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防打了個激靈，蠻蠻忙將搭在臂彎的斗篷給他披上，并且做好了被甩掉的準備，還好，這次想必真的冷了，不僅乖乖披著，還自行裹住了雙臂，蠻蠻頗欣。

崔遲將手藏在斗篷里，悄悄著毫無靜的小腹，心里涌起一陣陣惡寒。

他曾跟著皇夜間潛安定王府，看過冰窖深的水晶棺。他自以為無所畏懼，死亡又算得了什麼？

可他做不到從容安排后事，在生前就把每一步都布置妥當。

那天晚上他坐在外邊，聽到皇的歌聲在冰壁間回，幽幽咽咽，凄傷骨。

約只有幾個字在耳邊徘徊，也不甚解，但他仍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恍惚間好像理解了父親痛失所后孤遠引的心境。

“殿下，駙馬特意叮囑過，這口箱子得當面給您。”

正失神之際，南屯司馬指揮兩人抬來了一口著封條的木箱，崔遲微微一震，長吸了口氣道：“帶回去吧！”

般般后走出兩名將，抬起了那口沉甸甸的箱子。

“我也有東西要給他，麻煩你代為轉達。”他向南屯司馬道。

南屯司馬一口應下，滿面熱道：“您只管讓人送來，末將明天親自給崔家人，東西還沒運完呢，他們說明日還來。”

崔遲點了點頭道：“好。”

次日午時，長贏親自帶人送來一口大箱子，納悶道：“我若不知，真要以為你們老死不相往來了，這是要擇干凈嗎？怎麼把您落在宮里的私都送還了？”

阿霽合上名冊，起活了一下僵麻的腰背，好奇道：“打開看看，這是裝了一箱石頭？看著那麼沉。”

長贏屏退下人，親自撕下封條扳開鎖扣，然后抬起了蓋子。

阿霽湊過來，待看清箱中之時，兩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第九十一章

玄甲鐵盔, 烏袍戰靴，整整齊齊疊放了滿箱。

最上邊的是一張鐵面罩，阿霽心頭急跳, 恍惚中聽到“咔噠”一聲輕響，好像看到面罩升起, 那個久違的慈和面孔重又出現，正對著微笑。

阿霽眼眶發燙呼吸灼痛，強自定神，擺手示意長贏下去。

待得腳步聲消失, 才手拿起了最上邊的鐵面罩。

熱淚滾滾而下，一顆顆跌碎在冰冷的金屬上, 濺在指上時已經泛涼。

視野里一片模糊, 幾乎不能視，渾的力量像是突然被干了。

索著扶住箱子緩緩坐下，抱著鐵面罩, 將洶涌的悲傷一點點了回去。

自那夜離開之后，沒再去過安定王府。

但知道冰窖是什麼樣子，時姑丈給雕過各式各樣的冰燈, 比水晶寶石還璀璨奪目……

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輕輕搖著頭，自言自語道：“我還不能想這些, 等到葬禮那日再說。”

如今回憶對來說，像凌遲的刀, 不忍回顧，唯恐沉溺。

走出去時, 神已經恢復如常。

長贏站在對面角門下和兩個小廝說話, 見他出來, 忙迎上去問道：“阿郎沒事吧？”

阿霽搖頭，了眼屋，吩咐道：“準備一下，把那口箱子戴上，咱們即刻出城，把那個虞卓然也上，以備顧問。”

長贏疑道：“去哪里？”

阿霽道：“去軍營，城中有孫銘坐鎮就行了。”

**

昏暗幽深的甬道深有一間室，正聚集著六七個影，一燈如豆，看不到眾人的神，約只能辯個廓。

“車馬輜重、攻城械和一應長兵平時都封存在武庫，所以，我認為應當先奪武庫。”一個低沉激烈的男聲響起。

話音剛落便遭否決，“兵貴神速，哪有時間奪武庫？你當安定王府的樓修來是登高賞景的？”

那人噎了一下，懊惱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磨蹭可就來不及了。”

“這種事急不得，”撥弄燈花的盧粲抬起頭，朝不遠的拐角了一眼，“咱們得等一個人，或者一個消息。”

“郡王何在？”有人問道。

“進宮了，在幫王妃籌辦明日的賞花宴呢！”盧粲道。

“王妃究竟什麼態度呀？”方才那心浮氣躁的漢子走過來，在盧粲對面的團上坐下，急切地問道。

“依舊搖擺不定，”盧粲嘆息道：“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因為認定了是郡王給公主下毒的。”

“到底是哪個狗娘養的……”

“老馮，你注意點份。”盧粲不悅地瞪了一眼，“堂堂虎賁中郎將，又不是鄉野匹夫，等事之后，還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榮耀呢！”

馮覃訕笑著咽了口唾沫，誰都知道參與這種事有多兇險，可是又有誰能抵擋的了擁立之功的？

不過簡短的一句話，室中的氣氛立刻活絡了起來。

“塵埃落定之前，公主若出事，于我們有百害而無一利。而且邊的人嚴防死守，怎麼會給別人可乘之機？思來想去，會不會是自己……”站在暗影里的陸健雙手抱臂，曼聲沉道。

室響起一陣陣氣聲，連盧粲也有些不寒而栗。

但他很快搖頭：“陛下和千歲沒有孩子，自打抱養了這丫頭，那可是當心肝養的，從來沒給過半點苦頭，半分委屈，何來這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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