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柳從玻璃窗戶里看著那人背影。

皇帝長得好看，材也很好。

他穿一絳紫家常的袍子，此時筆直的板漸漸走遠了。

沈初柳才又躺回去。

將他用過的枕頭抱在懷里，將自己埋進被子里，無聲的落淚。

皇帝與太子離開了皇城的第四日，沈初柳早起梳妝的時候忽然一個趔趄眼前發黑。

“趙太醫來，不要到說。”沈初柳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昏過去了。

再醒來，已經是午時過半。

折梅幾個都是紅著眼圈。

沈初柳看一邊的趙太醫。

“娘娘……”趙太醫只是了一聲。

“本宮自己的子，自己很清楚，撐不住了。”沈初柳笑了笑。

折梅幾個都被這一句嚇壞了，一時間滿室寂靜。

“先前，我是諸多不放心。擔心琰兒，如今也不必擔心了。”沈初柳笑了笑：“太后娘娘安排好了一切，就撒手的很快，我也是一樣的。”

“主子，您才多大，主子！”折梅跪著膝行幾步過來。

“人總有一死，我愿意死在這時候。”沈初柳笑了笑。

“趙太醫，我還能撐到皇上回來嗎？”

趙太醫不說話。

“那就是不能，沒關系，總要再撐住一些時候。不見也沒關系了，都那麼大了。”沈初柳笑道。

“娘娘……”趙太醫也難：“要不，就太醫都來看看，臣才疏學淺，您畢竟年輕，哪里就沒法子呢？”

“我不想那樣。我知道自己就這樣了，我就想這麼安靜的走。你的醫我知道，我宮二十一年了。從頭到尾，都是你伺候我。”沈初柳笑了笑。

“不必鬧那樣。你只需給我開些藥，我神一些。走的不難看就行了。”沈初柳道。

趙太醫最后，只是沉默的應了個是就走了。

“好了，眼下只有你們三個知道，什麼都不要說，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主子，就聽我的安排。”沈初柳看著折梅，新綠和碎紅。

三人只能應了是。

們是奴婢，怎麼敢不聽？

“你們知道嗎，我看到那滿院子花燈的時候想什麼？人總是要獨立的。琰兒也是一樣的。日后，他也有了子嗣，有諸多妾室的時候，即便每年還記得給我布置這些，怕也只是習慣。而不是用心。當然，我不是怨他。只是想，我走在此時也沒什麼不好。”

“皇上如今對我，算是最寵，甚至不是寵。兒子做了太子，娶了媳婦。我便也沒什麼憾了。”

這個皇宮住了二十一年，其實沒什麼厭惡和憎恨的。

縱然在這里吃過苦，在這里流過，可也沒那麼厭惡這里。

最親近的脈也在這里。

齊懌修也很好。

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不管他是什麼樣子，他對是很好了。

此生沒得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并不是皇帝的過錯。

本可以不進宮的，這與齊懌修何干呢？

從不因自己的奢，就去怨恨旁人。

納妾合法的年代，就算是不進宮，就真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嗎？

并且，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就一定幸福了嗎？

那都是幻想，可這二十年來，是真切擁有過宮中的一切。

回想過去，也并不痛苦。

人啊，走多久都要停，所以現在停下也沒什麼關系的。

景貴妃照舊養病，跟皇后請假，極出來了。

不過天氣很好的時候，還是會在花園走走，鹿鳴湖走走。

只是不去請安了。

慧妃接了十三皇子住進了重華宮，十三皇子也很懂事，也算與親近。

慧妃忙起來，自然也沒以前那麼總是跟這沈初柳了。

沈初柳覺得這樣很好。

逛花園的時候，是不許人進來打攪的。

安安靜靜的。

太子妃偶爾來請安，沈初柳將自己能教導的都告訴，至于領會多都看自己吧。

了三月，初一生辰，不過沒過。

先前就跟皇后說了，今年子實在不行，就免了吧。

倒是遠在南邊的皇帝人送回來了賀禮。

沈初柳就笑納了。

只是生辰過后，沉睡的時候越來越多，喝藥也無濟于事了。

折梅私下里拉著趙太醫問：“究竟是如何？也我知道啊！”

“哎，娘娘是油盡燈枯了。本不至于，可去年一年，先是太子大婚，后是太后過世，都是要忙。尤其太后過世，整整一月，娘娘毫不肯松懈，早晚跪拜。娘娘太要強，死撐著。又過了個年……”

“娘娘那子，前幾年就知道，非得靜養三年五載才能見好。可那樣的毒，就算是見了好，那也不可能恢復過去的樣子了。如今最好修養的時候過了，哪里還中用……”

“就……就沒法子了？”折梅哭出來。

“你莫要哭，娘娘自己什麼都知道。自己……不求那些了。”趙太醫道。

“你別哭了，娘娘不想看到你們這樣。”趙太醫嘆氣。

折梅搖頭，蹲在墻角流淚許久。

初六的時候，沈初柳醒來道：“給皇上和太子傳話吧，我不了。”

折梅手里的梳子當即落地。

“做什麼這樣驚訝？去吧。”沈初柳笑了笑。

眾人都跪下來，是元宵去傳話的。

最后，景貴妃也不肯太醫署來太多人，只來了太醫署的太醫令和副令，以及趙太醫。

皇后親自來。

“沒什麼藥管用了。”太醫令搖頭。

皇后蹙眉：“怎麼會這樣？”

“并非一時，去年初春時候，臣就給娘娘請脈。那時候因過年，娘娘過于勞累就昏沉了三五日。那時候娘娘子就虛空無比。當年那毒實在傷，娘娘臟損嚴重。去年一年事多，年前已經不好了，只是娘娘不肯人知道。只臣配參湯，熬過了年關。本就是極其虛的人，哪里經得住這麼熬著。”

參湯也不過是強行人打起神來。

皇后半晌：“傳話，皇上回京吧。既然貴妃不人打攪，就……都不許來看了。”

“是。”

皇后嘆氣：“最是個心里清明的，想必自己沒說的話，沈家裴家也誰都不想見了？”

折梅流淚道：“主子說，各人自有緣法，不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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