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拉開床頭柜的屜,映眼簾的是老太爺送給的字典,字典的末頁有關于喀什慶歷代族長和族長夫人的介紹,當時只是隨意瞄了一眼,并未放心里去,就覺得自己這輩子怕是都沒機會踏足喀什慶,是以,對于喀什慶的歷史不怎麼上心。
但現在,水玲瓏認為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
一晃進七月,天氣越發燥熱,偏孩子們大了總往外跑,小夏和秋三娘拉都拉不住,水玲瓏又不愿太拘著孩子的天,便在院子里搭了一座草棚,用以蔽烈日。
皓哥兒每日下學依舊會來找小秋雁玩,緒傷勢痊愈,也去了學堂,下學后隨皓哥兒一道來紫藤院。緒不記仇,雖然被皓哥兒咬了一口,但玩了幾回便沒心沒肺地和皓哥兒稱兄道弟了。
“來,這是我爹做的彈弓,可好玩了,借你玩一下!”緒很大方地把新彈弓遞到皓哥兒面前。
皓哥兒癟了癟,一臉不屑,從懷里掏出一個金屬做的小跑車,放到地上輕輕按了按頂端的按鈕,就見小跑車自己呼哧呼哧朝前方開去了。
“哇——”緒目瞪口呆……
小秋雁和哥兒、姐兒也朝小跑車了過去,都出了十分驚喜的神。
皓哥兒驕傲地來了個李小龍式的鼻子作,他父親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父親!
水玲瓏花了幾天的時間,一邊翻前面的注釋,一邊對照自己的筆記,總算看完了喀什慶的族長與族長夫人歷史,放下書本,幽若明淵的眸子里浮現起一意味深長的波,捎了一分凌厲,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然,吐出口的話異常溫:“請表小姐過來用晚膳。”
枝繁:“嗯?”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小姐居然邀請表小姐過來用晚膳?表小姐這段日子仗著自己毒發,沒霸占世子爺,世子爺每天下了朝都必須去一趟湘蘭院,雖說有胡大夫在場,卻也著實浪費了與大小姐獨的時間,大小姐難道不該惱怒表小姐嗎?怎麼還要請吃飯?
水玲瓏走到梳妝臺前,了自我覺良好的臉,道:“聽說表小姐會做喀什慶的特菜肴,今晚下廚,我和世子品嘗的手藝。”
什麼?還有世子爺?大小姐瘋了嗎?怎麼能給表小姐一個向世子爺獻的機會?世子爺那個大吃貨,萬一看上表小姐的手藝了怎麼辦?
瘋了瘋了,大小姐一定是瘋了,要麼就是瘋了……
枝繁失魂落魄地去了湘蘭院。回來時,邊多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文鳶。
文鳶穿一件淡紫束腰羅,外籠一層用金線繡了線紋的明紗,隨著蓮步輕移,流般縈繞,絢麗人。的頭發結鬟于頂,簪一對紫水晶珠花,并一支碧玉海棠釵,眼影的紫的,指甲是紫的,就連鞋面也繡著紫羅蘭,遠遠看去,如一個迎風而立的紫魅,得勾魂。
進房間,朝水玲瓏規矩地行了一禮:“表嫂!”
水玲瓏回了半禮,寬和地笑道:“坐吧,今兒氣不錯,可是毒素清除許多了?”
水玲瓏的態度讓文鳶寵若驚,又是許下廚,又是請共餐,還關心的子,對比之前的客套和淡漠,此時的水玲瓏簡直親切得不像話!難道說……水玲瓏認命,然后接納與和平共了?對,一定是這樣!那麼,日后也會大度一些,對水玲瓏好的。
一念至此,文鳶出一抹會心的笑:“嗯,毒素基本清除干凈了,從昨天開始就停了針灸和運功治療,只口服些藥。我正愁沒機會答謝表哥,表嫂邀請我,我便順便親自像表哥道聲謝吧。”
原是一句試探的話,誰料水玲瓏想也沒想便應了:“你來,當然是想要你和我們一起吃飯,你再等等,近日朝中事多,你表哥比平時回來得略晚。”
文鳶心頭狂喜,忙不迭地從荷包里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小東珠:“表嫂,這是我出生的時候,大姑姑送給我的,有一對,現在我送你一個!我大姑姑不是普通人哦,是我們喀什慶的福星,贈送的東西都是非常好的!那天我出門要是帶它,興許不會被毒蛇咬,你收下吧!”
