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裏依舊熱鬧非凡。
沈逢西掛斷電話,緘默不言。
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忽覺得主桌上的男人氣都低了兩分,沉沉的。
沈逢西淡聲道:“過來。”
一句沒有指向的話,卻冷得讓人發寒。
在場瞬間噤聲。
一旁站著的許晚頭也不敢抬,小心翼翼走到他邊,聽男人繼續問:“剛才幹什麽去了?”
被這樣迫語氣質問著,許晚心裏有些沒底,但仍搖搖頭:“沒,沒幹什麽。”
“是嗎?”
他出還沒點的煙放在上,安靜的屋響起打火機清脆的掀蓋聲,點燃,緩緩吐了口煙,冷淡掀起眼皮。
“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撒謊的機會。”
許晚眼圈紅了,頭快搖撥浪鼓:“我真的什麽都沒幹,沈總……我隻是聽了您的話,讓孟瓊姐和佑佑進來,可孟瓊姐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朝我發了一回飆。”
“我沒騙您……真的,您相信我。”
哭得梨花帶雨,像是了天大的委屈。
包廂裏隻有細微的噎聲。
片刻。
那骨節分明的手將紙遞到了麵前。
“別哭了。”
沈逢西聲音有些低。
“怪讓人心疼的。”
許晚怯怯抬頭,小心翼翼接住他的紙,臉也慢慢紅起來。
一眾老總麵麵相覷,算是揣了這孩和沈逢西的關係。
……
這幾天,北城天氣驟然降溫。
佑佑腸胃有些不舒服,晚上總是跑夜鬧肚子,孟瓊也跟著折騰了好幾天都沒怎麽睡好覺。
到了周末,北城下了場大雪。
沈母打電話沈逢西帶佑佑回老宅吃飯,沒通知孟瓊。
孟瓊知道這個消息,純粹是因為宋姨打電話說了。
“今晚您不用去接小爺了,我去接,您到時候和先生一起回老宅來就可以。”
孟瓊愣了一秒,很明顯不知道這件事:“今晚要回老宅嗎?”
宋姨被哽住,也就順著的話說下去了:“是是是,可能是我忘大,忘了給您說太太。”
孟瓊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傻到真的被騙過去。
“嗯”一聲,沒再說什麽。
既然沈家那位老太太沒主,也不會上趕著回去,隻是剛從電視臺下班打卡出來,就看見沈氏的那輛商務車停在外麵。
趙助撐著把傘,在雪中等。
見出來,迎上來,將傘往邊傾斜:“太太,沈總說他還有事要理,我先把您送過去。”
孟瓊再三拒絕,也沒能拒絕得了這位一筋的趙助。
於趙助而言,沈總的話是天令。
說一不敢二。
沈宅在北城的周邊地區,快要臨近香山的位置,嘉慶年間的老複式合院,山水布景,長廊綠亭。
到了院門口,門外迎著個穿素長旗袍的姑娘。
見車過來,祝黛還沒看清人呢,就說:“逢西哥,你終於回來了,我跟幹媽在家等了好久,菜都快要涼了。”
“咯噔”一聲,孟瓊從前麵下車。
祝黛似乎沒想到是,沒掩住驚訝:“怎麽是你?……孟,孟瓊姐。”
這話聽上去沒什麽病。
但不能細聽。
越聽越不對勁。
和沈逢西結婚三年都沒過嫂子,現如今,孟瓊回沈家倒讓說得像是外人來做客一樣。但孟瓊沒和計較,輕點了下頭:“他有事,所以我先回來,小黛,半年不見,都變大姑娘了。”
才剛過二十歲生日的祝黛從年齡上被了一截,晦笑笑。
後麵遠遠從宅子裏跑出來的佑佑看到了媽媽,興得不行,大老遠就吱哇起來:“媽媽!媽媽!”
孟瓊眼底染上三分溫笑:“跑慢點,小心摔。”
佑佑跑過來,祝黛主彎腰手去抱,卻被他給躲開,笨拙地跑去拽孟瓊大袖子,委屈要抱,愣是不撒手:“媽媽,抱抱。”
孟瓊彎腰將他抱起,解釋:“這孩子比較黏我。”
祝黛橫在空中的手尷尬收回,勉強點頭。
“應該的。”
自孟瓊上次回沈家還是半年前,端午節回來吃了頓團圓飯,又順便提了自己要去悉尼出差的事,當時沈母雖然沒過多表態,但很明顯臉都不對了,一頓飯吃得很僵,不歡而散。
現在沈母瞧見抱著孫子進來,視線隨意掃過,不聲笑笑:“小瓊,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說一聲,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瞧這今天也沒讓宋姨你,菜都沒準備夠。”
這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孟瓊回來第一天,宋姨就速速告訴了。
現在,明擺著是在給孟瓊撂話聽。
“您見諒,這些天臺裏有點忙,所以一直也沒找到好時機來拜訪您。”孟瓊將手裏的禮袋遞給旁邊的保姆,道,“上次聽小黛說您喜歡珍珠,從悉尼回來前,就托朋友跟著幫您選了幾條,想著媽您應該會喜歡。”
“還是算了吧。”沈母連看都沒看一眼,“到了我這個年紀吶,對這些東西早就沒什麽興趣,花裏胡哨的,看著眼都花,小宋拿去戴了吧,正好你脖子上也缺個東西。”
宋姨人一僵,連忙擺手:“這怎麽行,這是太太送給您的,我怎麽能要?”
