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無疾還沒想,已催促:“快!”
他不再耽擱,立即轉頭去分撥人手,於兩端藏,又留數人手跟隨自己留在中間。
人馬很快分頭藏去,舜音忽而又低又快地道:“你要記住你說的話。”
封無疾在跟前停了停,怕夜裏看不見一般,重重點頭,聲卻低:“阿姊放心,我一定顧好自己,你也要小心。”
“自然。”舜音語氣平靜,轉頭吩咐護衛們也藏去後端接應。
封無疾剛牽馬要去一側藏,忽而停住,凝神聽了聽,似還不夠,又單膝著地,耳在地聽了聽。
舜音看見他黑影作,立即問:“有靜?”
封無疾起,靠近右耳邊道:“古怪,我們方才探到賀舍啜那都隻覺安靜,往回走卻好似有了靜,似乎就在我們後方。但後方是下風口,時有時無,我也不知是不是聽錯了,現在又沒了。”
舜音不心底一,又馬上穩住:“那就留意後方,不要貿。”說完牽馬走去一側低窪。
封無疾快步跟上。
最沉的夜緩緩褪去,天際一分一分變青,幾縷微雲尚且白中帶灰。
天還早,但對於逃竄而言卻已算晚。
一陣風過,帶過彌漫的塵煙,塵煙後是匆忙打馬而來的人影,一個個灰頭土臉、渾髒汙,有的還帶跡,手裏拿著彎刀,模樣警覺又倉惶。
人影中央是坐在馬背上的賀舍啜,上還穿著那圓領漢袍,下上已冒出泛青胡茬,發髻蓬鬆散,被前後左右圍得嚴嚴實實,手裏的彎刀已出了鞘,沉著雙眼來回掃視四周。
舜音藏於中間的低窪,腳下是遍布的碎石,前是石塊尖利嶙峋的斷壁,隻雙眼看了出去,為防暴,又很快低頭,臉卻已冷,手按在腰間,到了匕首。
側封無疾了一下,轉眼看去,見他張了張,比劃著口型:為何覺得他們竟像是被追趕而來的?
舜音又朝外看一眼,確實像遭遇了追趕,如此驚慌,但河西之地本就多巡視兵馬,他們雖一路隻走無人之地,也難保到沒遇上過,說不定正是躲避巡視兵馬才會如此狼狽。
越狼狽越好,對自己而言才有利。手在地上點畫了幾下。
封無疾低頭去看,這是估算了賀舍啜邊的人數,前後大概兩百多人,後方左右還畫了兩點,暗示可能左右兩翼還有尾隨殿後的,那是木昆部一貫謹慎狡詐的作風。但不管如何,比起先前伏擊他們的人數,已然大大減了。
封無疾點點頭,意思是隻待時機,可以隨時手。
舜音往後方看去,天邊漸白,雲山頭,厚重低垂,除了風就沒什麽靜,昨夜似乎真的隻是封無疾聽錯了。
細細沉思,若真有靜,也不可能是賀舍啜的幫手,他若此時還能有幫手,就不會是這般逃竄景了。
外麵塵煙彌漫著往前,賀舍啜這一行人已踏他們視野中心,全程沒有一句話,卻漸漸加快了馬速,大約這裏地形不平,他也不安,看似就要不管不顧地一下衝過去。
舜音倏然抬手。
封無疾赫然一躍而出,刀故意大喊:“殺!”
霎時間他後人影上馬,迅疾衝出。
賀舍啜一停,反應奇快,立即喊了一聲突厥語,周圍團團圍護他的人馬紛紛衝來抵擋。
他毫不停頓,打馬便要獨自往前衝,一如之前,毫不顧念手下人死活。
然而前端人馬已全衝出來,側麵封無疾又策馬奔來,揮刀便砍向他馬。
賀舍啜險險抬刀隔開,前路被斷,卻仍試圖自另一頭側麵衝出,並沒有按設想往後端而去,仿佛對後方躲之不及一般。
舜音早已看見,霍然起,翻上馬,一振韁繩,馬揚嘶一聲,直衝出了低窪之地,踏上高。
賀舍啜轉頭便看到了,又看一眼封無疾,此時方看清伏擊自己的是他們,惻惻地以漢話道:“你們一個沒死,一個還敢再來!”話音未落,他手中彎刀一側,已快馬衝向舜音,“正好,殺了你,我才能再得安穩。”
舜音冷冷看他一眼,策馬往後端馳出。
封無疾揮刀斬殺了一個攔路的木昆敵兵,扯到了傷口,抓刀的手扶一下肩,皺眉抬頭,便見他阿姊策馬往後疾馳而出,賀舍啜已然追去,頓時明白了先前那句話的意思。
“別忘了他當時伏擊的目的。”這狗賊伏擊的目的不就是要殺他阿姊!
