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魏紫被他這樣打岔渾說，又忍不住與他拌，登時就把先前那點丟臉不知該如何自的心思丟到了天邊。

顧長安讓的恩仇名冊收好，出京這一路，經過哪里就報到哪里。

自是不再與小牡丹糾結那旨的事了。

又吩咐小廝給分廂房，撥了婢到邊去伺候，算算真真正正的同舟渡。

小牡丹與他說了大半天，才拎著大包袱去客房，坐下的時候得不行，猛灌了兩杯茶水。

兩名婢在邊上鋪床疊被。

不多時，水船開。

緩緩離了京城。

孫魏紫托腮，看著窗外。

算起來，這是第二次離開京城。

比起上回狼狽奔逃，不知自己會命喪何，這一回蹭顧長安的船，著實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顧長安并不急著去哪一，白日里行船，天將暮時便登岸。

第一天，船是在古寧縣靠的岸。

孫魏紫翻著的恩仇名單，這古寧縣恰好有一位救過命的大恩人，要上門去報恩。

顧長安整理好儀容，走到門前時，拿折扇敲了敲窗戶，“要上岸了，今兒我去會會古寧縣的地方，你可要與我同去？”

“我有我的事。”孫魏紫道“你自忙你的去。”

顧長安聽到這個回答也不意外，折扇輕搖著，又問道“那你晚上歇在何？辦完了事回船上來？還是到驛館來找我？”

顧公子到哪都是直接住當地最好的客棧，如今為臣為，到了地方住驛站就了首選。

孫魏紫道“再說吧，我上帶著銀子呢，還有陛下給我的金令，在哪都能歇。”

重新把名冊裝回包袱里，然后抬眸看著他，問道“而且我是個蹭船的，到了此就算承了顧大人的了。顧大人問我回船上來還是去驛館去找你是什麼意思？打算讓我一直蹭下去？”

顧長安這話問的，似乎就沒想過會在這跟他分道揚鑣似的。

顧長安笑道“有何不可呢？”

小牡丹一下子沒應聲。

說不可，到也沒什麼不可的。

就是顧大人也不是對誰都這麼大方的。

小牡丹見他主讓自己占便宜，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顧長安見不語，當即又道“不然，你要背著這麼大個包袱上門去報恩嗎？”

孫魏紫看了看大包袱，這麼大一個，背著上門去確實也有失儀態。

“你這包袱里又有多東西是要拿給你的恩人的？”顧長安又道“若是背著這麼大一個包袱去，結果只拿出一個小件來給人家，多有些不太好看吧？”

這一句徹底中孫魏紫的心思。

說“那我的東西先放在船上，等辦完事了再回來，只是我也說不準今天回來還是明天回來……”

“巧了，我也說不準何時離開此，到底是來辦差的，若是要多耽擱幾日，那就只能讓你等一等了。”顧長安笑道“不過你左右也是個蹭船的，早一日晚一日應該也無甚要。”

確實沒什麼要的。

孫魏紫把手進大包袱里翻了翻，從中翻出一個檀木盒子來，起走到顧長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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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做什麼？要把這個送我？”

“你擋著道了。”孫魏紫完全沒有把手上的檀木盒子送給他的意思，“這是我要送給我恩人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我蹭了你的船，確實也該給你送禮的，以后再給你補好了。”

顧長安沒再說什麼，轉走出了船艙。

孫魏紫跟在他后頭上了岸。

隨行的十幾個小廝侍，陸續離船登岸。

只有幾個船夫留在了船上。

“那我先走了。”孫魏紫朝顧長安行了一禮，捧著盒子轉走。

“等等，這人生地不，你就打算一個人去別人家里啊？”顧長安不等小牡丹回答，直接點了四個小廝，“你們幾個跟著小牡丹，別讓人再欺負了去。”

