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魏承難得在家度過周末，等他從健房出來的時候，客廳裏隻有唐嬸和阿茹在準備時冬冬去上課的東西。四周觀了一圈，蔣魏承問道：“太太呢？”

唐嬸答道：“剛剛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說是不用給準備午飯。”

蔣魏承蹙眉看了一眼大門，沒有說話，轉上了樓。

時序一路把車開到了海邊，海岸之上早有人在那裏等，不同於上次見到時的那副落拓樣子，這一回來人著講究，看起來頗有幾分上層人士的覺。唯一不變的是對周遭環境的變化依舊敏銳，時序剛一靠近，對方就轉過來。

“我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時序道。

對方微笑：“畢竟工作質特殊，多些偽裝，些麻煩。”

時序不再說題外話，開門見山：“你在電話裏和我說有事要麵談，是查到什麽重要線索了？”

“時小姐，您有沒有另外找人調查這件事？

私家偵探的一句話讓時序出不小的驚訝表：“你的意思是，還有人在查這件事？”

“不是您找了別的人一起查？”偵探的表帶著深思。

時序搖頭：“不是我。”

偵探從長風下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給時序：“目前所有能獲得的線索，都在這裏了，要向您拚湊出一個事件的真相並不難，不過對方做的很利落，實質的證據早就被理了。我能為您做的隻有這些，不過需要提醒您的是，也許您暗中調查這件事，已經不算是了。”

偵探走後，時序沒急著開車回家，反倒坐在車裏，把牛皮紙袋中的容細細的看了一遍。

車窗半開著，橫風直直灌車中，吹得時序耳畔的碎發肆意飛舞，騰不出手來撥開，因為此刻著紙張的手已經微微抖。

時間仿佛定格在那裏，車的人保持著一不的姿勢，眼睛卻再沒有從那一行行黑鉛字上挪開。

不知過去多久，時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文件全部放回牛皮紙袋之中，臉上所有的緒被悉數斂起，利落地拉起手剎，踩著油門緩緩駛離。海邊歸於空曠，就仿佛今天這場海邊會麵從未發生過一樣。

縱然臉上的表一如往常，但時序心中卻不平靜。事的真相，早在七拚八湊的猜測中就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今天這幾張紙上的容，隻是讓所有的猜測變得象。

早就預料到了，或者說，隻是等著結論定下，然後更好思考接下來要怎麽辦。

無數個想法從時序的腦海裏萌生，最終都被一笑而過。時序將車停在了距離時家不遠的小路上，隔著一段距離，正巧看見時玥站在大門前，一輛嵌著鑽石的跑車開了過去，穿最新款高定小套裝的季婷下了車。

時玥熱招呼著季婷進去，雖然時序聽不清們的對話，但僅憑時玥的表與作，俱能看出頗為討好。時序一時之間心中複雜，想起了很多往事。

大概在十年前，三家之中，時家獨占鼇頭，從來隻見別人低姿討好，哪怕自己一家在時家過得憋屈，在外也從不需要去討好任何人，時家的姓氏擺在那裏，旁人便趨利而來。

時玥親昵地挽著季婷進了門，沒多久小門卻走出來一個不不願的姑娘。時序看清了人，把車開到了時宴麵前，搖下了車窗。

時宴正臭著臉，可看清車是時序之後，想要偽裝，可惜功力太淺，生生變了極擰的樣子。

時序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一近乎極簡的休閑風，時宴倒是不如時玥那般強行追求麗，純天然的臉蛋看起來也順眼得多。

“你來幹什麽……能在這裏看見你，真奇怪。”

時宴下意識地想要拿出一貫對時序的態度，卻又想起之前的事，了些態度又加了後半句。

時序卻和以前一樣，語氣半分未變：“本想上門找茬，但沒想到有貴客來訪。”

聽到時序說季婷，時宴臉黑了黑：“隻怕現在是沒有人想見到你，都忙著切水果端昔，氣氛正好。”

時序笑出了聲：“原來不是我一個人不想看見時家有這麽和諧的畫麵啊。”

時宴變了臉：“你別瞎說，我隻是有事要出門，就衝著你之前對我爸媽的態度，我永遠不可能和你和解。”

時序點點頭：“正有此意，不過給你個白白占我便宜的機會，去哪裏，我送你。”

時宴被時序堵得說不出話，在時序以為會拒絕自己的時候，不想拉開車門上了車，報了一個時序極為悉的地址。

時序心中訝異，但也沒問，一直把時宴送到目的地，等人走遠之後，時序下了車，也跟著進了去。

特殊教育機構之中，似乎正在辦小型的聚會，一群坐得一點也不規矩的孩子圍一個圈，圈中擺著各種零食甜點，有孩子忍不住爬過去，又被後一對一的老師領了回來。

時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時冬冬，他似乎對裏麵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樣子，不耐煩地用手拍著地板。