他立即要策馬去追,忽而想起他阿姊的囑咐,咬了咬牙,生生按捺住,不能壞了計劃,更不能再來一回上次的事,回擋住了要趕往後端保護賀舍啜的木昆兵馬,扭頭朝後方大喊:“護好夫人!”
隻待距離接近,後端藏著的幾十兵馬和護衛們便會隨時衝出。
舜音飛快奔往後方,來回思索著他那句“殺了你,我才能再得安穩”,心中森冷,忽覺後的馬蹄聲斷了,轉頭看去,一下勒住馬。
賀舍啜竟已停住,不再追趕,鷹鼻利眼掃視左右,離幾十步,忽而道:“你跑這麽快做什麽,難道不想手刃我報仇?”
舜音看出來了,他已沒有其他兵馬殿後相助,是想反客為主,想殺,卻又不敢冒險往後追出,隻冷眼看著。
賀舍啜臉上幽幽笑了,漢話說得生而惡毒:“難道你忘了你大哥是怎麽死的了?當初他一刀一刀,中了那麽多刀,你又藏在何?”
舜音看著他的口型,渾一滯,手一把腰間,指尖冰涼,左耳陡然一陣刺痛,生生忍住,口急促起伏。
賀舍啜看臉蒼白,愈發得意:“如今我就在此,你怎還逃了?倒是回頭來殺我啊!”
舜音右手握住匕首,了又,左手掐住手心才忍住沒去捂住左耳,上一層冷汗,在秋風裏四肢冰涼,忽然重重一咬,讓自己清醒,便要揮下左手,傳令後端藏匿人馬衝出。
賀舍啜彎刀一握,已要趁機衝來,口中猖狂激:“不敢殺我,你大哥死得那麽慘也是白死……”
倏然一箭而至,正中他肩頭,話音驟斷。
舜音愣住,忍著左耳刺痛抬頭,左手未落,側又劃過一箭,直往前方,正中他下馬腹。
馬吃痛抬蹄,賀舍啜猛然跌下,摔落在地。
左耳已痛至麻木空,右耳卻似聽見了約約的轟隆聲,前方盡頭似湧來了烏的一陣騎兵。
轉頭,後方也正有兵馬踏馬而來,塵煙過,為首一人剛剛收弓,快馬如風,直衝至前,攜沙揚塵,橫馬一攔。
頓時明白了為何他們像是被趕來這裏的,又為何後方時有時無地似有靜。
胡孛兒已遠遠衝場中在罵:“狗賊跑得夠快啊!”
封無疾自前端快馬趕來,老遠停住,訕訕喚:“穆、穆二哥……”
舜音怔怔地看著前方馬上的影,著胡袍,寬而正的肩背,馬持弓而來,原來不是夢幻泡影,竟然真的是他。
穆長洲立馬在前,左手握長弓,轉頭,隔了幾丈朝看來,眼盯著,口中卻在穩穩下令:“賀舍啜活捉,其餘人一個不留。”
第六十五章
灰蒙蒙的鎮子外,疾馳而來一陣快馬。
日斜天暮,涼州大隊兵馬皆在遠的無人戈壁外停靠,封無疾所領的百來人則已先行往秦州方向進發,唯這一陣快馬幾十人的隊伍,返回了鎮中。
那間老舊的客舍裏,又迎回了之前的客人。
舜音自馬背上下來,渾虛汗,手扶了一下馬鞍才站穩,左耳到此時仍擋不住一陣陣的刺痛。
封無疾快步上前,扶住手臂往客房裏送,小聲道:“阿姊快去休息,這一路我都擔心你要摔下馬。”
舜音往後看一眼,穆長洲就在後麵幾步,剛下馬,靴尖對著,腳下似已了一步,又止住了。
沒去看他的臉,人隨著封無疾的攙扶往前,心緒卻在翻湧,從賀舍啜摔落下馬被擒,到此時,一路都似不真實,覺他目就落在自己上,直至拐後院,才似被隔開了。⊥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胡孛兒拴了馬,扯了扯上不合的胡,快走幾步到穆長洲跟前:“先前咱們不也追來這鎮子了,沒料到夫人竟也在?”