“這東西給誰戴不是戴?小黛給我買了那麽多項鏈呢,這種水準的東西就是在我這放著也浪費,不如送你了。”
眼瞧著宋姨還想說什麽,沈母不耐煩擺了擺手:“讓你收就收著,一個項鏈而已,小瓊又不會小心眼到要和你計較這個。”
宋姨站在原地,有些尷尬。
祝黛親挽住沈母的胳膊:“幹媽,您這就不知道了吧?孟瓊姐這送的可是澳白珍珠,這水準可高了,樣式也漂亮,戴上定襯得您年輕十歲,恐怕到時候,您本就瞧不上我送的那些小項鏈了。”
幾句話,逗得沈母合不攏,慢條斯理笑笑:“項鏈嘛,戴得舒心就好了,哪有什麽值錢不值錢的。”
兩人有說有笑,從孟瓊邊經過。
那件認真挑選了半月有餘的禮如同往常一樣,依舊沒得到老太太的青睞。
孟瓊也早已經習慣了。
習慣這種被忽視、被充當背景板的生活。
宋姨遲疑:“太太,這項鏈……”
“沒事,您收下吧。”怕宋姨尷尬,孟瓊聲替解圍,“沒多錢,不貴的,所以您心裏不用有負擔。”
宋姨最後還是沒收下這條項鏈,將它放進了一樓的庫房裏,即使知道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拿出來,也不好這樣心安理得收下太太送給沈母的心意。
因著沈逢西還沒回來,幾人便先潦草吃了些。
飯後消食,宋姨泡了茶。
泡開的綠茶葉在水麵或卷或舒,熱氣蒸騰。
沈母輕抿了口茶,看著在一側逗佑佑的祝黛,笑道:“瞧瞧,這兩人多親,上次王老太太還把小黛誤認了佑佑的親媽呢。”
親媽。
邊上的宋姨聽出話中深意,倒茶的手抖了一下。
抬頭看了眼孟瓊,卻見神平靜,無於衷。
“小瓊啊,不是我說你,孩子還這麽小,你說出差就出差,兩個月也沒管過他,要不是人家小黛幫著我,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沈母輕歎口氣,把話撂出來,“你真該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人家。”
結婚這麽多年,沈母一向是這個子,說話看似溫和,卻句句都帶著刺。
明裏暗裏,在抱怨因為工作拋下了孩子。
“幹媽,您要這麽說可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哪有沒什麽幫不幫的。”祝黛掩下心底雀躍,聲道。
孟瓊安靜坐在一側,沒有接話。
在這種地方生活久了,也習慣變得沉默,變得讓自己不再那麽引人注意。
佑佑鬧著要玩積木,孟瓊便挽起袖子,拉著他的手到客廳一側的積木室。
沈母盯著的背影,更不滿了:“也不知道的心是怎麽做的,佑佑才這麽點兒,就真能舍得撂下他兩個月也不管不顧。”
祝黛輕聲勸:“孟瓊姐也是為了工作。”
不勸還好,一勸沈母氣更大,不屑笑一聲:“工作?”
“沈家還不至於讓一個人出去拋頭麵,不說別的,那點工資恐怕連佑佑的錢都付不起,有這空閑不如好好在家帶兒子,要多我給多。”
沈母雙手抱臂,氣得長呼一口氣:“也就是小黛你子好,還替說話,你辛辛苦苦幫照顧了兩個月孩子,你看對你有過一點激嗎?”
祝黛連連拿著茶遞給沈母,讓消氣。
沈母邊喝茶邊仍在抱怨著:“這哪是娶個媳婦兒回來?這分明是請了個祖宗!”
過了沒一會兒,宅院外傳來胎雪咯吱的聲音。
是沈逢西回來了。
他一寒氣,站在玄關,雪水洇了腳下地毯一片,邊解開西裝外套邊往裏走。
祝黛連忙上前,接過他的外套:“逢西哥,你怎麽回來這麽晚……”
笑著,笑到最後臉有點僵。
因為那件西裝外套上有一從未聞到過的香水味。
很明顯,是人的香水。
還很劣質。
“有事。”
沈逢西一句帶過,視線在客廳掃了一圈,問:“人呢?”
