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酒會之后第二天,方慈飛回倫敦。
手上還有兩個項目,耽誤不得。
收假后第一天就見到出現在事務所,一眾同事都震驚了,吳以珊給拿了杯咖啡,道,“還以為你會請年假呢?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項目等不得。”
方慈笑說。
“勤勞刻在了基因里啊,”吳以珊嘆,“……我覺得啊,一會兒老大來了,一定勒令你回去休年假哈哈哈。”
方慈低著眼收拾桌上的文件,只笑笑沒說話。
是乘聞家的私人飛機回來的,聞之宴一路將送到座位上,還抱在上說了會兒話。
臨近年關,集團很忙,再加上家產爭奪風波剛剛落下帷幕,正是各界關注的時候,他斷斷是無法再任地拋下一切來倫敦陪。
整個送離開的過程中,他與都如常親,但方慈也覺到,倆人間似有不快的緒在醞釀。
相久了,方慈覺得,聞之宴其人,開心與否,其實很好分辨。
正常況下,他是慵懶的調笑的,心里有事兒的時候,目則是沉靜的。
抱在座位上時,他看向的目就是如此。
他大概是怨遲遲不肯辭職回國。
無可厚非,但方慈也別無他法。不止手上已有的項目,領導在為接洽的另一個項目也很興趣,心里想,至要等下個項目做完。
果然如吳以珊所預料,老大Sarah一到事務所,就找方慈過去談話,問是不是安排的工作任務太重了,導致訂完婚就要立刻趕回來。
方慈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勻出,“……我打算做完下個項目就辭職。”
Sarah瞇眼看,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我會好好把手上的項目做完。”
“我不擔心你的態度,”Sarah說,“……但是,你確定這是你的最佳選擇嗎?為了婚姻辭職?”
方慈抿抿,臉上是有竹的微笑,“兩者不沖突。”
人生會有很多選擇很多可能,并不是一趟只允許功不允許失敗的軌道列車。就像聞之宴曾對說過的,只要想著自己當下想要什麼,全力以赴去達,其他的不要去管。
把心態放輕松,去做,并且允許任何可能發生。
Sarah笑了笑,“看來你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天,方慈和吳以珊去曼城出了趟短差。
回到倫敦,沒再去事務所,直接回了肯辛頓的聞家別墅。
別墅的中餐廚師已在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在方慈用晚餐時,站在一旁與聊了許多。
上到聞之宴的父母以前有多麼讓老爺子頭痛,下到聞之宴小時候有多挑食。“老爺和夫人都是搞藝的,不愿意在這別墅里住,常年滿世界跑,老爺子一邊生氣,一邊還得派保鏢去保護著,結果每次都被甩掉。”
“二爺小時候可挑食呢,不吃蔬菜,類也只偏好清淡那一掛的,好在一直喜歡喝牛,這才長這麼高長這麼好。”
吃了飯,管家神兮兮地,“夫人,影音室有一些東西,也許您會興趣。”
于是方慈跟著去了影音室。
管家拿出一個厚厚的正方形碟收納包,取出碟,放卡槽。
那統統是聞之宴各個年齡段的影像記錄。
過圣誕節拆禮的、雪的、沖浪的、騎馬的,甚至還有日常在花園里玩耍的片段。
他小時候果然很可,十幾歲的時候,整個人沉靜了些,隨意一坐都顯出慵懶的爺派頭。
最讓方慈印象深刻的是一段騎馬的五分鐘視頻,穿著馬服,躬前,風一樣在一眼不到邊的草地上馳騁。
看起來約十六七歲,意氣風發的野年。
舉著攝像機的是管家本人,聞之宴下了馬,鏡頭立刻顛著跟過去。
切到下一段,聞之宴大概是洗了澡換了兒服,正坐在馬場旁的天休息區喝咖啡。
復古的藤編椅,聞之宴深深往后靠著。
材已經條,肩寬長,很瘦,隔著一層薄薄的衛,都能看到凸起的肩骨廓,下面穿著大短,長大喇喇敞著著。
撲面而來是一種高貴潔凈的年,有點壞勁兒,但奇異的很清爽。
管家問,“二爺,今年生日,讓老爺夫人送您一匹馬,怎麼樣?看您騎得很好。”
聞之宴頭也沒抬,說,“不要。”
“怎麼呢?”
聞之宴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鏡頭一眼,特別散漫慵懶的語調,拖著嗓子,“沒興趣養。”大概是有的緣故,他略瞇著眼,角一抹笑,逗管家,“就我這,三五天不著家,真養匹馬,到頭來,都是您的工作量。”
“也是。”管家說著,換了個拍攝角度。
聞之宴大概是在看鏡頭外的管家,說,“……您拍這個有什麼用?”
“總會有人想看。”
“能有誰想看這些?”
