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葭是被周圍的喧鬧聲吵醒的。
頭痛得像是要裂開。掙扎著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恭喜王爺,恭喜王妃。王妃已經有兩個月的孕了。”
宛若一個晴天霹靂,穆清葭在混沌中逃不得的思維驟然清醒。
“我……有孕了?”
“王妃!王妃您醒了?”聽到穆清葭的聲音,一直守在床邊的兩名婢覃桑和覃榆喜極而泣。
嚨里像是正在經炮烙,穆清葭被扶著坐起來,來不及喝下一口水便拉住了床邊那老太醫的袖,用嘶啞的聲音確認道:“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張太醫拱手回答。
有孕了……有孕了……
穆清葭怔怔手安到自己小腹上:這里……有了和王爺的第一個孩子。
兩行清淚倏然墜落下來。
穆清葭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覃桑的手腕,催促:“王爺呢?快,快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王爺。”
“王妃……”覃桑卻突然跪了,連帶著覃榆也一并跪了。
“王爺他往西院去了!”覃榆委屈得哭了,“那邊派人來傳,說那狐子上又不好了,定要王爺過去瞧瞧,這都已經去了好幾個時辰了!”
明明王妃落水才剛險,可是王爺卻放著王妃不管,只著那妖!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哪回不是第二日就能活蹦跳了?分明就是裝的,可偏王爺就是吃這一套!
聞言,穆清葭臉上因有孕而展起的驚喜倏然僵住了。
原來是去了那邊啊……難怪。往后靠回去,似乎也并未對此到意外。只是心涼了半截,提著的那神散了,整個人便又出懨懨的病來。
老太醫看著不忍心,嘆了一聲去外頭盯著煎藥了。
屋外正在下大雪。
風起得大了,掛在檐下的燈籠“吱呀吱呀”地晃,暖黃的在窗戶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
夜深了,整座東院都很安靜。穆清葭不說話,屋子里便越發顯得空的。
正出著神,屋門卻自外頭被人推開,墨發玄的人踏著風雪走了進來。
似乎是沒料到穆清葭還沒睡,他鎖著的眉心稍稍一,開口道了一句:“怎麼還不歇著?”
見到來人,覃桑和覃榆連忙收起臉福了福:“王爺。”
周瑾寒低應了,將上大氅解了遞給們,朝里屋走進去。
穆清葭也要下床行禮,卻被周瑾寒按了回去:“你的子才剛好,就不必在乎這些虛禮了。”
他的嗓音素來低沉,聽起來有些懾人,但許是此刻語調溫和,穆清葭聞言只覺心里涌過一陣暖流,眼眶不由地紅了。
“多謝王爺。”低著頭重新躺回去,不愿讓周瑾寒看到自己垂淚的模樣。
王爺不喜歡多愁善的人,不想惹他厭煩。
好在周瑾寒似乎有心事,也沒察覺的異樣。
他將覃桑和覃榆打發了,坐在床沿握了握穆清葭的手:“今日怎會落水?”
“走著走著突然暈眩,不小心下去的。”穆清葭回答,沒有告訴他是因為他送的那塊手帕被風吹進了湖里,急急去撈才失足掉下去的。
周瑾寒不疑有他:“雪天路,當心點。”
穆清葭抬眸向他。
很是英俊的一副容貌,白薄,山眉海目間盡藏鋒芒,顯得整個人銳氣熾盛。可偏偏低眉斂目著人時,眼底的汪洋又像是漾著月,溫又繾綣,滿是深。
曾幾何時,穆清葭便是在對上這樣一雙眼睛時忽的心想:哪怕再被人詬病心機深沉權勢滔天,但王爺他的心,其實是很溫的吧?
他們婚三年,每每床笫之間,沉溺在這雙眼里時,也總會想:王爺應是對有的吧?否則的影又怎能如此清晰地映進他的眼里?他又怎能用那般的語調,似嘆似惜地一聲聲喚“葭兒”?