很大度、很可的樣子!其實痛死了……
水玲瓏在聽到那個嗲聲嗲氣的“哦”時,渾都泛起了皮疙瘩,明明一把年紀了,非得裝得和姐兒一般純真無辜,水玲瓏真有種的沖!
斂起心底的變態因子,水玲瓏微微揚起角:“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好意思收?”
文鳶眼神兒一亮,便要將東珠放回荷包:“哦,那我改送……”
“不過不收又太浪費表妹的一番心意了。”水玲瓏在文鳶回手時將東珠“搶”在了手里,唉!真不是貪財,而是這貨惡心很久了,得收點兒神損失費。
文鳶的角一!笑容也收!
水玲瓏將東珠遞給枝繁:“表小姐送的吉祥禮,保管好。”
不多時,皓哥兒和小秋雁分別牽著哥兒和姐兒進來了。
“妗妗。”皓哥兒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看了文鳶一眼,眉頭一皺,理不理的樣子,卻不知想到什麼,也恭敬地行了一禮,“堂姑姑。”
文鳶探出手,了皓哥兒圓溜溜的小腦袋,笑得天真爛漫道:“好乖哦!”
皓哥兒的脊背漫過一惡寒,抱起哥兒便繞到了水玲瓏旁邊!
小秋雁規矩地行了禮,把姐兒到水玲瓏手上:“世子妃萬福金安!四爺回去了,今天大家都玩得很高興。”
水玲瓏滿意地賞了小秋雁一盒椰紅豆糕,小秋雁能干懂事,水玲瓏便聘請做姐兒和哥兒專職的陪護,每月三兩銀子,是小夏半個月的工錢。
曾經皓哥兒還想請小秋雁做陪讀的,被小夏的娘拒絕了,小夏說,子無才便是德,孩子不讀書才好。
“在妗妗這兒留飯可好?”水玲瓏撤回落在小秋雁上的目,問向了皓哥兒。
皓哥兒搖了搖頭:“多謝妗妗,我還要描紅,先回了。”他才不要把幽茹一個人丟下!他不在,幽茹就不吃!
水玲瓏猜他是想和冷幽茹一起用膳,便沒再強留。皓哥兒一走,小秋雁也回了自己房間。
文鳶看著曾經將整得狼狽不堪的姐兒,心有余悸,不敢靠近,也不敢靠近哥兒,就那麼巧笑嫣然地打了聲招呼:“姐兒,哥兒。”
姐兒輕輕一哼,撇過臉不理!
哥兒傻呆呆地笑了笑:“啊——啊——”
文鳶汗,怎麼覺得姐兒對有很強的敵意似的?可這麼小的孩子,即便大人教也是聽不懂的吧?
算了,肯定是最近太張,直覺出了問題。
一歲小娃懂什麼?
湘蘭院,流風、上虹、安郡王、喬慧、甄氏和緒圍一桌用膳,上虹舀了一勺子黑豆放喬慧碗里,又夾了兩筷子胡蘿卜給緒,二人都齊齊皺了皺眉,又齊齊嘆了口氣。上虹仿佛沒有看見,又盛了一碗老鴨冬菇湯放在流風面前,流風著頭皮喝了起來。到甄氏,甄氏心驚膽戰,上虹回手,開始自己吃,甄氏松了口氣!