他輕嗤了聲。
“……比如您以后的人。”
聞之宴閉上眼,輕搖頭,“荒唐。”
他已被宣為繼承人,聯姻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大概率不會有人。
“萬一呢,”管家勸說,“您要不要對鏡頭說幾句?對未來的人。”
聞之宴一頓,瞇眼看了看鏡頭,而后轉頭向遠方。
鏡頭跟著他的視線轉開。
一無際的碧綠草地,天空高遠澄澈。鏡頭再度轉回來,放大,框住他的側臉。下頜線流暢鋒利,纖長的眼睫在鼻梁上落下暗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向鏡頭。
頓了頓,微微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存在,早點來見我吧。在那之前,好好照顧自己。”
同一時間的那時候,方慈應該是在南方老家讀高中。
每天兩點一線,生活呆板無趣。
此刻眼著視頻里清爽的年,不眼眶發熱。
如若不是在「云輕」店外,他主接近,與他可能真的會毫無集。各自聯姻,也許會在圈里某場酒會宴席上遇到,那時候,的份是別人的太太,而他則是別人的丈夫,彼此禮貌疏離淡淡一笑,完全無從窺得彼此心底的火焰。
那一晚,直到沉沉睡前,方慈腦子里都在盤旋著這個可能。
如果真是那樣的相遇,他們還會墜河嗎?還會走到一起嗎?
很難吧。
想。
抱著這個念頭睡去,果不其然,那一晚做了噩夢。
生鐘是八點半,第二天一早卻是七點鐘就醒了,下意識先了鼻子,夢里大約是哭過。
洗漱完,披著毯端著熱咖啡來到樓下。
清晨,后花園霧氣蒙蒙。
穿過小徑,想到花園中間的藤椅上坐會兒。
走出沒幾步,隔著一層薄霧,卻看到藤椅上有個悉的人影。
愣住了,一時以為是幻覺。
聞之宴穿著件黑的復古拉鏈款式半高領,深深歪靠在椅背中,勁腰塌著,雙手隨意搭著敞開的大。
他頭戴著一頂線堆堆帽,耳朵都掩著,帽檐到鼻梁,只出鼻尖以下的小半張臉。
看起來睡得很。
面前茶幾上擱著一個空的牛瓶。
方慈走近了幾步。
他頸上的項鏈反著清晨日出的微,掛墜是個鎖,跟幾年前他送的鑰匙項鏈是一對。
到了這地步,仍然難以相信面前的人是真實的,他怎麼會過來?之前完全沒提過。不由地手想要去。
指腹到他下頜,了,溫熱。
下一秒,手被攥住,整個人被他扣到懷里摁到上坐下。
聞之宴眼睛都沒睜開,結滾了滾,“……幾點了?”
聲音帶著晨起時特有的啞。
方慈沒帶手機出來,托起他左腕看了看,“七點五十。”
他還歪靠在那里沒。
方慈默默看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告訴我?怎麼不進去睡?”
“……你是問題寶寶嗎?”
聞之宴語帶低低的笑意問。
話這麼說,他還是索著扳著的手指,一個一個回答,“昨晚來的,倫敦分部有個酒會。”
本來用不著他親自出席,但他還是來了。
“……你那陶學長灌了我好多酒,兩個小時前才回來,一酒氣,不想吵醒你,來這兒醒醒酒。”
“……可以吵醒我的,”方慈輕聲說,“我也想見你。”
聞之宴一頓,掌心扣著頭頂往上捋了捋帽子,終于張開眼,一雙眼睛出來,“本打算八點半洗個澡再去床上抱你的。”
“現在去吧,”方慈道,“洗完,我陪你躺一會兒。”
回到主屋,聞之宴去洗了澡,松散披著睡袍從浴室走出來。
就見方慈倚靠在主臥起居室的拱形窗邊煙,披著毯子,長發隨意散在頰邊。清晨的日斜照進來,給的側臉蒙上一層暈。更顯得清冷縹緲,不真切。
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
聞之宴走過去,低頭探尋的表,“怎麼了?”
方慈下意識搖搖頭,停頓兩秒,才抬眼看他,聲音很輕,“……我做噩夢了。”
聞之宴定定看,捧住的臉,“噩夢都是假的。”
他從指間取過煙,摁熄在煙灰缸里,而后一把打橫抱起,去了床上被窩里。
聞之宴扔掉睡袍,下來吻。
嗚嗚著推拒他的手,“……還沒完事兒……”
“不做。”
片刻。
方慈弱弱地說,“……我還要上班。”
聞之宴膛上下起伏,帶著的手往下探。
驚得了。
手背被他掌心扣著,完全是他在主導作。
他額頭抵在腦側枕頭上,灼熱的呼吸就在耳邊。
整個人被他的溫和氣息籠罩,他的侵略如此之強,方慈心臟猛烈搏,難以招架。
不盡興。
被他翻過來趴著,他讓并。
心燥熱難以紓解,聞之宴啞著嗓子在耳邊講了幾句下流的話。
方慈幾乎可以預見,以后若是懷孕,孕期頭三個月將會怎樣渡過。
之前說不想吵醒,現在又……
不知他到底是還是過分。
大約是清晨時分醉酒在戶外睡的緣故,聞之宴有點冒的癥狀,晚飯時候咳了幾聲,食不振的模樣。
方慈說,“你要不要吃點藥?”
