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陶縣城地勢稍高,距離運河遠。
老百姓無法使用運河水灌溉,自然沒有青紗帳。
平原地形與丘陵山區不同,隻要表層土地吸滿水,多餘的水就無法及時排走,開澇區。
很多地方,暴雨形坑窪已淹過膝蓋。
黑暗中,相當於趟水前行。
再次損失兩兄弟後,陳八極在後兩個兄弟掩護下,帶著剩下的八個人終於衝出南麵伏擊線。
挨手榴彈炸,幾個匪兵傷。
在一群黑影不要命一般衝近的集彈雨中,持步槍趴在稍高一點地上擊的兩個匪兵先後中彈,剩下的四五個趕貓著腰撒開往東西兩麵潰散逃離。
跑出一段距離後,看到北邊槍火狂閃,知道是其他兄弟們追了過來,趕像是鬣狗一般再次回頭,向南邊逃跑者尾隨。
雨霧為逃跑者最大掩護。
經常在黑夜中活,逃出生天的陳八極意識到,繼續開槍還擊,會給後麵的追擊者指引方向.
悶頭跑也不是個辦法,因為後邊的人會不斷開槍擊,子彈多了,總有能蒙上的。
不等陳八極安排,兩個手下主往偏東方向跑,一邊跑一邊開槍,以吸引後麵的追兵。
給向南邊跑的其他兄弟提供逃跑的機會。
地麵積水到腳脖子,奔跑帶起的水麵漣渏,在雨點下很快恢複平靜。
不用擔心追擊者會順著腳印追來。
然而,追擊者的匪兵也不是傻子,大家知知底。
早清楚陳八極手下人不多,仗著人多勢眾,當即兵分多路追擊。
逃跑者拚命,因為被追上就是死。
追擊者心態卻不一樣,追得太的話,要是前麵的人狗急跳牆拚命搭上小命不合算。
追擊趙海臣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三爺,打蛇不死必遭反噬,讓兄弟們加把力”
“我加你姥姥,黑燈瞎火的老子折損了二十餘兄弟,這筆仗該怎麽算?”
“我已經答應分你五”
“那不行,我耗了這麽多子彈,得加錢!”
“給你六,六總了吧?”
“你娘的,你要是早這麽說,不就完事兒了?”
想到那個渡口日進鬥金,三爺當即吆喝一嗓子:“兄弟們,追一點,一個都不放過,打死一個賞一百洋.”
這年頭,鈔票不值錢,洋是通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匪兵們加快了腳步。
子彈像是大風刮來不要錢一樣往黑暗中灑。
往東跑開槍吸引追兵的兩個黑影先後中槍,手撐在地半跪在冰冷中的水中,相互嘀咕:“娘的,跟他們拚了.”
好,十八年後,爺們又是一條好漢!
匪兵與軍人不一樣,並不是每個人都隨帶手榴彈。
兩人趴在鮮染紅的水裏,往彈匣裏子彈,進匣口再次舉槍。
還擊時槍口閃招來堪比頭頂雨點的子彈。
兩人軀一次次被子彈衝擊。
幾個搖晃後,兩人倒水中。
其中一位在臨死前,拚著最後一口氣,將兩支駁殼槍都扔向旁邊幾米遠的水中,就算死,值兩百塊大洋的駁殼槍,也不能讓那些王八蛋輕鬆弄到手.
鮮迅速染紅兩周圍水麵.
幾個匪兵追近,擰開手電看著倒在地上的那兩個黑影,先補槍,然後才上前尋找掉水中的駁殼槍
先前聽槍聲,往這個方向逃的應該是三個,卻隻發現兩
剩下的匪兵有些懵,抬頭左右晃,雨霧籠罩的大地星星點點的槍火,是其他向南的兄弟正在開槍追擊。
黑燈瞎火的這幾位似乎再也找不到追擊方向.
打死兩個,兩百大洋一支快慢機到手,沒必要繼續冒險
陳八極眼睜睜看到又一個兄弟被瞎槍蒙上後背,一聲不吭栽倒。
心下大急,此時不能將這個兄弟留下,要不然追兵發現被打死的兄弟,會順著的方向追上來。
沒等他安排,擋在他後的一個黑影將死去那兄弟駁殼槍撿起來在自己後腰上:“大哥,我們倆留下阻擊,你們換個方向跑.”
強忍背上劇痛,陳八極打斷手下:“這時候不能轉向,後邊追兵幾乎保持一條線,如果橫向扯或者換方向,隻會將距離拉得更近。”
“我們現在僅剩下七個人.”
