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歲月共白首(2)
高鐵晃晃盪,溫以寧在車上又睡了一覺。
幾天前開始,的睡眠質量就變得非常差,有時候坐在那兒不,人便神恍惚忘記自己要幹嘛,再多發呆兩分鐘,靠著扶手就能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溫以寧懷孕之後的變化旁人瞧不出,自己還是能覺得。沒有孕吐,唯一的就是嗜睡,睡得久卻不養人,驚醒的時候心臟哐哐跳蹦。
上週的時候,唐其琛的手機來了電話,鈴聲一響,睡在床上的溫以寧猛地坐起,呼吸急促息,把他嚇了一跳。自那次之後,唐其琛在家的時候手機都調靜音,甚至有次柯禮來家裡匯報工作,都被唐其琛要求把手機音量調到最低。
溫以寧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連上古神都出來了。醒來時差點崩潰,這樣其實特別難。
手機靜音在包裡,溫以寧本沒拿出來過。等到站下車,才看到上面有唐其琛的三個未接來電和發的微信。
他問去哪裡了。
溫以寧告訴他,自己回老家。
等出租車的時候,李小亮打來了電話,聽著是輕鬆如常的,但兩句話一說便蓋不住語氣的張了,「寧兒,你是不是在高鐵站啊?我好像見著你了,回個頭我看看。」
溫以寧下意識的轉了下。
李小亮:「謔!真是你!」
然後聽到兩聲汽車鳴笛,李小亮的黑大眾就在右邊的下客區,隔著車窗對招手,「你走前邊點,我繞過去,這邊不讓停車。」
沒多久,溫以寧坐上了車,笑著跟他問候:「小亮老師,哪能這麼巧呢。」
李小亮神高興的應著,「我今天正好過來送我姨媽坐車。你一個人回來的啊?」
「嗯。」溫以寧面帶憂,「我媽電話不通,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李小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撥了撥雨刮,調侃著說:「你也太多心了吧,哎,沒事兒啊。聯東旅行社最近做優惠活,288元香港七天旅游團,咱們這兒好多人都去了,江姨肯定也去了。」
溫以寧擰過頭著他,表平靜到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
李小亮明顯怔了下,用笑彌蓋,「我猜的。對了,都飯點了,寧兒,你去我家吃飯吧。」
小亮老師一向都是這麼熱,但溫以寧這次實在是沒閒心,聲音淡淡的,「不去,你方便的話就送我回家,不方便的話停車,我打車走。」
這話一聽就是生氣了,李小亮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下去,一路無言的把人送回了小區。
溫以寧沒讓他跟,再說了,這麼死乞白賴的跟上去反倒顯得有什麼。李小亮心裡實在犯了難,不不願的將車慢悠悠的轉了出去。
用鑰匙開門,溫以寧發現,大白天的,客廳的燈竟然是亮著的。下意識的看了眼鞋櫃,再手把燈按滅。鞋櫃裡的鞋子一雙不,甚至江連雪經常穿的那雙高跟也都在。客廳的窗戶開了一半風敞氣,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茶幾上還有吃了一半的的瓜子和糖果裝在玻璃瓶子裡,遙控擺在右邊,下面著一本過期的時尚雜志。
一切都是溫以寧去上海之前的舊樣。
可正因爲太工整了,反倒覺得不太對味。這種安靜沒能給人舒坦踏實,摻雜著不安的悸。江連雪的臥室是敞開的,被單床套不是上次的款式,櫃、屜、梳妝臺上的每一件擺設都沒有。溫以寧又走了出來,整個人茫然無措。
江連雪的電話仍是提示空號,溫以寧坐在新家裡,握著手機半天都沒了思緒。等回過神來,又花了一小時把家裡裡外外翻了個遍,廚房的油還剩半瓶,熱水壺裡是早就冷的水,翻箱倒櫃,竟然找不出江連雪的份證和錢包。
溫以寧開始徹底心慌,甚至冒出一個念頭,江連雪欠了賭債!沒準兒去哪躲風頭去了!