沒過多久，時冬冬皺著的一張臉舒展開來，他看著前門的方向，眨著眼睛。雖然他已經能夠和人對視，但這樣盯著一個地方的時候卻不經常有，時序順著方向看去，幾個帶著卡通麵的人背著禮袋子進來。幾乎是一眼，時序就認出了裏麵的時宴。

時宴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微月球模型遞給時冬冬，了他的頭之後又去給下一個孩子送禮。

時序正在糾結是進去還是等等的時候，後卻有人。

“時序小姐，怎麽提前過來了？冬冬還有兩個小時才下課呢。”

時序和機構的負責人問候了幾句，指向屋：“那些送禮的是機構新來的老師嗎？以前沒見過。”

“不是，是最近新來的誌願者，其中有一個冬冬很喜歡呢，似乎對冬冬也很了解，每次都會給他送他喜歡的小禮。”

負責人指的正是時宴，時序臉上的笑意很淡，道：“我還是不太希有太多非機構員和時冬冬接，得麻煩您多費些心。”

負責人似乎沒想到時序會這麽說，愣了愣，應好。

時序自然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有些無理，雖不願以惡意揣測別人，但如果是時家的人，就不得不多存一個心眼。除了時冬冬沒什麽可以失去的，這件事知道，時家的人也知道。

聽完時序講時宴去了時冬冬上課的機構當誌願者的事，趙恬恬認真想了想，問時序：“有沒有可能是你想多了，時家小妹看起來和時家其他人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時序麵無奈：“我也不確定，但又不敢不懷疑。”

趙恬恬替慨：“這說出去也好笑，蔣魏承這麽懂算計的人都能深得你的信任，和你有緣關係的人反而被你小心提防著。”

時序被的話逗笑了，打的岔：“怎麽聽上去你酸溜溜的，你放心，我最信任的人還是你。”

趙恬恬連忙擺手：“可打住，我不敢介你們夫妻之間，就上次帶你去看腹那件事，我覺得我已經在蔣魏承的黑名單上了。”

時序覷一眼，口吻嫌棄：“我們清清白白的合作關係，怎麽就被你說他對我深種呢？”

趙恬恬坐直子，認真地問時序：“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你不覺得嗎？蔣魏承對你好像還好的，我總聽說他是一個冰冷且沒有的人，但看他對你的樣子，不像啊。”

時序全然不以為意，看著趙恬恬：“你知道反常的舉通常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

“別有所圖。”

趙恬恬一臉不認同的樣子，反問時序：“就你所看，蔣總那副家，對你圖什麽呢？”

時序聳肩：“圖什麽都有可能，反正不是基於你以為的某種。”

趙恬恬不打算說服，隻是慨：“怪不得這麽多年，你一個男朋友都沒談上。”

時序把手邊的抱枕丟向：“強調一下，是我不想。”

抱枕沒砸到趙恬恬，倒是把唐嬸整理在一旁的這幾天家裏收到的信件和邀請函砸在地。

時序起去收拾，卻在拿到一封印著燙金芭蕾標誌和白天鵝的邀請函時頓住了。邀請函的收件人是時序從未在家中聽到過的——蔣舒窈。

說起來時序對蔣舒窈還是有點好奇的，蔣家真正的孫，但似乎早就和家中離關係了一般，雖然據傳是結婚了，但按理說，時序和蔣魏承婚禮的時候，於於理，蔣舒窈都應該出席，畢竟和蔣魏承有一層兄妹關係。

除非，是兩個人都對之前的那次訂婚心存忌諱？時序吸了吸鼻子，覺自己聞到了一幕的味道。

趙恬恬不顧形象的大呼小打了時序的思路，晃著一張邀請函，興道：“坎特的私人畫展，居然給你寄了邀請函？”

時序挑了挑眉：“我不知道啊，我對藝實在沒什麽天分。”

“但這不妨礙我們去看，你會陪我去的對吧？那可是坎特啊，我的藝郎。”

時序倒吸一口冷氣，深覺趙恬恬自從之後，仿佛掌握了讓人隨時起一皮疙瘩的特殊能力，簡稱麻。

架不住高漲的熱，時序最終妥協。目的達，趙恬恬也不演了，變臉比變天還快，立馬就端坐在沙發上繼續老板的形象。

“說起來，坎特這兩年突然火起來，和他後那個神的策展人不開幹係，那個策展人一共替他策劃了三次展覽，第一次就直接打響了坎特的知名度，我真好奇是誰。”趙恬恬道。

時序奇了：“還有你打聽不出來的事？”

“坎特似乎在保護這個人，到現在我也就知道策展人是個華裔，姓楚。”

高層餐廳可將四周景致一覽無餘，玻璃幕牆毫無雜質，將餐桌前對坐著的兩個人的影清晰地映在上麵。

楚桐晃了晃杯中的紅酒，舉起杯遙遙朝著蔣魏承示意，隨後也不管蔣魏承的反應，紅微張，抿了一口。

“你以為由要見我，說吧，什麽事。”蔣魏承語帶疏離。

楚桐笑笑：“隻是借口罷了，不然還真沒把握你會願意見我。你放心，不管我以前做了什麽，關於蔣家的，我不會向任何人泄半分，算是我對的補償。”

