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隻要子上學，更要全天下的姑娘都牢記一個道理——越是生於塵埃，越要發讀書。”

話音剛落，後人群中便突然響起掌聲，一位儒雅書生模樣的男子，連同他後的友人一並現，讚歎道：“好！好一個‘越是生於塵埃，越要發讀書’！諸位，子讀書的意義，已然在這位姑娘上現得淋漓盡致了。”

在場眾人循聲去，隻見那玉冠的布書生上前一步，朝前來鬧事的幾人拱手道：“晚生以為，兄臺方才說的話有失偏頗。本人略讀過一點書，卻一向不信昭君出塞會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唐的那些古老話。在男人作主宰的社會裏，人是決計不會有這種大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由男子負。但世上男子，大抵將敗亡的大罪，推在子上，在晚生看來，這真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

“那位小姐說得倒不錯，人無高低貴賤之分，誰說子就一定比男的差？我泱泱大齊，人才輩出，子亦不遑多讓，若們都能讀上書，興邦建國，那我大齊必定更為繁榮昌盛！幾位兄臺不顧一切出麵反對，實乃見不得我大齊欣欣向榮，莫非是細？”

他後跟著幾位年紀相仿的友人書生，皆為之附和：“就是，我讚同宇文兄的話！再說，用‘商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一詩來諷刺子本就大錯特錯。諸君稱自己讀過書，上過學，是否確有其事？”

“我等向來自持男子漢大丈夫，懷寬廣，何以容不下一群子？”

“依我看，害怕與子平起平坐者，都是些扶不上牆的爛泥。”

徐婉窈又驚又奇，趁走到裴筠庭後耳語道：“二小姐，他們……”

“靜觀其變就是，莫怕。”

其實早在書生們出現時，裴筠庭便約猜到了幾分。

秋闈才結束沒多久，不通過鄉試的考生進京準備，繼續等待明年春天的會試。

也就是說，站在眼前的，很有可能是名桂榜第一的解元。

昨夜燕京下了初雪，瞧他們的樣子，應是相約前來踏雪會詩的，誰知正巧遇上。

領頭男子生得鼻偃齒，經他一說，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惱怒到極點，擼起袖子便要手：“你這儒生，休要在此口噴人！”

“兄臺莫急，我說得不對嗎？如若我是對的，你又憑什麽怪我口噴人？”

君子口不手，書生之中似乎並沒有會使拳腳功夫的，真打起來未必是對手。

旁邊侍衛尚未來得及做反應，裴筠庭便一個閃上前，擋在他們前，手中仍握著那把劍，劍錚鳴，威風凜凜，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陸時逸朝侍衛喊道：“愣著做甚？將這些無故鬧事的好事者抓起來，立刻由府置。”

“你敢！”那人指著他鼻子，趾高氣揚，“你們可知我背後是誰？要先想清楚了，否則……”

如果今日站在此的是別人，說不定眼下真會打起退堂鼓。

然而世上鮮有如果。

“不過是些無賴潑皮，套上幾件人模人樣的裝，倒也真敢自稱讀書人。此等蹩腳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出來在我麵前班門弄斧。”湊近領頭人，“指使你前來的人，沒告訴過你我是誰嗎？”

他滿臉茫然，驚疑不定。

裴筠庭捂一笑：“呀，那他定是不敢告訴你了。隻可惜，你這輩子也沒法再見他了，餘下的，自己在牢裏好好悟吧。”

書院初建之時，他們便已經被盯上了。

先前說過，某些招收子的書院故意將們的學雜費抬高，其實正是以此牟利。大齊律法嚴苛規定男子的學雜費不得超過幾何，卻從未提及子的利益。

如今出現了一個學費便宜，且隻招收弟子的書院學堂，撼他人長久壟斷的利益，自然要被聯合起來對付。

當然，他們同樣懼怕子的崛起，打破長久以來男子壟斷的局麵。

裴筠庭料想過這些，但依舊願意堅持本心。

挑事者原是想煽風點火，讓那些家徒四壁又臉皮薄的人知難而退，順帶搞臭閱微堂的名聲，預備謠傳他們名不副實，打著免除多餘學雜費的幌子踩高拜低，蔑視窮苦人家，兩邊討不到好。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運氣不佳，遇著裴筠庭這把難啃的骨頭，還見了一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心存熱的儒生們，激起群憤。

要知道，世上並非人人都有舌戰群儒的口舌之力。

待挑事的人被強行帶走後，裴筠庭特地前去同書生們道謝：“多謝幾位相助，激不盡。”

被同行友人稱作“宇文兄”的男子躬回禮：“在下名喚宇文章，姑娘無需多禮，我等並未有意偏幫哪一方，路見不平，隻為明辨是非罷了。”

“你幫了我，於於理，我都要謝你們的。若不介意，諸位可城一道用膳，我請客，就當誌同道合，個朋友，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後齊刷刷地看向宇文章。

思忖片刻後，他才下定決心：“瞧姑娘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今日相遇即為有緣，我等便鬥膽叨擾了。”

……

長日落盡，紅的晚霞暈染至山巔，堪稱賞心悅目。

與城郊那頭如火如荼，一派和諧的場麵截然不同，自純妃殮以來，齊王府上下噤若寒蟬，家仆全都哭喪著臉，氣氛抑沉重。

純妃一死，雲妙瑛自然無法繼續在宮中長住下去，幸而燕懷澤良心尚存，很快安排和俞姑姑搬到齊王府來。

即使如此，燕懷澤還是隻將自己關在不風的房，像在殼裏的烏。有時甚至整日滴水未進，除了偶爾前來的韓相外誰也不見，府中下人對此憂心忡忡。

經曆諸多人生變故，又於燕京城旁觀許多明暗爭鬥的雲妙瑛，現如今飛速長，許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不再是從前被家人捧在手心，無憂無慮的氏族小姐了。

和張裕臻暫且算未過門的主人，管家束手無策之下，竟破天荒請求出麵勸燕懷澤。

雖然心中覺得燕懷澤必定會拒絕，但管家年事已高，又實在用心良苦，了惻之心的決定試一試。

叩門便足足叩了小半炷香，雲妙瑛耐著子：“齊王殿下，你究竟要作踐自己到何時？大家都很擔心你，哪怕允許人進去照顧你也好啊。”

“走開，我不需要人照顧。”

往後無論問什麽，即便燕懷澤逐一答話，卻隻能聽出其中的頹廢煩躁之意，仿佛應話僅是為證明自己還活著。

如此循環往複，雲妙瑛亦難繼續好聲好氣地哄他，畢竟世人皆苦，他這算得什麽：“你說走就走？齊王殿下，你的命可並非你一個人的，你現在要是死了，我、張裕臻和你府上家丁，甚至韓丞相也唯有死路一條。雲氏為助你奪嫡，將我送至你邊，現在放棄，所有人都得跟著你陪葬。”

“行，不說話，你喜歡裴筠庭是嗎？我立刻就差人去請，好讓瞧瞧你如今這自甘墮落的落魄模樣！”

此時此刻，被無奈，燕懷澤終於舍得打開塵封的房門，同時居高臨下地看向，眼神裏充滿警告意味，戾氣十足：

“我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