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武威！

黃河轟隆隆東下，大浪咆哮！

北地龍脈，經過多支水系匯聚，黃河在此已有龍首之姿！

黃河上方，河北大軍的戰船浩浩，無邊無際！

河北大軍順流而下，氣勢洶洶，儼如乘龍奔行！

一艘艘戰船鼓風帆，已經即將進隴西，參與關中戰事！

好似一條怒龍輾轉關，勢要犁庭掃，摧枯拉朽！

可惜船上將士，士氣低迷，卻難有斗志！

他們本是雄赳赳，氣昂昂，自太原出發！

當時的確斗志昂揚，準備進關勤王，一戰殺絕揚州軍！

可惜他們還沒出汾河，就率先遭遇了揚州軍的追殺！

他們是要為朝廷而戰，是正義的一方，怎能被賊人率先發難！

可惜揚州軍的小白臉徐庶，窮兇極惡，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這個小白臉喪心病狂，竟然追殺了他們一路！

甚至如果不是盟主袁紹會師南下，圍魏救趙，他們險些全軍覆沒！

直到他們逃進黃河，借助寬闊的河床順流而下，才終于擺徐庶追殺！

看似風馳電掣東下，進關勤王，實則卻只是為了逃命！

不過他們出師未捷先挨砍，二十九萬大軍直接損失近十萬！

聯軍真正戰力，袁紹麾下三萬老卒，無一幸免！

甚至袁紹的小兒子袁熙，也在此戰中被徐庶獵殺！

聯軍統領淳于瓊，也終日為了此事，郁郁寡歡！

如此境遇，他們還哪有什麼斗志！

當然，他們終日漂在河上，還不知關軍！

否則此刻就絕不是士氣低迷，軍心渙散了！

只會在得知西涼軍一戰被滅的驚悚中，徹底炸營！

畢竟聯軍中的真正老卒，已經灰飛煙滅！

他們只是一群被招募，或是被強征而來的青壯！

之前因為揚州軍不殺降卒，他們可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降，這才吃起軍糧！

反正最不濟就是跪地投降，去揚州種地，搬個家而已！

如果能勝，還可得到封賞，扛起一袋麥子回家！

無論如何，總不會吃虧！

可徐庶在河岸殺降，屠盡袁紹麾下，卻讓他們幻想徹底破滅！

原來此戰結果，戰敗就是死！

可他們那丁點賞賜，拼什麼命啊！

只可惜此時已經上了賊船，悔之晚矣！

戰船后方，劉備負手而立，眺黃河沿岸！

神斂，無悲無喜，古井不波！

他本無意參與關中局，只想手握二十萬大軍，在河北謀劃青州！

只要有了立足之地，他就可徐圖穩住基，伺機而！

可惜他麾下都是強征而來的青壯，始終未經戰陣，無法抵袁紹！

他也被袁紹威利，加之天子勤王大義，無奈而來！

此時河北圖謀空，反而了敢死隊員！

他心中凄苦，可想而知！

劉備隨意打量武威風，心中思索關中局面，目卻陡然一凝！

他匆忙四顧，目沿河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神愈發凝重！

武威郡河岸，自上而下，竟然始終未見一人！

劉備心思急轉，沉良久，終于長長了口氣！

他大步回到船艙，長胳膊一探，提起張飛的兩壇酒就走！

張飛怔了怔，當即豹子眼一瞪，扯起破鑼嗓子：“大哥，你這是作甚，俺就剩這兩壇酒了！”

“我去看看淳于將軍！”

劉備抬就走，邊走邊道：“稍后與你解釋，你先去看看你二哥如何了！”

