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終打是沒打起來，駐守京師大營的謝榆和檀順聞訊趕來。謝榆得知始末后，兩邊各空了一馬鞭。

“誰敢營中私斗，軍法置！真想打的，下次演武場上見真章，哪方營隊贏了，然來的好馬可著他先挑！”

眾人一聽見好馬，眼神發綠，笑嘻嘻地都散去了。

這場鬧劇散了，謝榆才轉頭看向小檀將軍。

這位年紀輕輕升遷速度卻一騎絕塵的小將軍，在北府軍里是頭一份。不過此子年勇武，有真本事，謝榆沒什麼不服的，只有些意外，“我還以為小檀將軍會替君出頭。”

方才卻未聽他發一言。

檀順含糊地了下鼻子，“其實吧……我也覺得讓大將軍挑大梁好的。”

不是他有重男輕之心，正相

反，他覺得簪纓阿姊這兩年在外奔勞，實在辛苦已甚，以后是該好生將養起來的。

那種五更升朝折滿案、一行一天下共仰的日子，想想都累，太不清閑了。

謝榆萬沒想到他會如此說，聽后一默。

檀順見這位表姊夫邊最忠誠的參將半晌不接話，福至心靈，睜大眼道：“謝將軍難道更看好君？”

謝榆自打因冒犯簪纓而被衛覦狠狠懲治過一回，就似落下了病，死也不敢再對君無禮一句，憋了半晌道：“我都聽大將軍的。”

武人憎分明，有什麼想法都放在明面上，不用擔心背地搞什麼小作。相比之下，文臣的心思則細得多。

本以為天下匡合后，朝中親衛的、與親唐的兩派臣工，會有些明里暗里的抵牾，不承想，設在皇宮中的六部省臺可比軍營消停多了。

南朝新附，方面要接手清點江南的疆域人口，還要提防藩鎮余黨，理的政務多了一番不止。早先的西閣舊人加上新擢的能臣治吏，皆以效率為先，配合默契，誰也沒有時間耍那點小九九，去多此一舉地站隊投機。

明眼人都看得出，衛君與君為一，哪個腦子不靈的敢區分對待，都做不到今日這個位置。

中書令衛崔嵬無意間經過議事殿的門口，見閣中賢才秀異，行事有條，不欣捋須。

好一派濟濟之朝，穆穆新風。

外界猜測紛紜之時，簪纓與衛覦在苑中如魚水。

不過他們也未就此放松，因為眼下還剩一件極重要之事沒有塵埃落定，便是救治衛覦的最后一味藥還未到手。

之前他們二人一人忙于文治，一人強撐征戰，都沒辦法分.去西域尋藥，不得已只派了親兵與心腹前往。

如今終于平定山河，二人松緩一口氣的同時，便有西行的念頭。

不是要一口氣去西域，是去迎候帶回解藥的衛隊。他們如今的一舉一牽朝野，不能遠出嘉峪關，那麼在長安等也好，在隴西等也好，能早一日會合，衛覦上的風險就減一分。

天氣一日日轉涼，衛覦背著簪纓酗酒的頻率也在一次次增加。

雖然他每次喝酒之后都用青鹽漱口，但那雙赤瞳日漸加深的雙眼，卻瞞不過人。

簪纓不了在家中坐等下去了。

連掩人耳目的借口都想好了，就說新朝初立，國都的設立有意在與長安之中選擇，他們去實地察訪。

若真決定，手中的六味藥是定要隨攜帶的，如此一來，安全保障的問題就不容忽視。除此以外，葛先生也要隨行。

此刻合德殿中，衛覦簪纓二人正與葛清營商量出發的細節，焉瞳忽然趨步殿，稟道：

“君，主君，傅常侍郎在殿外求見。”

這個原本在建康宮當差的年輕監，是衛覦返城后隨手帶回來的。

九月初三那夜，他攻占宮闈，這個小太監不怕死地跑出來跪在一喋的男人面前，聲淚俱下地訴說，唐氏君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他一條賤軀愿忘死以報。

衛覦記憶超群，當即想起此奴便是在簪纓扳倒庾靈鴻一事中，為通風報信的人。

原本，衛覦聽著這奴婢對簪纓一口一聲的殷切敬慕，心中莫名燥怒，槊尖已要穿焉瞳，忽想起阿奴邊確實還缺個得用的監，方強收殺心，命人把他扔上船一同帶回。留不留用，全憑簪纓。

簪纓見到焉瞳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見他忠心，也便留在邊了。

聽聞傅則安求見，問：“有何要事？”

焉瞳搖頭，“奴婢問了，常侍郎未肯說，看神很焦急的樣子。”

傅則安自

從跟了便行事謹慎，若無急事，不會找到苑來。簪纓便要接見。就在此時，衛覦起在肩頭不輕不重按了一下。

他不讓他的阿奴，仿佛不很愿被人看見，斂著那雙淡赤冷懨的眸子，“我去看看。”

合德殿外，傅則安有地維持不住氣度，正在廡臺下來回手踱步。

衛覦出殿門，垂眸：“何事？”

傅則安發覺出來的是大司馬，對上他的眼神，心頭驟然一。

猶記得上一回見面時，大司馬眸底的赤還只是偶有閃現，一爍而逝，這才短短幾日，竟如凝實一般……

不過當下傅則安已顧不上考慮別的，揖道：“啟稟主君，之前主君下令督促南朝世家盡快舉族北上，君與王氏三娘有舊，怕路上不安全，特遣了一隊人去接。今日微臣卻聞風聲，說三娘失蹤了，本不在瑯琊王氏的北渡隊伍中。微臣心焦，這才斗膽叨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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