葭兒……這世上,只有王爺一人會如此喚。
每每想到這些,穆清葭的心中都是暖的。
了一自己的小腹,想著里頭正孕育著一個屬于和周瑾寒的小生命,臉上漾起了初為人母的。
“王爺。”穆清葭握住了周瑾寒的手,“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似是一下子不知該怎麼開口,的臉龐有些紅了,仿佛被屋中曖昧的燭影染上了暖,暈出些瑰麗的艷來。
“王爺,我……”
“正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周瑾寒卻驀地打斷了的話語。
穆清葭疑抬頭:“王爺要說什麼?”
“葭兒。”周瑾寒回視著,片刻后忽道:“你我就此分開吧。”
穆清葭倏然愣住了。
“什……什麼?”
周瑾寒眼中僅有的那點暖意斂了,晦暗的燭下,神唯顯出冷漠。他的眉心比進門的時候蹙得還了一些,雖就坐在床沿,卻好似與穆清葭中間隔著江海。
溫暖的線從屋子另一邊照過來,以他的鼻梁為界,照得他的臉一邊明一邊暗。他的眸融在影中,出的、無的迫。
再開口時,就連語調也冷了。
“簪煙上的蠱蟲已經取出,從此以后,你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穆清葭的肩膀一抖。
難以置信地看向周瑾寒,抖著,許久后才重新拾起聲音:“王爺?”
屋外的風用力撞在窗上。“啪”的一聲響后,襯得屋越發靜,靜到針落可聞。
燭心有些長了,豆大的那點亮葳蕤搖晃,將周瑾寒的影放得如座懾人的小山般大。穆清葭就被罩在他投下的這片影里,噙著淚白著臉,泫然泣到讓人心疼。
是啊。穆清葭如夢初醒地想道,即便有孕了又怎樣?王爺的人從來就不是……
簪煙,王爺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就在這曜王府中,比自己嫁進來時還要更早。三年來,王爺時時往西院去,一待便是幾個時辰,不就是因為簪煙住在那里麼?
甚至親當日王爺就對自己說過,他的心里永遠都只會有簪煙一個。而自己——穆清葭,能夠因天子賜婚為曜王妃,為他名義上的正妻,卻永遠無法為他心里的妻子。
只是三年了,三年的同床共枕,三年的耳鬢廝磨,讓都忘了王爺當初警告時語氣里的冰冷與威脅,讓天真地以為,王爺對也是有的。
穆清葭眼里的淚倏然落了下來。
方才覃榆哭訴的那些話重新涌進的腦海。
哪怕才剛從鬼門關外撿回一條命,在王爺的心里也敵不過簪煙上的一點病痛。可竟然還可笑地以為,王爺會同一樣為有了孕而高興。
真是天大的笑話。
腹中一陣絞痛,穆清葭不由皺著眉頭往一旁弓下了。
眼淚串掉落,臉蒼白,難過得都說不出話。
看著穆清葭泣不聲的模樣,周瑾寒的眉頭皺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將攬懷里抹去的眼淚,然而手已經出去了他卻又克制住了,只站起了,背對著道:“從進府的那天起你就該知道,你是他們替我選的人,就注定無法得到我的信任。你一日在我邊,就一日是個患。”
“王爺……”穆清葭手拉住了周瑾寒的擺。
周瑾寒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的心上,可是就是不死心,就是,想要問個明白。“既然從一開始就不信我,這三年,你又為何待我這般好?”
“你想不通為什麼嗎?”周瑾寒目斜掃回來,“雙生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年司空鶴將其中一只下在了簪煙上,另一只——”
周瑾寒扣住穆清葭的手腕將的手從自己擺上扯了下來,一字一頓道:“葭兒,你當我真的不知道麼?另一只蠱蟲,就在你的上!”
話音落,周瑾寒一把將穆清葭的手腕甩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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