楚桐的話沒能激起蔣魏承的太多波瀾，他端起一邊的溫水潤了潤，道：“楚叔和楚嬸年紀大了，也一直在等你回去。”

比起幾年前，如今的楚桐早已曆煉出獨屬於自己的一番風，昔年的自卑早似乎已經消失在的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蔣魏承也頗為意外的遊刃有餘。

“我父母為蔣家服務多年，他們的養老問題，相信老先生早就有所安排，不需要我來擔心。”

“令人意外的回答。”

楚桐隻是笑：“連你都意外，看來我的變化確實不小。不過你的變化也很大，居然有耐心勸我回家，到底是有家室了。”

蔣魏承抬頭，察般地目向楚桐，意簡言賅：“直說你的目的。”

楚桐自嘲般：“我能有什麽目的，隻不過是終於鼓起勇氣回來了，想看看結婚之後的你是什麽樣子的。”

最後一耐心喪失，蔣魏承站起了：“單已經買了，讓林郃送你。”

說罷，蔣魏承接過候在不遠的應侍打包好的甜點，不再看楚桐，徑自離開。

林郃隨即過來，楚桐以一種極為複雜的目一直看到蔣魏承消失在視線之中這才看向林郃，揚道：“好久不見。”

林郃此時還在對楚桐變化巨大的震驚中，心裏想的就這麽說了出來：“你變了很多。”

楚桐指指蔣魏承消失的方向：“沒他變得多。”

終於有一個能同林郃談及蔣魏承變化的人，他微笑附和：“是啊，不過我覺得對蔣總來說，是件好事。”

“蔣太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林郃略帶提防地看著楚桐，楚桐失笑：“別這麽張，我隻是有些好奇，什麽人能忍蔣魏承的冷漠，還可以將他這座冰山日漸消融。”

林郃歉意一笑，不多解釋，隻道：“夫人格堅強，心頗為強韌，遇事泰然，還有一不服輸的闖勁，大概就是蔣總欣賞的那一類吧。”

楚桐點燃一支細長的士香煙，漫不經心地把玩在指尖：“聽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一個人，們應該有些相似吧。”

林郃幾乎是瞬間就明白楚桐所說的人是誰，但此時他不再多言，隻是說：“走吧，你去哪兒？送你過去。”

楚桐將香煙進了一口未的布丁之中，拎包起。林郃看著心頭複雜，明明眼前的人張揚豔麗，比以前好看許多，但他卻不由想起當初和他一起剛為蔣氏兩個繼承人助理的孩。

規矩本分，恰到好地善解人意。

現在的楚桐就像是拋棄乖乖模樣故意學壞的叛逆，好像隨時都可以發出驚人的破壞力。

蔣魏承到家的時候時序和時冬冬正趴在地上拚圖，三千片的“創生之柱”星河拚圖是不久前時序給時冬冬定製的，三天前剛剛收到。“創生之柱”是哈太空遠鏡拍攝的在老鷹星雲圓柱形的星際氣和塵埃的一張影像，理後的圖片彩複雜，年人尚且要耗費巨大心力，但在時冬冬手下已經拚出了一個角。

蔣魏承把打包回來的甜點放在時冬冬麵前，隨後狀似無意地問向時序：“上午去海邊了？”

時序看他一眼，稍顯防備，但很快藏匿起來，隨口謅道：“醫療艙項目因為部審查暫時停滯，心裏著急，所以去海邊吹了吹風。”

悄悄打量了一下蔣魏承的表，試探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去了海邊？”

蔣魏承指了指玄關：“你的鞋子沾了很多海沙。”

時序輕“啊”一聲，心裏鬆了口氣。隨後拿出茶幾上的芭蕾公演邀請函遞給蔣魏承：“寄往家裏的邀請函中夾了張這個。”

時序確信，蔣魏承在看清邀請函的時候，臉上不自然流出了些許溫。他沒說什麽，卻早已拿出手機從客廳的玻璃門走向花園，看起來是在給邀請函的主人打電話。

這是時序第二次看到蔣魏承和人通話時出這樣的表，溫和又耐心，上一次是婚前晚宴後，歸還他鑽石耳環時無心撞見的。

時序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心裏不好笑自己居然會有窺探蔣魏承私事的想法，甩了甩頭，解開蔣魏承帶回來的甜品盒子，裏麵是一塊天鵝絨車厘子慕斯和一盒芒果酸酪，是和時冬冬喜歡吃的。

心裏莫名其妙地被撞了撞，想起先前趙恬恬說蔣魏承對自己好，這樣看來，在生活的一些細枝末節之上，他做得確實出人意料的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