他二弟關羽，近來連遭打擊，簡直比樓船上的將士還低迷！

之前被呂布嘲諷關羽為鼠輩，只敢對弱者囂，不敢向強者挑戰！

雖然呂布是三姓家奴，不過此話有理有據，卻直刺關羽心！

好在呂布戰死，關羽一刀斬殺紀靈，也終于重拾豪！

可惜關羽信心棚，誓要斬殺老卒黃忠，結果卻被一招重傷！

而黃忠這等老卒，自然沒有呂布的名將風范，言語簡直比呂布刻薄無數倍！

先是質問關羽，為何不挑戰趙云，自然讓關羽想起了呂布的嘲諷！

之后更是挑破了關羽拖刀計底細，就是不流的江湖招式！

這種爛招，只有關羽這類沒見過世面，沒進過行伍的殺人逃竄犯才會用！

雖然黃忠猥瑣，不過此話卻也有理有據，并非虛言！

行伍大將，誰手上沒把佩劍，腰刀，抑或軍弩！

關羽的拖刀計詐敗，誰會縱馬去追，給關羽回機會！

一把軍弩，一支短矛，甚至擲出一柄佩劍足矣！

而且黃忠也的確出了一支利箭，若非張飛救援，險些兩招取了關羽命！

之后又是一路追殺，得關羽只能利用士卒躲避，逃得灰頭土臉！

經過此戰，關羽被黃忠打擊的無完，始終抑郁寡歡！

好在河北爭鋒，關羽上袁，連斬雷薄，陳蘭，袁胤三將！

事后關羽也終于再拾豪，想起了呂布風范，見誰都敢喊一聲標賣首之徒！

劉備也趁機造勢，把他二弟關羽，三弟張飛，皆說了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

萬人敵，這個名聲何等響亮，關羽自己都信了！

可惜好景不長，陸皮在京城作，袁紹卻派人找上了門！

關羽面對淳于瓊才發現，他這個萬人敵，連對方麾下的百名老卒都敵不過！

只要對方箭齊發，他得長一百條胳膊才能擋下！

淳于瓊更是個大膽狂徒，當面質問關羽的萬人敵稱號，怎麼能如此不要臉！

楚霸王項羽，殊死一戰，也不過是百人斬而已！

關羽自稱萬人敵，難道覺得可比肩一百個項羽？

一番質問，把關羽的紅臉，生生憋了紫臉！

經此一事，關羽徹底消沉，眼中再沒標賣首之徒了！

無論劉備如何安，都本無濟于事！

劉備半生漂泊，從不會為束縛！

無論養父，恩師，好友，甚至發妻子！

論及對待百姓，更是連袁都不如，堪稱禽！

唯獨對于關羽，張飛，始終生死與共，深義重！

此刻尋找淳于瓊，既為私利，也為給二弟尋仇！

聯軍帥艙，劉備畢恭畢敬，席地而坐！

淳于瓊滿臉不屑，漫不經心一瞥，語氣淡淡：“劉將軍，此時造訪，有何賜教？”

“淳于將軍，大戰在即，還當振作啊！”

劉備拂袖施禮，語氣謙卑：“雖然我軍首戰失利，不過關揚州軍空虛，我軍卻大有可為！而且袁熙小將軍不幸遇難，淳于將軍也需一場關中大捷，以免盟主震怒！”

淳于瓊一怔，臉隨之一頹，滿心酸不知所言！

這個大耳賊不知他主公計謀，以及主公，可他卻是心知肚明！

此次關中大戰，他冀州將士只是姿態，無需參戰，保證引發天下討陸的大勢即可！

而袁熙也只是前來歷練，以便將來執掌并州！

可他帶著主公托付，卻讓冀州將士全軍覆沒，袁熙不幸死！

主公落子關中，計謀空，反而痛失子！

哪怕他能將陸皮趕回揚州，主公也絕不會輕饒于他！

“淳于將軍穩如泰山，可喜可賀！”

劉備一臉誠摯，擊掌贊嘆：“既然淳于將軍無意多談，想來必有竹在！大軍將進隴西，末將就不打擾了！他日回歸河北，盟主為淳于將軍慶功之時，末將再去討杯水酒！”

他并未廢話，說完起就走！

淳于瓊卻是口一悶，好似被劉備反復捅了兩刀！

他日回歸河北，主公只會了他的皮，豈會為他慶功！

之前他為了緩和關系，還可找張飛拼酒！

可惜首戰失利，連張飛都被著暫時戒酒了！

他滿心苦楚，此時又能與誰人述說！

淳于瓊長嘆一聲，艱難了太，目卻是一怔，匆忙高喊：“大耳……將軍，你的酒！”

艙外毫無回應，顯然劉備已經走遠！

淳于瓊拾起酒壇，忽然苦一笑！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去日苦多……”

這個曹阿瞞雖然，不過此詩倒是應應景！

昔年他們同為西園八校尉，那是何等風！

可惜如今是人非，他也將生死兩難！

淳于瓊略作慨，當即拍開封泥，舉壇痛飲！

劉備返走向自船艙，卻忽然看到遠，正侃侃而談的孔融與張邈！

微風襲來，帶來兩人只言片語！

“父之于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發耳！子之于母，亦復悉為？譬如寄缻中，出則離矣！”

“孔使君，我大漢以孝治國，父母脈恩重如山！孔使君偏激之言，在下著實不敢茍同！”

孔融與張邈風度翩翩，激烈爭論！

對于當下戰事，已然視作無！

劉備駐足聽了一會兒，完全沒聽懂！

畢竟當年跟著盧植學習，也只是圖個名聲！

當時河北局已起，邊境已有刀兵爭鋒，誰還管這些理念之爭！

劉備略作沉，瞳孔不自暴出一寒，隨即迅速斂，快步回了船艙！

張飛等待已久，見到劉備，當即急匆匆詢問：“大哥，俺的酒呢？俺不是已經保證戒酒了嗎，那兩壇只是個念想，偶爾聞聞味的！”

“況不對！”

劉備神凝重，沉聲呵斥：“武威郡黃河沿岸，毫無百姓蹤跡！此時我們兄弟命懸一線，你還要聞什麼酒味！何況昨日還有四壇酒，今日為何只剩兩壇？”

