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直達三十九層,宋雲深目視前方,隨著上方樓層數字的變化而加快呼吸頻率。
來這之前,他跟宋家的人聯係了。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知道宋企的病房在哪,才會一路暢通無阻。
宋企是個商人,在企州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且不說宋家的財產分割備關注,部爭爭鬥也是刺激的事。
他雖離家十幾載,但宋家那些人是什麽狗模樣,他記得一清二楚。
“叮——”電梯門開,宋雲深抬頭,才踏出一隻腳,便見一名老者上前迎接。
“爺。”聲音抖,但夾雜著激。
“我未婚妻。”宋雲深介紹。
孟子衿看過去,那名老者驚訝之餘也看過來,禮貌低頭。
孟子衿回應了這個招呼,輕點了下頭。
“老先生今早忽然陷昏迷,醫生診斷說是勞累所致。”這名老者腳步穩重,引導著宋雲深轉彎直走,直到停在最盡頭的病房門前。
宋雲深停下腳步,掀起眼皮,視線停在了那門把手上。
“爺,可要進去看看?”老者沒把門打開,首先詢問了宋雲深的意見。
“他醒沒?”宋雲深出聲,薄又寡淡。
孟子衿略微驚訝。
“沒有。”老者搖搖頭,似乎是猜到了宋雲深心思,退後一步,小心翼翼地匯報況,“暈倒前,一直是和夫人在照料。”
“誰?”宋雲深瞇眸,銳利的眼神直直掃過去。
老者了,恐慌道:“老……老先生新娶的夫人。”
“什麽名?”宋雲深呼吸漸重,連同握著孟子衿的手也稍稍使了勁兒,意識到會弄疼人時,又立刻鬆了這勁兒。
“蘇和。”老者回答,低著頭不敢看宋雲深一眼。
醫院走廊很安靜,他們的對話終止,剩下一陣沒被打破的沉默。
忽地,宋雲深哼出一聲,眼簾垂著,在眼皮下落下一道影,他笑著,又摻雜了繼續悲涼。
“好一個蘇和,好一個和夫人。”宋雲深毫不藏怒意,自嘲一笑,拉著孟子衿轉就要走。
沒回來的這些年,他以為,宋企會懺悔。
可現實終歸是殘酷的,他不僅沒有懺悔,還把當年那個小三給娶回了家裏。
“爺!”老者見狀,上前攔住道,“爺,老先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年夫人走後,全部份都變現轉移到您名下,可您一走了之,宋氏那年陷危機,老先生隻有聯姻再娶才能保住宋氏啊!”
說著,老者已然淚目。
“好一個不得已而為之。”宋雲深抬眸,眼底淨是清冷淡漠,“也就是說,在我母親離世那一年,他再婚娶了那害死我母親的人?”
老者愣住,無法用言語來表現此刻的心,一陣無言,隻有抹淚自責。
“陳伯,他死了之後,記得告訴我一聲。”宋雲深難掩複雜心,撂下話後便帶著孟子衿往前走。
腳步很急。
很急。
孟子衿極力跟上他,在進電梯後,還沒反應過來,上就下一重量。
宋雲深彎著腰將抱如懷裏,閉著眼,努力控製現在的緒。
“我在,我在。”孟子衿著心中酸,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兩個字。
他的遭遇無法同,這一刻隻恨自己沒有沒有早早出現在他邊。
這麽多年來,他一個人過得,大概很辛苦吧。
越是這樣,孟子衿越在心底發誓一定要給他一個幸福安穩的家。
午後,宋企清醒過來,陳伯猶豫著,最終還是給宋雲深打了電話告訴他人已經醒來。
宋雲深半個字沒說,沉默半分鍾,最終掛斷打了電話。
“他來過了?”宋企墊著枕頭坐起,一天比一天虛弱,連說話也有氣無力。
雖然隻是癌癥早期,但心裏裝的事多了,心態和緒易影響,這便像是毒藥催化劑,勾著他前往死神之淵。
陳伯應聲,“中午來過一趟。”
宋企一怔,久久不能回神,握著拳,像是不確信般聲音道:“他來看我了?”
陳伯沉默著,如實答:“中午的時候來了一趟,帶著未婚妻過來的。”
宋企抬起眼,分外驚喜,“未婚妻?”