“是，公子！”小廝們在府里的時候稱顧長安為‘大人’，到了外頭就改稱“公子”，腦子都十分地靈活。

孫魏紫也知他是好意，便也不推辭什麼，只道“兩個就夠了，四個太多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人上門尋仇呢。”

顧大人自己出門陣仗擺的大，隨便給派了幾個小廝，都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常年練武之人，不是那些花拳繡的假把式。

顧長安道“我這不是怕你去報恩的半路上，見要報仇的麼？再說了，只帶兩個人抓狗不好抓，都帶上吧。”

孫魏紫都被他逗笑了，這人還記著那條大黑狗呢。

剛要說話，就聽見顧長安紫自言自語一般道“四個我都嫌。”

“四個就四個，多謝顧大……”小牡丹福了福，話說到一半，又把稱呼改了“顧公子。”

“這才乖。”顧長安把折扇別腰間，手就想去小牡丹的頭。

結果手剛到一半，小牡丹就抬眸看了過來。

好吧。

不能隨便人家姑娘的頭。

顧長安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同說“夜登門多有不妥，趁著天還沒黑，趕報恩去吧。”

“好。”小牡丹應了聲，帶著四個小廝轉去了。

顧長安把別在腰間的折扇又拿了出來，剛要展開扇風，忽又想起什麼一般，回頭了一眼。

卻發現小牡丹已經帶著人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顧長安拿折扇輕輕敲著手心，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隨行的小吏于發，“這古寧縣近來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還真有。”于發道“古寧縣多富商，你別看這是只是一個縣，上前看看便知他比許多城池都富饒得多，而且離京城也不遠……”

他說著低了聲音，湊到顧長安耳邊道“陛下京前，京城許多富戶聽到風聲都逃到了此。”

顧長安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難怪陛下要讓我要出京，敢是先前京城跑了許多富戶，要讓我千里追債？”

隨行的一眾人聞言都忍不住笑。

“行！”顧長安搖著扇子朝前走去，“來都來了，干什麼不是干？”

而另一邊的孫魏紫，一邊憑著記憶里的路線、一邊問路找過去。

到了印象中的林府門前，抬頭一看，牌匾上寫的卻是“李府”。

一下子有點茫然。

跟在他后的小廝見狀，忍不住問道“魏大小姐，您是不是記錯地方了？咱們在這兩條街上來回找了幾遍，都沒找到您要找的林府。”

“不應該啊。”孫魏紫抱著檀木盒子沒離，“方才問路的時候，那老伯也說林府就在這里啊。”

又湊近瞧了瞧，門口這兩只石獅子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當初孫魏紫落難至此，一直被兵追捕，又一次被發現了蹤跡，險些就在林府門前被抓住了。

慌不擇路之間，跑進了林家小姐林婉的轎里，得其庇護才逃過一劫。

當時林婉還想將傷的帶回府中照顧，小牡丹怕連累林家人不敢林府，林婉就把頭上的一對珍珠釵環送給了，讓在逃亡路上換些吃食。

當時的場景孫魏紫記得很清楚，還有這條街，林府門前的景象。

不會錯的。

而且這“李府”的牌匾新得很，像是剛掛上去不久。

孫魏紫蹙眉道“難道是林姐姐家里出了什麼變故？連宅子都變賣出去了？”

“孫大小姐稍候，小的上前去問問。”小廝聽這樣說，立馬上前去扣門。

敲了好一會兒，里頭才有仆從來開門，“誰啊？”

小廝客客氣氣地問道“故人上門訪友，敢問此原先可是林府？”

“什麼林府？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現在這里是李府！”那仆從吼了一聲，當即就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上前詢問的小廝了一鼻子灰回來，同孫魏紫道“這家的仆從脾氣也太差了一些，不過是問一問原先的主家，怎麼就惱火這樣？”

“那仆從方才說‘現在這里是李府’，也就是說……原先不是，我沒找錯地方。”孫魏紫說著就要上前去再敲一次門。

隨行的幾個小廝連忙攔住了，“孫大小姐莫急，這叩門通傳是小的們該做的事，再敲幾次都無妨，只是您想想，看那仆從的樣子，只怕不會輕易放我們進府去。”