聞之宴拿著湯羹攪一攪瓷碗里的粥,抬眼瞅,“不用。”
方慈也沒再追這茬,過了會兒,問,“……集團不是很忙麼?你什麼時候回去?”
聞之宴默了默,“……過兩天再回,想跟你待著。”
“哦,好。”方慈本想說沒必要在這兒干耗著,會盡快做完所有項目回國,可話到邊,怕他不高興,也就沒說。
他倆曾經因為非要回倫敦這事兒,不大不小吵過一架,方慈不想舊事重提,否則又要拌。
吃了飯,方慈去書房看了會兒書。
雖然已經畢業,也保持著學習的習慣,國際上最新的公開案例,新出版的專業書等等,都是可汲取的養分。
將近十點,上了樓。
整棟別墅都是可可風,二樓大客廳挑空很高,水晶吊燈已經熄滅,只余幾盞壁燈暈出淡淡的圈。
壁爐里火燃得很旺,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燒聲。
凸窗前常年擺著張單人沙發,聞之宴就坐在里面,即便是從側后面看,也能看出他姿慵懶,倚著靠背,白襯衫袖筒卷在肘,雙臂搭著扶手,右手指間夾著煙,偶爾抬起來一口。
他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覺有些懨懨,緒不高。
方慈走過去,莫名覺到有冷風,這才發現凸窗窗扇大開著。
穿那麼薄,背后不遠是壁爐,面前是倫敦冬季的寒風,一冷一熱,這樣會生病啊。方慈皺起眉頭,“……你不冷嗎?”
聞之宴偏過頭抬眼看,“……不冷。”
方慈還是把窗戶關上了。
他勾勾兩指,“過來,坐我上。”
方慈依言走近了幾步,卻是抬手用手背了他額頭。
滾燙。
下脾氣,平靜地說,“聞之宴,你發燒了。”
“嗯。”
聞之宴漫不經心應一聲,掌心扣著的,還是專心于把摁到自己上。
這下方慈有點忍不了了,推開他的手,聲音冷幾分,一字一句,“我說你發燒了。”
聞之宴往后倚回靠背,拖著嗓子,明顯還是沒往心里去,“燒完不就好了嗎,扛過去就是了,”他出手,看著,“……讓我抱一會兒,嗎?”
方慈不想再跟他浪費口舌,轉下樓去了。
找管家問了藥箱位置,找出溫度計退燒藥,又倒了杯溫水,一齊拿到樓上來。
回到聞之宴面前,把水杯和藥往前一遞,“要不要吃藥?”
聞之宴意味莫名輕嗤了聲。
也許當慣了爺,被伺候慣了,這時候了也不疾不徐,那眼睫一落,又徐徐掀起,不慌不忙地上下看。
下班回來就開飯了,沒來得及換服,此刻還穿著通勤的襯衫套,長發在腦后挽了個髻,頰邊散落著幾縷碎發。
職業裝扮,特別有律師那專業的不聲的勁兒。
方慈給他下最后通牒了,“不吃我走了。”
雖然出比不得他,但從小到大食住行也都有人照料,斷斷沒有這樣照顧過別人。
聞之宴又盯著的臉看了幾秒,這才有了反應,卻是張開了——
一幅等喂的架勢。
方慈震驚,掉頭就要走,“不吃拉倒。”
還沒邁開步子,就被他扣著側摁到了上,杯里溫水潑出來一些,洇了的。
聞之宴虎口不輕不重地鉗著下,“對我就這點兒耐心?”
方慈冷靜地看著他,語氣聽不出喜怒,“聞之宴,你是小孩子嗎?生了病就在這兒作天作地?”
“不吃藥就是作?”
“不要換概念,”道,“不吃藥,等著我喂,不是耍脾氣是什麼?”有點生氣,“放開我,我要起來。”
聞之宴也相當冷靜,從手里出藥和水杯,一并扔到旁邊垃圾桶里。
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又點了兒煙,說,“你再給我跑一個試試。”
著有點兒不舒服,方慈用掌心了,耐著子,問,“……你是不是有緒?我覺到了。”
聞之宴眼神卻是落在那上,薄款,出點。
看了幾秒,視線挪到臉上,“……你還會這麼穿?之前怎麼沒見過。”
“我的職業裝有很多,有長長及膝,你當然不會每一件都見過。”
“這麼薄的,不冷嗎?”
“幾乎不去戶外,怎麼會冷。”
聞之宴夾著煙的那只手上,而后說,“是麼,著涼的。”
“那是因為你發燒了,你溫太高。”
聞之宴笑了聲,拖著嗓子,“原來如此。”
方慈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他的手在往里探。
還沒待說話,聞之宴就淡聲問了句,“……完事兒了嗎?”
倒是完事兒了,但方慈這時候不想說這個話題,轉而問,“……你真的不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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