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墨爾本后的每一天, 都讓木子君覺得人生如戲。如果說金紅玫那段人生是一出長歌大戲,和宋維那就是……經營類小游戲。
這是一種很新穎的人生態度, 讓對一切都變得饒有興趣。反正一輩子就這麼長, 寥寥幾十年, 看別人唱和自己玩, 都是很好的消磨方式。
例如樓下這件鋪面,思考了很久,最終給自己的游戲任務是:
教書育人。
和宋維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像書店那樣的經營模式顯然是不行的,開個班上個課反倒是個不錯的路線。反正店鋪是自己的,本也不過是買些新的桌椅,賠也賠不出什麼大價格。
至于教什麼——
“木老師,您看我這個‘福’字寫得還算標準嗎?”
鋪面是上周日清空的,學員是這周日來的。前兩堂課都是試聽,唐人街的老頭老太太蜂擁而至,把宋維家樓下當老年人大講堂。
試聽課,提起興趣為主,木子君也沒打算往橫平豎直了教,簡單教了下筆怎麼拿就開始寫了,寫什麼樣都能帶回家,最好引起兒子兒的注意,下次再把孫子送過來。
“不標準,書法就不講究標準,重要的是寫出自我,”木子君提起那張宣紙和上面橫不平豎不直的福字,張口就來,“您的自我真是瀟灑飄逸,一看就是中人。”
站在門外觀的撒莎喝了口剛買的檸檬茶,對同樣站在旁邊觀的宋維慨:“你真是撿到寶了。”
前段時間閉關了一陣,現下那本小說的創作已經接近尾聲。結尾總是艱難的,總之也沒什麼思路,木子君這邊書法課程要開班,來和宋維當了一上午促銷員,靠著正式開業前預定打八折的優惠一舉拿下五個想學書法的華人老頭。
他們開業,唐人街上一家賣廣式檸檬茶的新店也開業,宋維買了一杯等木子君出來喝,順手也給帶了一杯。
撒莎接過檸檬茶,心想倒也不是宋維撿到寶,他本也是個很好的小孩,值得遇到Kiri這樣的孩子。他們兩個都很好。
“子君上次說那串手鏈還差兩顆,”吸了口茶,轉頭問宋維,“有什麼新消息嗎?”
宋維把目從木子君上移開,轉靠住一樓的窗戶搖搖頭:“還沒有。”
“之前沒消息的時候是怎麼找到的?”
“好像也沒有故意找,”宋維回憶片刻,“那些東西會自然地出現,那些人也會自然地去找……”
“很神奇。”
宋維點點頭,認可了撒莎“神奇”的評價。
“我那天想起我把接來墨爾本的那天,也覺得很神奇,”他說,“我有時候會覺得我本來生活在一個游戲里,一切都規律又一不變,但是突然出現了,就好像一個玩家突然出現在一個游戲世界里,所有的NPC和道都被激活,一點點拼出一個藏的真實世界。”
“好有趣的比喻,”撒莎忍不住笑起來,“說起來,你聽說過有限游戲和無限游戲嗎?”
宋維搖搖頭。
“是我一個采訪對象和我提到的,”撒莎仰起頭,“他說這是一個哲學理論,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可以被視為有限游戲和無限游戲,有限游戲的目的在于勝利,有明確的開始與結束,擁有特定的贏家,賭局、考試、職場晉升都可以歸為有限游戲。而無限游戲的目的則是讓游戲進行下去,也不存在勝負。人生其實就是無限游戲,死亡是唯一的邊界。”
宋維看向。
“無限游戲沒有贏或輸,也沒有明確的規則,以出生作為開始,以死亡作為結束。當你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你就不再是NPC,而是游戲里覺醒的玩家。有的人覺醒得晚,例如我。有的人天生就是玩家,就像Kiri。”
檸檬茶喝得見底,撒莎把明的杯子放到窗臺上,里面檸黃的檸檬切片都落回杯底。又看了一會兒在教室里指點學員握筆的木子君,覺得結局似乎有一些思路了。
“你們不用著急,”輕聲對宋維說,“我覺得那個東西快出現了,就像之前所有的人和線索一樣,時候到了,它會自己來找你的。”
……
兩次試聽課結束,真正愿意掏錢來上課的人還是了許多,不過每周一次的課程收養狗也綽綽有余。養捷克狼犬的消費是可以預計的逐漸升高,木子君專門給Richard開了一個賬戶,并將其稱為理查德長基金。
像是又找到了一個新游戲,比之前在書店的更好玩。宋維幫理了除了上課以外的所有事,偶爾還坐在教室后排和其他人一起學,漢字寫作能力顯著提升。
正式課程上到第二周的時候,他們定做的新招牌也到了。
用的還是之前那家設計公司,不過兩個人吸取上次定做招牌又報廢的教訓,這回只定做了一個立式的塑料牌。周六的課程結束后,兩個人從車庫里把新招牌拿出來,架子支起放在教室門口,后面用兩塊沉重的石頭住。
招牌放好后,木子君蹲在地上了那行油印的名字——還是的手筆,和之前的“相絕華文圖書”其實只有一字之差,這一回是“相絕華文書法”。
店鋪旁邊是車庫,上面是他們住的地方,拐角出去是唐人街的主干道,木子君對這個地方太過悉。主道的霓虹影照進他們所站立的巷子,木子君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這條街上見到宋維時,他的臉也是被這樣的燈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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