，倒是也有。當下的九五之尊顯然不是對誰都會心的，他要是真的對誰都會心，皇后娘娘也就不會這麼值得羨慕了。至於皇子們……嫁給他們是幸還不幸，也還說不好，畢竟們都還沒見過皇子殿下的面。陛下對妻子專，可不等同於皇子們也會對未來的皇子妃專，書香門第養出紈絝子弟的不也多了去了？道理都是一樣的。

六個姑娘便懷揣著各自的心思進了茶間，有的安然坐下來飲茶，有的在心下盤算起了自己帶進宮的銀兩來，琢磨那些銀兩夠不夠送去尚服局置辦兩好看的裳，夠不夠打點打點宮人，讓他們給個機會討皇子殿下歡心？

如此這般導致的直接結果，是幾日之後太上皇就愈發清楚地發覺，元顯元晉最近往他這兒跑得特別勤。

他算了算時辰，發覺他們大約該是每日忙完了功課就直接跑到這兒來，然後一直耗到晚上該睡覺了才走。

這倒不是不好，孫輩過來陪他他當然高興啊。可是，他怎麼想都覺得這裡頭有事兒啊！

於是，在兩個孩子再次過來陪他下棋的時候，太上皇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兩個孩子也沒瞞他，面紅耳赤地把事全說了。

太上皇聽完直笑：“這你們躲什麼啊？怎麼，難道還打算一輩子不娶妻？”

“……那肯定要娶。”元晉皺著眉頭喃喃道，“可現在進長秋宮真彆扭，見到那幾位姑娘，我們連頭都不敢抬。”

太上皇繼續笑著，元顯剝完個橘子掰了一片遞給他，他邊吃邊又問：“那你們想怎麼著？直接讓父母給你們挑一個定下？”

元顯立刻點點頭：“就讓他們挑唄……”

“你個傻小子！”太上皇在他額頭上一拍，“你母后讓你們自己拿主意，那是為你們好。這是要跟你們一起過一輩子的人，別人給你們選和你們自己選不一樣！”

元顯著額頭，眉頭擰得能打結，想了想又反駁說：“話是這麼說，可是您看我父皇母后，不是過得也好的？”

“……”太上皇還真被他這個論點噎了一下，繼而又嗤笑出聲，“你父皇母后那就是趕巧了子相投，一千個裡頭都不一定能出一個。不信的話，你滿安的看看，有幾個府能像他們這樣？”

元晉立刻想到了例子：“忠王伯伯不是也……”

太上皇旋即駁了回去：“忠王的王妃就是他自己挑的！兩個人打小投意合，長大就訂了親！”

“……”元晉沒想到自己挑的例子竟然是個反例，頓時悶了聲，看看哥哥，不知道怎麼辦了。

“哎……你們兩個就別躲了！”太上皇一副恨鐵不鋼的樣子，“你們母后又沒著你們跟們說話散步，你們去長秋宮時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便是。們端個茶上個點心你們就接著，日常說兩句笑話你們也聽聽。之後若是看哪個合了眼緣，你們再私下跟你們母后說一聲，到時再看接下來怎麼著！”

急死人了，這兩個傻小子這麼不開竅，什麼時候能挑上合適的皇子妃？

想當初他選皇后的時候……

唉……皇后！

太上皇突然而然的沉默。他想起幾年之前，自己曾在皇后靈位前承諾過，等料理完那些煩心事就找去。可是現在，他卻捨不得這人間了。

他喜歡這樣子孫環繞的生活。他想看這兄弟幾個娶妻、想看阿宜嫁人，還想教妙妙寫字呢。

只好委屈皇后再多等等了。好在，阿迎和元晰都在那邊陪著，應該也並不孤單。

元顯和元晉被皇爺爺這麼勸了一番，第二天寫完功課便著頭皮去了長秋宮。

四個弟弟特別清楚他們前幾天為什麼躲，哥哥都繃著才沒嘲笑他們。妙妙則明擺著不開心，這幾天大哥二哥不過來，母后又不讓去尚書房找人，都好幾天沒見到他們了！

於是，元顯元晉一進殿，就看到妙妙撅著張小，抬起眼皮瞅瞅他們，就氣呼呼地走了。

“哎，妙妙……”元顯討好地蹲追著哄，但拉起一個的手便往外去。元顯抬眼一瞧那是六位姑娘中的一個，頓時不好意思再追，只能任由妙妙賭氣地離開。

元晉在旁邊也很局促，一個勁地扭頭往外看：“妙妙是不是生咱們的氣了……”

“你還好意思問啊。”葉蟬側倚在羅漢床上，慵懶地擱下了手裡的書，淡眼脧著哥倆，“幾天沒臉了，你們自己數數？”

“……母后。”兄弟二人甕聲一揖。葉蟬沒好氣地看著他們：“還一進門就盯著妙妙，母后也生氣了，知道嗎？”

“是是是，母后……”兄弟倆互相拽拽袖子，賠著笑走向葉蟬，元顯一踩鞋子上了羅漢床就給肩，元晉乾脆利索地蹲下給捶，“母后您最好了。”

“母后我們錯了。”

“母后您看這勁兒行不？”

葉蟬：“……”

寢殿裡，母子三個這麼較著勁。外殿中，白釉備好了茶水便要往裡端。

那被妙妙拽出去玩的反應很快，一眼就知道這是要盛給兩位殿下的，當即就像替白釉往裡送。

可是妙妙拽著的擺，心下焦急，匆忙一拽妙妙的手，就往白釉那邊趕去。

——然而這一拽，並沒有把妙妙的手拽開。一邁步，妙妙就被拉得向前栽了過去。

於是寢殿之中驚聞妙妙的哭聲乍起，喝著茶無事可做的元明元昕撂下茶盞就沖出去了，元顯元晉遲了一步也跑了出去。

——皇子們趕到得太快，外殿裡的宮人們都還沒反應過來。於是，殿中還維持著一個僵立在那兒，小公主摔在地上大哭的景象。

元顯腦子裡嗡地一聲，上前一把將那宮推開，接著彎腰便把妙妙抄起來摟進了懷裡。

額角磕紫了一塊兒，臉也青了半邊，被大哥一抱，便一頭紮進了他懷裡，哭得十分慘烈。

“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元顯哄得手忙腳。原本正在殿外玩的元暉元晨也聞聲趕了進來，場面頓時就了六個皇子一齊手忙腳。

然後，六個當哥哥的一起“護送”著他們的小公主回到寢殿，小公主進了殿就自己爬上了床，委屈兮兮地往母親懷裡一臥，淚眼迷蒙地指指自己的額角：“痛痛！”

葉蟬一瞧，登時心裡咯噔一下。剛才沒急著趕出去，是因為覺得小孩子玩起來摔個跟頭不是大事，六個當哥哥的太張了。可這額角發紫半邊臉發青未免摔得也太嚴重了吧？外殿裡那麼多宮人守著，怎麼能讓公主摔這樣？

於是，眾人便見皇后娘娘心疼地將小公主擁進懷裡，然後橫眉冷目地抬起了頭：“母呢？母幹什麼去了？”

兩個母匆忙進殿，跪地磕頭如搗蒜：“奴婢失職，奴婢失職！但……但剛才離公主最近的，不是奴婢……”

二人一邊說，一邊意有所指地看向旁邊。目所之，剛被周志才推進殿來的姑娘撲通就跪下了。

滿殿宮人都含著悲憫看向。

傷了誰不好，偏偏傷了小公主。這回，您就是若天仙也當不皇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