這個認知反倒讓欣高興起來,自我安來的彆扭執拗,一廂願覺得事實就該如此。溫以寧跑進臥室拉開櫃,然後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輸保險箱的碼。門開了,的希冀徹底湮滅。新房的産權證,幾張銀行卡,還有一些首飾原封未的躺在裡面。
溫以寧又開始聯繫江連雪的牌友,電話打了一圈都說許久沒有聯繫過了。這些人都是以前住在老小區時的鄰居,拆遷後各自有了新奔頭,緣分一場到了底,想再聚就很難了。最後一個人的消息也落了空,記憶忽然勾起某些片段,溫以寧這才緩慢意識到,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江連雪就沒那麼經常出去玩過牌。
溫以寧懷抱最後一希給楊正國打去電話,但對方直接掐了。就這麼重複三遍,溫以寧忍著的不適決定去找他。從電梯口出來,李小亮就跑到面前,稍顯張把人攔住,「寧兒,你去幹嘛呢?」
溫以寧一點也不奇怪他爲什麼沒有走,綳著臉,神分明是了怒,心灰意冷又空虛無助,冷冰冰的三個字:「你騙我。」
李小亮被擊倒的潰不軍,多年的了,這麼在乎的人劃出了決裂的界限,他難得要命。但不佔理的話也不敢反駁,這個關頭甚至一個字都不敢說。李小亮本就不是巧舌擅辯的人,可也不敢讓出事,只得死死攔著人把好話說盡,「你別激啊寧兒,千萬別自己嚇唬自己,說不定真的只是出去旅游了,個把禮拜就回來了。」
溫以寧推搡他,眉眼間的焦慮風雨來,是真著急了,語氣拔高:「你走開!」
李小亮怕到,手腳不敢使勁兒,跟在後頭苦苦勸:「好好好,你緒平穩點麼,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好不好?」
他飛快把車鎖按開,扶著的肩膀就把人送進了副駕,溫以寧著呼吸倒是沒再掙扎。李小亮不敢再逆的意思,說往哪兒開就只管照做。清民路的整條巷子都是小飯館和路邊攤,這個城市底層的特殊風景綫,來這兒吃飯的多是附近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和出租車師傅,八塊錢一個盒飯,支幾張小木桌坐滿了人,生活不容易,都有各自的酸和。
溫以寧找到楊正國的時候,他剛吃完最後一口飯,這個高大老實的中年男人在看到溫以寧時,反應平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漠。溫以寧他楊叔叔,他也沒一句搭理的徑自去買單。
溫以寧搶先一步要幫他付錢,「我來。」
楊正國擋了把的手,「不用。」
溫以寧堅持,對飯店老闆說:「收我的,我是零錢。」
結果楊正國比還強,力氣肯定比人大,就這麼稍用力把人往一邊撥了下。他沒什麼故意,但高重在這擺著,這一撥還是很有分量的,恰好溫以寧站的地方是一層矮臺階,人虛虛晃晃的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幸虧李小亮在旁邊扶了一把,但小亮老師還是嚇得半死,控制不住火氣衝楊正國嚷:「別推行麼!懷著孩子呢!」
楊正國楞了楞,都有點抖,說話斷斷續續的,「對,對不起啊。」
溫以寧顧不上,心裡掛念著江連雪,急急問:「楊叔叔,我媽媽不見了,您告訴我去哪了行嗎你」
楊正國飽經風霜的眉間擰出一道極深的竪紋,神又變得冷淡了,他反問:「你個做兒的都不知道,我又有什麼資格知道?」
這話無疑是了溫以寧一刀子,扎得心裡難的很。
姑娘有苦難言,鬱悶不堪,憋著的緒全寫在了臉上。楊正國默默挪開眼,鞋尖用力磨著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忽然說:「你媽媽騙了我。」
溫以寧抬起頭。
楊正國的聲音像是冷冰面,你能聽出冰面裂開的靜,「就沒想跟我好好過日子,這人心太狠,對人跟玩兒一樣。接我,不過是想利用我。」
溫以寧恍然,「利用什麼?」
楊正國看著:「知道我能找到關係,想讓你進三中當老師。」
溫以寧堅決反駁,「我媽不是這樣的人。」
楊正國悲涼地笑了下,神之中全是克制和忍,但多餘的話沒再說,隻三個字:「你不懂。」
這是他和江連雪之間的事兒,一把年紀,不該矯矯的再計較什麼恨仇,都是半邊子埋進黃土堆的人了,能有個合適的伴真真誠誠的結個緣,那就別無他求。楊正國對江連雪是有真心的,他覺得,哪怕不想在一塊,坦坦白白的說出來都沒什麼,男人的肩膀又不是不能扛事。可偏偏江連雪用了最侮辱人的一種方式來斷了他的念頭。一個多月前,挽著一個油頭面的年輕男人的胳膊,愉悅且殘忍的告訴他,自己當初不過是看他老實才答應一,本來想著能蹭他的關係再幫兒弄份老師工作,現在也不必了,說自己婿有錢,兩人回上海定居,就用不上楊正國了。
當時的畫面歷歷在目,這個人一言一行都是下了十足分量的鶴頂紅。