穆長洲眼神才自後院收回,想起那日在鎮子裏查視時偶然掃到的影,當時以為認錯,停了一下便離開,隻當是自己多想,原來不是。
本來答應過會給賀舍啜的向,但真到抓人時他卻食了言,不打算告訴,就讓在秦州安然待著好了,卻沒想到竟自己跑來抓人。
穆長洲想起追至那片戈壁裏看到的形,沉了眼,站在原地不語。
胡孛兒看看他臉,扭頭招呼兵卒:“將那狗東西拖進來!”
兩個兵卒立即將五花大綁的賀舍啜從馬背上扯下,他自馬上摔下又肩頭中箭,早已昏迷不醒。
穆長洲開口:“找藥理他傷口,別讓他死了。”
胡孛兒狠笑:“這容易,我保證這狗賊想死都死不了!”
穆長洲抬腳往後院走。
胡孛兒瞧見,追上幾步,防著被人認出,沒稱呼:“咱們是不是得走了?為了抓這狗賊趕慢趕地出來,時間可不多了!”
穆長洲沒作聲,也沒止步。
胡孛兒隻好停住,抓抓絡腮胡,轉頭招呼拖著賀舍啜的兵卒:“先找間客房塞裏頭去!”
穆長洲剛後院,一眼看見最遠一間客房門開了。
封無疾走出來,皺著眉,看到他過來,停下了腳步,這回倒是沒回避,喚了聲:“穆二哥。”
穆長洲往他後的客房看一眼,低聲問:“左耳又痛了?”
封無疾瞪大雙眼,快步走近:“你、你已知道我阿姊的耳朵……”
穆長洲說:“你說呢?我與是夫妻。”
“……”封無疾隻覺他最後一句咬字略重,閃了下眼,竟覺自己多問了,看看左右,好一會兒,低聲問,“那穆二哥知道我阿姊是因何才這樣的嗎?”
穆長洲目看了過來。
封無疾朝旁抬手,進了自己那間客房。
穆長洲看出他有話說,舉步跟。
封無疾將門合上,猶豫一下,才離近一步,在他麵前低低說了下去。
足足快一個時辰才說完。
封無疾吸吸鼻子:“這些封家往事我原是不想說的,但此番沒有穆二哥,也不可能抓住那仇人,何況我看你對我阿姊……”他看了看穆長洲,聲如囁嚅,“隻願穆二哥以後對我阿姊好一些吧,這些年實在太不易了。”
穆長洲長立在門邊,臉上沉定,似毫無波瀾,許久才說:“我願給,也得想要才行。”
封無疾訝然抬頭,他已開門走了出去。
舜音拿著帕子拭了手和臉,躺倒在床上,強迫自
崔茵是個孤女,被逼以堂姐的身份替嫁給落魄宗室成親三年,她乖順地做他的賢內助、患難與共,崔茵以為,他們會廝守終生,然而李承璟成為攝政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崔府接回了堂姐,崔茵成了見不得光的外室,就連親生的孩兒也要管別人叫阿娘,她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杏眸含淚,質問他為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命人鎖好大門,涼聲道,“你非世家貴女,能給我什麼助力?”母親忌日那天,她意外跌下山崖而昏迷,濃霧里仿佛看見因被李承璟囚禁郁郁而終的前世,睜開眼,看著面前那個救下她的恩人,默默下定了決心,蕭緒桓出身寒門,如今卻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崔茵想,如若想從李承璟手下逃離,只能借眼前人之手,來日他若是膩了,自己大可離開,兩不相欠*人人皆知蕭緒桓與攝政王李承璟水火不容,幕僚卻偶然撞見,西河細雨之中,煙波畫船,主公懷里依偎著一位殊色佳人,美人玉指纖纖,剝開瑩白的荔枝,送到他的唇邊,杏眸瀲滟生霧“大司馬介不介意,妾曾經嫁過人?”輕扶在她腰側的大掌倏忽收緊,只見他眸光幽深,沉沉地望著她,低頭,含住了她指尖的荔枝,幕僚大驚,看清了那位美人的面貌,哪里是什麼喪夫寡居的女子,分明是攝政王的外室,事后,幕僚痛心疾首,想要揭穿那女子的身份,蕭緒桓淡笑一聲,看著手中美人遺落的墨寶,驚鴻翩躚,恰如其人,深深嗅了一口,“那又怎樣?”他一早便知崔茵在騙他,可又有誰知,他早已覬覦她多時,只可惜彼時她已嫁做人婦,窈窕倩影只能遠遠相望,而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李承璟曾以為,名分與議論不過是身外事,崔茵是他的結發妻,永遠都是,手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他都要,偏偏他忘了,美人心易碎,再多的權勢也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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