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沒立刻跟較勁，想著以後也要回來。走去臥室給唐其琛打電話，那頭很快接了，低沉的一聲，「念兒。」

溫以寧一顆心又捨不得了，聲音放：「老闆你不乖啊，送這麼多錢幹什麼？」

能聽見唐其琛的笑聲，「人不能到場，心意自然要重一點，沒別的意思，你母親高興就好。好像，有點躲我，是不是不太喜歡我？我敢不盡力嗎，印像不好，影響我今後的發展晉級啊。」

溫以寧抿淺揚，「沒有不喜歡你，是有點怕你吧。我媽就是刀子豆腐心，遇到真場合了，慫的。」

唐其琛嗯了聲，「你在幹嗎？」

「剛收拾完屋子。」溫以寧躺在床上，滾了一圈，抱著茸茸的枕頭，墊著下問：「你呢？」

「在家，準備睡了。」唐其琛聲音溫。

很安靜，話筒裡，只有他淺淺的呼吸，溫以寧能想像出唐其琛現在的姿勢，或許是站在窗戶邊，推開一角窗，有風淌過他的側臉，頭髮便漾開一小圈的弧。他長玉立，了外套，隻著一件剪裁合的襯衫，袖口挽上兩截，小手臂實修長。

這種靜寧的好，哪怕人不在邊，都能在彼此心中百味回甘。

溫以寧眼角發酸，莫名有了微微的意，說：「老闆，你知道嗎，我有時候常常會想到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好帥，瘦瘦高高的，穿著黑的襯衫，那個包廂燈很暗，你就像融進了黑夜裡，我當時就看傻啦。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跟那時候一模一樣，沒有老，沒有變，連頭髮也是想像中的。你就像一部我喜歡的電影，是裡面永遠不會厭倦和陌生的劇。這種覺好神奇啊，似曾相識，好像上輩子就見過你呢。」

人的聲綫低婉轉，盛滿了月。唐其琛在電話那端沉沉一笑，「怎麼會沒有老呢？過完年我就三十六了。念念，嫌棄麼？」

溫以寧恍然如夢，「是啊，你都三十六了，可還是好帥呢。」

唐其琛仍在笑，「謝謝啊，今晚老闆能睡個好覺了。」

這時，溫以寧聽到裡面傳來幾聲電話鈴，但很快又被按掉。怔了怔，這個鈴聲太悉了，是唐其琛辦公室的綫座機。

可一開始，他說他在家，正準備睡覺。

溫以寧很快聯想到，是不是唐其琛不想讓擔心，所以故意說的相安無事。其實他與家裡的關係早已水火不容，分庭抗禮，舉步維艱。

這個想法瞬間霸占的思緒，溫以寧心都揪起來了。太久沒回話，唐其琛：「怎麼了？」

溫以寧忍住鼻酸，扯了個笑，「沒事兒啊，我媽剛才我呢。」

這回到唐其琛沉默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這通電話裡，本沒有聽到任何別的聲音。

溫以寧後知後覺說錯話了，但已晚了。

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溫以寧沒忍住，摀住，不讓他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

良久，唐其琛說：「念念乖，不多想。」

溫以寧嗓子眼裡出一個嗯字，用盡量輕鬆的語氣說：「我們家你也來過，是那種老式的家屬樓，樓上樓下串門很方便。小時候，我其實有點胖，臉嘟嘟的，長那會特別容易，但我爸媽不太管家裡，放學回來的實在不了，我就挨家挨戶敲門，我兒甜，膽子也大，叔叔阿姨都好喜歡我，經常留我吃飯。你看我現在長這麼好看，多虧那時候百家飯吃的好哦！」

唐其琛沒說話，但能覺到他在微笑。

溫以寧握手機，都快著屏幕，「老闆，我從小就招長輩喜歡，老通吃，從沒失手，不會給你丟人的。」

唐其琛明白，他當然明白，他的念念是在給他定心丸。兩個人誰都不提一個字，捱的苦，的難，都一己之力承攬，他們站在對方的角度，疼惜著，努力著，無聲的守護著。

彼時的亞匯集團總裁辦公室裡，燈盡數熄滅，只留一盞頂燈，柯禮坐在沙發上，從冗長的報告裡抬起頭，一眼就看到辦公桌後的唐其琛，即使倦難掩，但面容依舊沉靜而溫，而那雙狹長冷淡的眼裡，竟然有了暖春般的詩意。

已過零點，柯禮起走過來，低聲問：「唐總，今晚您就別通宵了，我送您回公寓早點休息吧。」

與溫以寧的電話一結束，唐其琛的臉又肅穆起來。仰著頭，靠著椅背閉目，半天都沒彈。柯禮的視綫落向他的手背，上一次打針沒有按好，針孔周圍還留有淡淤青，旁邊的新針孔又添了兩個。

柯禮知道，唐其琛這段時間的力有多大。

景安雷厲風行，態度明確，數次施。作爲晚輩，爲人子，唐其琛自然不會與之頂撞，他的漠視和無聲堅持，與家裡的關係幾乎降到了冰點。溫以寧休假半月有餘，陳颯一直沒讓回歸崗位。這也是唐其琛的授意，至讓人遠離風暴中心，至還一個相對安寧的環境。

有一次陪唐其琛回唐宅，景安和他爭執終於升級。最後，景安那麼貴氣自持的人，都忍不住流出淚來，呵斥唐其琛不孝。唐其琛臉亦難看，拂袖離開，當晚胃病又復發，嚴重的，卻強打神，是攔下柯禮，死活不讓告訴溫以寧。

唐其琛和家族的抗爭，最直接的戰場，就是與他母親景安的冷戰。

公司近期也不太平，數次傳聞，唐老爺子有意將手中份轉讓給唐耀，也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贊揚這個孫兒，稱他進退有度，是大事的人。

唐其琛連續通宵工作了兩夜，人形都瘦了半圈。這麼多年爲了亞彙的發展，胃是在酒桌上熬壞的，他沒有煙癮，這幾年下來，也從未再過。但就是這段時間，柯禮竟然發現，他辦公桌上，有拆開的煙盒和火柴。

唐其琛站在落地窗前，雙手併袋，室溫度適宜，他了外套，純黑襯衫外是同的馬甲，勾的他寬肩窄腰，的綫條筆直勻稱。窗外的東方明珠塔芒閃爍，黃浦江面靜的像是一匹黑綢帶。

唐其琛眼神遙，落寞而疏淡。手機擱桌面已經響了兩次，但他瞥見屏幕後，卻是故意不接。再後來，景安的電話直接打到了柯禮那兒。柯禮權衡輕重，還是勸唐其琛，「唐總，夫人找您。」

唐其琛沉默了數秒，接過，舉在耳畔。

對方聲音似有無奈，唐其琛聽了幾句，頓時楞住。

景安竟然主求和，平聲靜氣道：「讓兩家人見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