楊正國覺得自己這顆心在人世沉浮遭遇了那麼多事兒,對很多東西早看淡了,但到了江連雪這裡,還是了自尊傷了心。
當然,這些後續他不會告訴溫以寧,說出去幹什麼呢,只會徒添自己的可憐和難過。
楊正國趁著溫以寧發楞的時候就要走,這個老實的男人神落寞的像一座垮掉的大山。溫以寧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人還是懵的,「楊叔叔,您最後一次見我媽媽是什麼時候?」
楊正國似乎幷不想回答。
溫以寧聲音哽咽了,「求您告訴我,不見了,真的,我沒騙你,真的不見了。」
楊正國皺著眉頭,似乎在審視話裡的可信度。
溫以寧鼻子吸了吸,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
他眼睛眨了好幾下,不可置信,「這,這真的不見了?」
溫以寧從楊正國這裡得知,他最後一次見到江連雪是一個月前,這下也沒辦法再藏,只得將江連雪對他的言行都說了出來。溫以寧聽著,面無表,看起來是安然無事的。但李小亮在一旁卻膽戰心驚。
越平靜,就越是暴風雨的前奏。
李小亮著聲兒:「以寧,你,你別多想啊。」
溫以寧緩緩搖了搖頭,然後轉過。
楊正國在後,「誒,小溫,你也別有心理力,你媽媽也不欠我什麼,反正過日子嘛,合得來就過,合不來也不必要負這份責。這跟你們小輩沒有關係,生活本來就是這德行。」
溫以寧一個人往前走著,像是沒聽見。
李小亮是真急了,追上,「你別這樣啊,說句話行不行?悶在心裡頭算什麼?」
小亮老師爽朗慣了,沒太多婉轉的套路,想到什麼說什麼,語氣一著急就不太好聽,剛想說,你再這樣我也沒法兒向人差--溫以寧突然著他,一雙眸子清清冷冷,「所以,你那天爲什麼要騙我?」
李小亮徹底歇菜,暗不妙,怎麼把這茬事給忘記了。
溫以寧也不再追著要答案了,因爲從小亮老師的表上,全明白了。
「你別拉我。」甩開他的手。
李小亮猶豫了一下,沒鬆。
「別拉我!」溫以寧音調拔高,一張臉既有憤怒也有無助,眉間全是支離破碎的痛。
李小亮只得鬆了手,安靜的跟在後頭。
溫以寧又回了家,這一次寧靜全無,把家裡的櫃子屜都扯了個底朝天,這是新家,東西本來也不是很多,一些票據和說明書散了一地,客廳翻完,又去江連雪的臥室,有兩個屜在櫃的下面,就雙膝跪在冰涼的地面,彎著腰去翻。
李小亮忍不住了,架著的肩膀是把人從地板上拽了起來,「你能顧著點自己嗎?啊?!地上多涼不知道啊?」
溫以寧掙扎,「放開我,你放開我!」
李小亮真快被給折磨死了,不敢使力氣,又不敢放手,僵持著一個平衡點他背上都急出了一層汗。「好念念,你是我祖宗行了麼,我求你心平復一下行不行?」
溫以寧就真的沒再,順著他的往下靠,平平穩穩的坐在了床邊。
李小亮著氣兒,護在兩側的雙手好半天都沒放下,確定是真的沒偏激的意圖了,才鬆口氣跟著坐在了旁邊。靜了一會,他主坦白:「半個月前我就發現不對勁了。有次我學校發了兩箱橙,我爸媽不吃酸甜的東西,我就拿來給江姨。但敲了半天門兒都沒回應,我給打電話也提示關機。連著三天我都過來了,都沒人在。」
李小亮嘆了口氣,人也抑的很,「沒敢跟你說,怕你著急。但我去報警的時候,行不通。因為江姨的電話斷斷續續是有通話記錄的,人並不是失聯狀態,不給立案。」
溫以寧恍然大悟,細想一下,其實在上周以前,江連雪和都有很薄弱的聯繫,只不過微信回的時間太晚,可幷沒有給自己主打過電話啊。
「電話是打給秀鬆阿姨的,已經問過了,秀鬆阿姨早早搬去廣州和兒子媳婦一塊住,江姨給打電話就是普通的問候,別的什麼都沒有說。」
溫以寧知道這位秀鬆阿姨,很小的時候見過,是們那棟老樓裡的鄰居。很和藹心善的一個人,也是當時為數不多和江連雪好的朋友。早已遠離故鄉,去更好的環境中頤養天年。溫以寧太脹痛,腦子被用斧頭劈開一樣,人特別難。
有點不住,手虛虛握拳,一下一下的自己的頭。李小亮言又止,覺說什麼都蒼白無力。
房的空氣黏稠安靜得幾近可怕。
李小亮看了好幾眼,終於小聲提醒:「手機響很多遍了。」
手機擱在床上,屏幕朝上,唐其琛的電話就沒有停過。
溫以寧卻像沒聽見,忽視得一乾二淨。低著頭,眼睛也閉著,眉間的波折卻越來越深。電話終於不再響,也猛地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另一個方向。
那是梳妝臺下的一個小屜,溫以寧記得以前是上了鎖的,江連雪沒啖瑟,說自己的私房錢都鎖裡頭了。溫以寧離開家這麼些年,對這些一直不太上心,加上江連雪胡說八道的本,一句話八分假兩分真,本算不得數。溫以寧拉開櫃,在一個裝著雜的絨袋子裡翻出了三四把零散的鑰匙,然後一把一把的去試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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