另一人道“而且進了府也找不到您要找的人，倒不如先找附近的人家問問，林家究竟出了什麼事？”

孫魏紫方才一想到林婉可能出事就太過著急，有些昏了頭，這會兒冷靜下來，同小廝們道“你們說得有道理，先找附近的人家問問。”

林府是這條街上最大的一府宅，其他大大小小的人家還不。

孫魏紫讓幾人分散開來去問。

只留了一個小廝在邊。

走到街頭的時候，剛好見一個賣竹籃竹蜻蜓等的小攤販，走過去買了一只竹蜻蜓，同攤販大娘打聽道“我記得這條街最大的那戶人家以前好像姓林，現在怎麼改姓李了？”

年輕貌的姑娘出手大方，給了塊碎銀就不用找了。

br> 攤販大娘遇到這樣出手闊綽的手，臉上笑開了花，等問了這麼一句，立馬就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一腦倒了出來。

“這事你問我就對了，這幾條街上的事，沒有比我張大娘更清楚的了！”

孫魏紫一聽，立馬從邊上拿了張竹板凳坐在邊上，“那大娘快給我講講！”

這出高門的貴，跟小攤販打聽起事來門路的。

跟在后的小廝見了，都有點不敢相信。

他嚴重懷疑這攤上要是沒有竹板凳，孫魏紫能直接坐地上跟人家大娘聊上。

“喏，前頭那李府，就是原先的林府。”張大娘長年在這條街上擺攤做生意，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再清楚不過，只是先前跟本地人都說厭了。

這好不容易來個臉生的，能從頭說起，大娘說的十分來勁“這林老爺啊，是個大善人，家大業大的，跟夫人也恩，幾十年都沒納過妾，可惜啊，可惜家里只有一個兒……”

張大娘說到了這林家的小姐，不得要描繪一番如何如何得如花似玉，貌善良。

孫魏紫也這麼覺得，聽得直點頭，并無半點厭煩之意。

知道張大娘話鋒一轉，說到“這家里只有一個兒就是不好。”

小牡丹原本要反駁，想了想，又把到了邊的話咽回去，換了，“怎麼不好了？”

張大娘道“前年林家招了上門婿，本來林家這麼大的家業，家里有只有一個兒，林老爺想找個上門婿也是之常，可壞就壞在，招了只白眼狼啊！”

張大娘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嗓門一下子就高了起來。

話剛一出口，自己先把捂上了。

怕被人聽見似的。

張大娘低了聲音，跟孫魏紫說“這林府啊自從招了上門婿之后，林老爺林夫人就接連死了，不到一年，那婿就把前頭的妻子兒子接了過來。”

“一開始就是說做平妻，后來看林家只有林小姐一個了，看好拿好欺負，那前頭的妻子就兇悍起來，占了正頭夫人的名分，讓林小姐做妾！”

“如今是林府變李府，正頭主子了使婢……慘喲！”

張大娘這一聲“慘喲”還未落下。

前頭橋上忽然傳來幾個販夫走卒的驚呼聲“姑娘！姑娘別跳！”

“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天大的事都能想法子解決！你可別自尋短見啊！”

跟在孫魏紫后的小廝道“咱們也過去看看？”

孫魏紫聽到靜，就連忙起跑了過去。

坐在欄桿上的那子麻布，頭發也只用頭巾包著，好像完全沒聽見其他的喊聲，一直低頭看著底下的河水。

孫魏紫原本只是路見不平，想出手幫一把。

誰知近前了，仔細一瞧，竟是……“林婉？”

林婉此時糙的模樣，同從前著綾羅，帶朱釵玉環的模樣截然不同。

但角有顆痣，孫魏紫記得很清楚，一眼便認出了。

心下一驚，連忙高聲喊道“林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