晚飯畢,流風去了主院找諸葛流云商量政務,安郡王則前往外書房擬定奏折,緒被丫鬟領去凈房洗澡,剩下幾個人,湊了一臺戲。
“聽說了沒?玲瓏啊請文鳶過去吃飯了。”甄氏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尖酸刻薄地道,“所以說,人嘛,想要獨占一個男人是不可能的。尤其生了孩子的人,把力放在孩子上,給予男人的關了,這男人,心里和子都得不到滿足,不另尋佳人才怪!”
喬慧聞言柳眉頓時一蹙,卻不敢當著兩位婆婆的面放肆,只得以帕子汗,順帶著掩掩臉上的異樣。
上虹的眼珠子左右了,爾后悠悠地道:“也許不像你想的那樣,玲瓏只是盡地主之誼,款待文鳶罷了。”
喬慧神稍霽,還是這個婆婆講話比較靠譜。
甄氏笑著嘆了嘆:“唉!我和玲瓏生活了兩年,什麼子我最清楚不過了,眼里不得沙子,別說人,怕是一只母蒼蠅也不會接到邊。所以,這一次一定是小鈺開了口,指不定二人地吵了一架,為挽回丈夫的心,玲瓏才不得不妥協。姐姐你是沒瞧見小鈺每天下了朝都先來咱們湘蘭院探文鳶,然后才是回紫藤院用膳麼?”
喬慧實在聽不下去了,便忍住不悅了:“那是因為文鳶中了毒,大哥要給解毒,所以才……才來咱們湘蘭院的,而且大哥每回都帶了胡大夫,這不是辟謠的最好說明嗎?”
“嗤——”甄氏嘲諷地笑了,拿起一顆瓜子兒,說道,“傻孩子,就是因為帶了胡大夫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清者自清,你大哥和你大嫂若是比金堅、深信不疑,何須弄個大夫來辟謠?你大哥本是做給你大嫂看的!但凡事呢都有個度,你大哥都這麼給你大嫂面子了,偏你大嫂得寸進尺,阻撓他和文鳶見面,最后大家撕破臉了,你大嫂才發現這世上從來只有男人不要人,可沒人斗得過男人!”
太爽太解氣了,自己沒男人疼,就不得所有人都沒男人疼!甄氏心里那個樂呵呀,比贏了元寶還開心。
喬慧想反駁,微涼的目掃過一屋子人,又想起王府的男人,話便梗在了頭。
上虹的眼皮子了,低頭喝茶,不接話。
這時,門口有丫鬟稟報,紫藤院的鐘媽媽來了。
鐘媽媽是水玲瓏的母,跟著水玲瓏水漲船頭高,而今在府中一躍為余伯之下,百人之上的管事,是以,大家都待很是客氣。
上虹命莊媽媽親自迎了鐘媽媽,鐘媽媽擰著食盒,朝座上之人福了福子,并和藹地笑道:“奴婢給二夫人、側夫人、二請安!”
上虹和悅地道:“鐘媽媽客氣,莊媽媽快奉茶。”
莊媽媽便笑著要去茶水間,鐘媽媽一把拉住與肩而過的莊媽媽,對上虹道:“不必勞煩了,奴婢是專程給二送補湯的,送完奴婢就回。”
喬慧微微驚訝,往日里都是枝繁往院子跑,鐘媽媽來卻是頭一回:“什麼補湯呀?”
鐘媽媽答道:“是表小姐熬的烏蟲草湯,能容養,也能補氣,助孕的!”
喬慧的臉一紅,給秀兒打了手勢,秀兒喜滋滋地接過食盒。喬慧真誠地道:“替我多謝大嫂!”不管懷不懷得上,大嫂有這份心意都無比。
鐘媽媽瞅了一眼喬慧欣喜中出落寞的神,心中暗驚,大小姐怎麼連二的反應都猜得這麼準確?鐘媽媽垂了垂眼瞼,揚起笑臉道:“二姑千萬別擔心自己懷不上,咱們府里如今有開過的送子觀音庇佑,將會鴻運一世,王妃絕育二十年不也懷上了?您這多大?您吶,且將心揣回肚子了吧!”