“抬上老六,往他服塞些土,到前邊找個先沉進裏。”
“這樣做太浪費時間.”黑影這一次沒有聽陳八極的話:“大哥,你們往西南方向去,我們往沿現在方向繼續跑”
“好兄弟!保重”陳八極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
“先走一步,來世再做兄弟!”兩黑影拱手,說完向南狂奔。
連陳八極在,總共隻剩下五個.
變向往南偏西。
有一個問題,陳八極始終沒有想明白。
就算自己在群雄會上為八路說了好話,趙海臣也不敢對自己下手。
敢在館陶縣城外伏擊自己,說明,這件事大龍頭肯定知。
而現在,後的追兵卻並不多,說明有人想把事控製在很小範圍。
很可能.趙海臣是在得到大龍頭默許。
多年以來,守運河渡口是個來錢快的活。
多半是道上有人眼紅。
借口自己讓運河東邊的八路借渡的事,想要搶自己的地盤。
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龍頭有什麽理由默許趙海臣對自己手。
利益讓人眼紅,就連結拜兄弟也不一定可靠.
想當年,東邊的梁山宋江,最後對老兄弟還不是一樣下毒手
江湖,打打殺殺才是江湖。
今天你搶我,明天我搶他,本就不奇怪。
刀口的英雄們,相互之間稱兄弟,背後捅刀子的事多了去。
當然,為朋友而兩肋刀的真英雄也不見,前提是雙方有共同利益,或者有過命。
平平穩穩,那府。
這年頭,槍桿子才是道理。
陳八極發誓,以後出門,就算去丈母娘家,也得手下人人都帶四個手榴彈,長短槍都帶,子彈帶夠.還有,機槍得帶一!
至於渡口,隻要自己沒死,就算被人搶了也還能搶回來。
逃跑者如喪家之犬。
後邊追擊的鬣狗仍然魂不散。
“他們又分兵了,嗬嗬,往南的人,往西南的人要多”
陳八極沒有料到,追擊的匪兵中有一個長期在水裏求活的家夥。
這貨打著手電,每跑出一段距離,不斷在地上尋找觀察。
陳八極一行人跑過的水裏雖然看不到腳印,但是卻留下明顯的渾水痕跡。
手電筒是個好東西,憑那道渾水直接吊著逃跑者的尾。
既然陳八極分頭跑,那就分頭追就是。
追兵沒有準確目標,憑大致在黑燈瞎火胡開槍,很難蒙著目標。
但是卻又不能讓逃跑者跑得輕鬆,有一搭沒一搭繼續開火,給逃跑者施加力。
雙方在黑夜中繼續角力。
陳八極很是無奈,要不是自己背上挨了一槍,黑燈瞎火甩開那些王八蛋,本不算事兒。
夜雨並不持久。
下了三個多小時的雨終於,小了很多。
即使如此,槍聲也會因為空氣中多了雨霧而傳不遠。
東北麵傳來逐漸變得清晰的零星槍聲,顯示雙方的人並不多。
髒臉蹲在南麵高出水麵路基上,跟通員嘀咕。
分析加判斷,得出大致結論:應該是有人追,有人逃。
而在漆黑的雨夜也不放棄追擊,說明被追的人很重要。
這年頭,在黑夜中逃跑的絕對不會是鬼子。
也不會是館陶城裏的那些偽軍。
最大的可能是那些鬼子、偽軍在追抗日分子。
“我們得幫被追的人!”通員說完,長脖子往北張.其實,他啥也看不到。
“離開這裏往回走,避開他們逃、追路線才是最好的選擇!”髒臉嚇了一跳,立即搖頭。
“張同誌,你能眼睜睜看著咱們的同誌被敵人追?”通員轉頭盯著近在咫尺也看不清髒臉。
八路喜歡說同誌.
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誌的意思.
髒臉心裏某弦被挑。
猶豫了一會兒,手掏出自來火,左手蒙自來火上,右手拇指齒,哢嚓一聲,打著火。
微弱的火苗,微弱的線,瞬間撕開黑幕。
髒臉開始提量兩人蹲著的馬路路基。
路基高出兩邊被水淹沒的荒地半米,還能看到地裏近火極限高出水麵的那一道道坎壟。
倒是一個不錯的伏擊陣地
快速轉頭,對披著簑蹲在不遠警戒,看到火苗後正看向自己的三人組戰士下令:“哎,趕回去一個,把後邊的人都過來.”
髒臉留了個小心眼,響槍的位置在北偏東方向,此地沒有於逃跑者逃亡的路上.
不出意外的話
應該不會跟那些人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