他掃了眼毫無所覺的張飛，神稍稍無奈！

隨即看向生無可的關羽，心頭卻是莫名一酸！

心頭暗自計較，于公于私，淳于瓊都該死了！

“大哥，你小題大做了！”

張飛不以為意，咧笑道：“孔使君與張使君滿腹經綸，而且都在船上！若是真有什麼不對，他們早都看出來了，哪用咱們這些廝殺漢注意！”

劉備呆滯一瞬，側目看向張飛，神漸漸復雜！

之前還只是無奈，此刻卻是有些頭大了！

他對于兩個兄弟的，自是一清二楚！

二弟關羽傲上而恤下，三弟張飛卻是敬上而欺下！

若是關羽為了麾下親兵，斬殺幾個大儒，他不會有一詫異！

若是張飛為了幾個大儒，殺自己麾下親兵，他也不會吃驚！

關羽的親兵雖然算不得有多忠誠，但也總歸沒有逃亡！

張飛的親兵卻在他們行軍途中，就早已逃亡一空！

此事原本無關大局，他倒也懶得理會！

可此刻張飛對于這些大儒，還帶著這些迷之信仰，卻已有礙他的計劃了！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他還需步步解釋！

無論如何，得先讓三弟弄清他們的境！

“水脈流向，始終是百姓民生所向！”

劉備斟酌言辭：“草原人逐水草而居，而我大漢百姓，也會借助水利，沿岸耕種！雖然近年我大漢戰連連，民生凋敝！但西涼百余萬百姓，斷不該如此蕭條！”

他語氣淡淡，又點撥道：“你敬重孔融，張邈，無非因為他們出顯貴，人酒之不盡！張邈何以仗義疏財，位列八廚？還不是因其家境優渥，從不用為生計發愁？”

他語氣加重，繼續道：“可你好生想想，他們這種人出生以來，可曾參與過農耕？何時了解過百姓習慣？何況他們書生領兵，此時還在討論學問，豈會把河邊異常聯想到兵爭之中！”

“大哥，你說這些俺都懂，俺也不是羨慕他們……”

張飛扯著破爛嗓子，漫不經心道：“不過關中大戰，武威沿岸的百姓可能已經隨軍了！畢竟西涼軍三萬銳，陳兵關中，總得用大量后勤，人數自然越多越好！”

他振振有詞，繼續道：“之前咱們不就是嗎？男子當戰，子當運！若是年輕子，夜里還能暖床！之前河東沒學我們，才敗得這麼快！西涼軍有了前車之鑒，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劉備怔了怔，語氣一滯，一時不知所言！

大漢最狠的兵役，也不過是以十取一！

十個百姓取一名青壯，就意味著還需三個百姓替其押送軍糧，另需兩個百姓替其勞役！

十人中有六人不事生產，全靠其余四人供養！

而這剩余四人，必然已是老弱病殘！

顯而易見，這是涸澤而漁之道，并不可取！

而男子當戰，子當運，則是全民皆兵，破罐子破摔！

據他所知，全天下也只有高祖劉邦用過，而他在當世效仿！

可他與高祖劉邦一樣，實則都是毫無基，朝不保夕！

他們是屬于砸別人的鍋，破罐子破摔，也并不心疼！

哪怕當地百姓死絕了，他們換個地方發展就是！

不過河東衛氏與西涼馬騰，卻都有基，絕不會學他們破罐子破摔！

甚至西涼兵役，三十取一，連涸澤而漁都算不上！

抑或揚州兵役，未有定數，卻遠未達到以百取一！

當然海軍是自力更生的兵種，并不在其列！

畢竟是揚州自家基，積蓄下的民力都會是揚州底蘊！

無論折損百姓，還是砸鍋賣鐵，也都是自毀長城！

因此無論如何，西涼軍都不會自毀基，武威百姓蹤跡全無，也絕不會如此簡單！

只是其中道理，他卻不知該如何向張飛和關羽代！

總不能告訴兩位兄弟，旁人不會像他們這般心狠！

“好了，先不提百姓一事！”

劉備略作沉，面無表道：“不過此戰兇險，我們兄弟還需振作！尤其是二弟，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留的有用之，就總有卷土重來之機，你萬不可因一時得失，失了心中斗志！”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兄弟半生漂泊，流落至今，還在乎河北一場勝負嗎！關中才是我們的戰場，陸皮絕難想到，我已他的肋！”

關羽微微抬眸，試探看向劉備，卻依舊未發一言！

張飛卻是神一亮，興致盎然：“大哥，陸皮肋在哪，詳細說說！”

“當務之急，是軍權！否則我們即便看到肋，也無從下手！”

劉備面沉似水：“幸好，淳于瓊今夜必然醉酒，酒后難免溺水而亡！他在河北辱過二弟，二弟就去送他一程吧！你的長刀沉淪已久，該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