這話用,喬慧頓時心舒暢:“是啊,王妃得了送子觀音不久后便有孕了,不是說有人替王府添了鴻運嗎?”那麼,是王府的一員,也能福澤庇佑。
鐘媽媽笑著附和:“是這個理!”
上虹的垂眸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笑道:“小慧你趕趁熱喝,別辜負了你大嫂一番意。”
紫藤院,諸葛鈺黑沉著臉,食不知味兒吃完一頓飯,心里快要膈應死了!每天迫不得已要替運功解毒,他已經很反了,玲瓏倒好,直接把人給請進屋!專門氣他的,是不是?又跟上次的白富一樣!
“表哥,喝茶。”文鳶笑瞇瞇地奉上一杯茶。
諸葛鈺不。
水玲瓏嗔道:“表妹是客人呢,你別拂了人家面子!”
“你……”諸葛鈺的肺都要氣炸了!拿眼瞪了瞪水玲瓏,卻又怕嚇著,生生將怒氣憋回了肚子,“我不,你自己喝。”算是客套一番。
文鳶暗暗欣喜,表哥真會裝,明明喜歡的,偏裝出好生氣、好生氣的樣子,就是會哄妻子開心。
諸葛鈺如坐針氈,想起去書房,又被水玲瓏留下:“表妹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你做表格的怎麼也得多陪陪。過段時間二叔二嬸回喀什慶,表妹也是要跟著一道回去的,再見面不知猴年馬月。”
言罷,含笑的眸輕輕掃過文鳶的臉,卻未從文鳶臉上捕捉到毫焦急,水玲瓏若無其事地吃了一顆葡萄。
諸葛鈺著頭皮在屋子里坐到文鳶離開,一張臉都快黑炭了!
水玲瓏橫了他一眼,讓你瞞著我,就惡心你!膈應你!
文鳶笑呵呵地回了湘蘭院,門口,不期然地與上虹相遇,不悅地蹙了蹙眉,爾后笑逐開:“堂姑姑好,這麼晚了還沒歇息呢!是在等堂姑父麼?堂姑父……又去會王爺和王妃了?”
咬重了“王妃”二字,直氣得上虹咬碎一口銀牙!
上虹斂起心頭怒火,不聲地理了理袖,平靜地說道:“我沒等誰,就是吃多了出來走走消食,不巧便到了侄兒你。你這是從哪兒回來呀,這麼高興?”
文鳶就出一抹得意來:“表哥請我過去用膳,我自然是從紫藤院來。”
哼!別以為不知道這個人總想著破壞和諸葛鈺的好事兒!今兒就真在紫藤院和諸葛鈺同桌而食了怎麼著?雖然是水玲瓏請的,可偏要說諸葛鈺氣氣怎麼著?
上虹瞧著春風得意的樣子,心底信了幾分,眉頭一皺,去往了紫藤院。
諸葛鈺洗漱完畢去了書房辦公,這段時間他都在不停尋找上茜,穿紅、戴斗笠,這是上茜的外貌特征,他恍然憶起出兵攻打胡國之前,他曾經到兩道溫暖的視線,而他回過頭的確看到了一片紅角,當時他沒往心里去,只以為是一名普通的仰慕者,而今細細想來,卻極有可能是上茜。
他懊惱地敲了敲腦袋,明明在暗中關注他,為什麼就是不出來與他相認?
帶著無盡的復雜思緒去了書房。
他前腳剛走,后腳上虹便進了院,水玲瓏正在研究老太爺留下的字典,上虹一見著水玲瓏便拉過的手開門見山道:“孩子!你怎麼想的?竟然主和文鳶走得這麼近?你不怕小鈺惱你?小鈺他心里只有你一個,你卻強把文鳶塞給他,你……唉!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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