祝黛愣了一瞬,明白他是在問誰之後,有些失落的小聲說:“在積木室。”
沈逢西淡淡“嗯”一聲,沒再問了。
祝黛連忙招呼著宋姨去給他熱了熱菜,結果沒想到,沈逢西剛吃了兩口,突然接了個電話就要走。
祝黛“啊”了一聲:“逢西哥,你不是才來嗎?”
沈母皺眉,老早就聞到他上那香水味了,一直憋著沒說:“外麵是有誰絆著你的腳了,天天不回來就算了,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口菜沒吃呢就要走?”
孟瓊帶著佑佑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沈逢西掃了眼,淡聲問:“是誰和您說什麽了?”
指向明顯。
沈母冷笑:“用得著誰和我說什麽?你那心都快長到外頭去了,我長著眼,會自己看。”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沈逢西這才收回視線,沒再說一句,轉走了。
到了老宅外,他點了煙上,和剛才冷淡的語氣截然相反,語氣低且溫,問那邊的孩怎麽了。
祝黛臉很難看,沈母的臉也不太好。
唯有孟瓊像個沒事人一般,靜靜的。
“兒子照顧不好就算了,連自己老公也看不住,難為我個老婆子年過半百了,還得心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沈母歎了口氣,“小瓊啊,就算讓我過兩天安生日子,你也至替這個家多上點心,行嗎?”
一頓飯,再次吃得不歡而散。
晚上陪著佑佑回家時,小家夥坐在專車後座,晃著小腳丫,忽然問了句:“媽媽,爸爸去哪了呀?”
孟瓊將他的服扣子係好,溫聲道:“爸爸有點忙,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佑佑腦袋垂下來,小聲問:“媽媽在騙我對不對?爸爸其實不忙。”
他很聰明的。
也能聽出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下,就連前麵的趙助也愣住了。
孟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小家夥繼續說:“爸爸隻是不喜歡佑佑,所以每次見到佑佑才要走的。”
聽著他低落的語氣,孟瓊心口一揪。
卻隻能放輕聲音,輕輕說:“不會的,爸爸很喜歡佑佑,但爸爸隻是太忙了,所以才沒來得及陪佑佑。”
佑佑歪著小腦袋:“是嗎?”
“是呀。”孟瓊點點他的小額頭,哄道,“媽媽出差的時候,爸爸不是也很照顧你嗎?他還答應你要陪你去淘氣堡玩對不對?”
“對。”佑佑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媽媽說得對,爸爸應該是喜歡佑佑的。”
孟瓊看見他小心翼翼咧開了,心口如針紮,握了發涼的指尖,不讓兒子看出任何異常。
緩緩收回視線,著窗外沒再開口。
即使他們之間有再多的矛盾和爭執,都不想讓兒子到影響。
前麵的趙助遲疑了兩秒,出聲道:“太太,如果沈總今晚不忙,我會……”
“不用。”孟瓊打斷,“讓他忙他的吧。”
趙助沒再說話。
那晚沈逢西依舊沒回來。
不過孟瓊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沒有沈逢西的生活。
他如果回來,孟瓊反倒會不習慣。
這樣就很好。
隻有和佑佑的生活,就很好。
唐箏用了三年去深愛顧憬洲,可直到生產當晚,性命攸關的她連個幫她簽手術同意書的人都沒有,她才知道,別說三年,哪怕一生,她也捂不熱顧憬洲那顆又冷又硬的心腸。她終是累
娶老婆這事,許多人都以爲是祝遇清的惡趣味——比如接他表弟的盤,玩有錢人拯救灰姑娘的把戲。 就連晚嘉本人也是這麼認爲的,甚至起了離婚的心思。 那一天,她揣了離婚協議去公司找祝遇清,隔門聽到他朋友取笑:“真動心的話,當小情兒養起來就成了,怎麼還非娶了她?” “什麼拯救灰姑娘?明明,是想讓她來拯救一下我這單身寡漢。”祝遇清微含起眼,話中帶笑。 晚嘉抱着協議踮腳離開,回家後,又偷偷塞入碎紙機。 沒想到幾天後,她被祝遇清叫到書房。 男人擡着下巴,指了指桌上黏好的離婚協議:“挺有種啊宋晚嘉,還要淨身出戶?是玩膩了我,準備和你前任舊情復燃?” 晚嘉有些慌,只好硬着頭皮說:“我不會再吃回頭草,你知道的。” 聽了這話,祝遇清繃起臉,收回欲拿簽字筆的手——這要是離了,他也是回頭草。 這下子,連嚇唬她的法子都沒了。 他可真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