陳伯抑著心苦,點頭,“爺親口說的。”
宋企呼出一口氣,難掩欣喜,“好啊,未婚妻好啊。這孩子,一回來竟然帶回來個宋家兒媳婦,老陳,快,聯係一下,看看他們住哪,你備車,我們去看看。”
“老先生……”陳伯喊了聲,唉聲一歎,“爺知道和夫人的事兒了。”
頓時,宋企臉上的笑容凝固,直起來的後背,也慢慢鬆垮回去,無力地靠著後的枕頭。
“氣走了。”宋企自嘲地笑了聲,喃喃自語。
陳伯吸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年宋雲深鐵了心離開宋家,對這邊的事不聞不問,就連陳樅庭的忌日也不回來祭拜,宋企知道他恨自己,這些年來,他又何曾沒有悔恨過。
終歸回不到過去了。
宋企自個兒也明白,他有今天,是他該。
“蘇和知道這件事麽?”宋企緩過神後問道。
“爺回來隻單獨聯係了我,應該是不知道的。”陳伯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寬道,“老先生放心,就算見了麵,和夫人也不敢生事端。”
宋企良久無言,揮了揮手,示意陳伯出去,自己圖個清靜。
宋氏集團如今作一團,那些東早生出異心,各自拉攏幫派,就為了在東大會上接任宋氏。
宋氏能有今天,到底是陳樅庭陪著宋企一起拚搏鬥才有的今日輝煌,如今,偌大一個宋氏,卻要轉手與人。
這是宋企最不想看到的。
第二天宋企就執意出了院,宋氏那些老油條包括蘇和早早就等在了醫院樓下,宋企抬眼天,眼神掠過這群人,抬了抬手,示意陳伯往前推椅。
自從診斷出癌癥後,那些日以繼夜堆積的舊病也因此發,宋企有疾,如今如今嚴重到坐椅的地步。
“董事長。”為首的幾個人相繼喊了聲,隨即跟在他後。
蘇和一貴婦打扮,見狀正準備上前接替陳伯,被宋企抬手製止。
“都回去,陳伯陪我在這附近逛逛就好,留著車,晚點我再走。”宋企現在無心管轄公司那點破事,更不想見到這個人。
“我煲了湯,早些回來。”蘇和尷尬笑笑,主讓出了路。
“前幾日下了雪,可有派人去墓園打掃?”宋企沒理會蘇和,看著這數目已然褪去銀裝,隨口便問。
“雪停就派人去了,帶了夫人最的鈴蘭。”陳伯回應道。
蘇和聽了,笑容凝固在臉上,隻是三秒鍾時間又很快將其掩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指甲卻已經陷進了裏。
“陳伯啊,我忽然想去看看了。”宋企失神,暗藏悲傷。
“好,那就去。”陳伯事事答應著。
“董事長,東大會的時間是否可以確定下來了?”一位與他年紀相近的董事上前問道,毫不掩飾心的著急。
“急什麽,我還沒死。”宋企本就心灰意冷,這幾天都把事代給下自己信得過的下屬代辦。
宋企了怒,沒人敢吱聲。
蘇和咬著牙,站在風口,看著那道背影漸漸遠去。
“和夫人怕不是也想跟我們幾個老的爭份?”剛才那位老者暗笑了聲,“宋家財產按道理都會到和夫人手裏,和夫人又何必要這對你這婦人無用的份呢?”
“王董怕是貴人多忘事,陳樅庭當年在世時便說過宋氏集團繼承人非宋家人不可,請問王董可姓宋?要說資格,我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有資格!”蘇和嗤聲,踩著高跟鞋憤憤上了車。
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不希宋企早點死的。
宋氏是企州最大份公司,他們這些都是舊人,跟宋氏榮辱與共,見證了它的落敗和今日輝煌,若不是萬不得已,誰又願意爭奪份到今天這地步。
若是宋氏有繼承人,他們也許安分守己,但現在,宋氏沒有繼承人。
當年的宋家爺,早已遠走他鄉,與宋家斷了關係。
幾年前冒出的一個蘇和,雖說解救宋氏於水火,但這些年來膝下無子,在他們看來無非就是一個外人,何以服眾。
“看來王董勝券在握了。”另外一位董事笑出聲。
“若是周董願意出一份力,自然勝券在握了。”王董客氣了聲。
醫院距離墓園不過五公裏遠,到達墓園後,司機往後備箱拿出椅,陳伯攙著宋企下車,才緩緩移往陳樅庭的墓地過去。
“不用推了,我下來自己走上去。”宋企示意陳伯停下,執意要下來走著。
“好,那您等會兒,我去拿拐杖。”陳伯又轉去後備箱找,之後匆匆趕回來。
上去要經過幾層階梯,宋企走走停停,步履緩慢,極其費力才走上來。
還沒有走近,便先踩到了一束白鈴蘭花,宋企著氣,垂下眼簾看著,像是猜到了什麽,急寥寥地拄著拐杖站到陳樅庭墓碑前。
墓碑下,放著一束彩小雛,與當年宋家後院的那一簇雛尤其像。
陳伯彎下腰,將那束鈴蘭撿起來重新與雛放在一起,看向宋企後歎聲道:“應當是爺來過了。”
“猜到了。”宋企緩了口氣,彎著腰盯著那束雛看。
他在陳樅庭墓前放了十多年的白鈴蘭,卻在看到這一束小雛時幡然醒悟。
陳樅庭最初喜歡的,應當是雛。
而鈴蘭,是為了他才喜歡的。
想著想著,宋企崩潰似的哭出聲來,“對不起,樅庭,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這個家。”
“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晚了?”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橫進來,宋雲深站在階梯最上層,牽著孟子衿,仍然抑不住心中怒意。
“雲深?”宋企屏息著,呆滯地轉了轉頭。
十多年了,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十多年不曾見麵,未曾想再見時,會是在陳樅庭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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