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許久,到學舍時已經是晚膳時分。平寧先伺候了韓昭洗漱,他換好了服人也覺出來。那碗麵平寧剛才急匆匆端回來,還沒來得及給韓昭用,此時放在桌上,已經有些坨了。
韓昭走到桌邊,拿起筷子,平寧探頭看了一眼,“爺,這麵涼了,我去廚娘再給您做一碗吧。”
韓昭擺擺手,“將就吃吧。”
天熱,麵涼,吃起來竟然有種特別的滋味。雖然是有些坨,但麵條筋道,不不。湯更是濃鮮卻不油膩,一點也吃不到的腥味。
平寧眼睜睜見韓昭把一碗麵吃了幹淨,咽了口唾沫,“爺,好吃嗎?”
韓昭起淨手,“這麵做得不錯,回頭給廚娘多點賞銀,明天再做。”
平寧腦袋直搖,“您明天可吃不著了。”
韓昭側過臉等著他下文,平寧竄了過去,竟有些看熱鬧的表,“這麵不是黃嬸子做的,是那個人做的。”
“哪個人?”
“就是那個,澹園的姑娘,紀清辭。”
韓昭的手頓了一下,眉頭擰在一起,將信將疑地看了平寧一眼。
平寧點頭如搗蒜,“真的!下午您不是嫌那麵不好吃嗎,我請黃嬸子再做,不肯。那姑娘托黃嬸子找貓,就替黃嬸子做了這個。”
韓昭沒說什麽,點了點頭。算了,看在麵煮得不錯的份上,又給減了一年的奴役。
第二日韓昭早早就到了地方,清辭卻是忙完了才出門。一看天竟然過了約定的時間,心下著急,忙小跑著去桃林。遠遠就見那人立在那老鼠的墓前,一白暗花襴衫,袖袍與垂帶被風吹起,飄飄仙,很有些“自從一見紅兒貌,始信人間有謫仙”的意思。
隻是這人這樣難纏,姿態散漫,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清辭很同人打道,這樣種脾的更是頭一回遇見,很發怵無措。離得還很遠,清辭便行了一個禮,“家中事忙,耽誤了時辰,請公子寬宥。”
韓昭剛才就聽到了一陣微弱的鈴聲,仔細看過去,才留心到是發簪上綴的鈴鐺。哼,又不是隻貓,做什麽拴著鈴鐺?
但見態度謙和溫婉,韓昭裏那句“聖人賤尺璧而重寸”怎麽都說不出來了,隻得含混地“嗯”了一聲。
平寧則是迎上去,“姑娘找到我們爺的老鼠了?”
清辭心裏七上八下的,強出一個笑意,“真我找到了呢。”說著把胳膊上的提籃放在地上,掀開布,裏麵扣著一隻碗。
平寧想笑,這是送老鼠還是送祭飯的呀?可忍住了,問:“姑娘,老鼠呢?”
清辭抬起頭,“就在這裏,可我把碗挪開了,它萬一跑了,就不關我的事了。”
平寧不信真能找出一隻白老鼠,於是道:“爺,您掌掌眼,看是不是您那隻。”
韓昭袍半蹲下,手輕輕抬起碗。一隻尖先探出來,他一把就住了。老鼠“吱吱”了兩聲,清辭聽得隻覺得骨悚然,忍不住退開了一點。
韓昭把老鼠出來,果然是一隻白老鼠,不說瘦骨嶙峋吧,卻也是清減了不。這是他的老鼠沒錯,但不是玉樹,這是臨風。
“我沒騙你吧?是你的老鼠跑到澹園咬書,我家二敏沒咬死它算是仁至義盡了,怎麽還能倒打一耙,讓二敏一命償一命?”說得也不是很有底氣。
韓昭聽得覺得這不是好話,說的不是老鼠,而是他。
他輕著臨風,臨風十分委屈地趴在他掌心裏。“這確實是我的老鼠,但是是先前跑丟的那隻。沒想到竟然也是被你的貓抓去的,可見你的貓是慣犯。”
清辭沒見過這麽不講道理的,快要被他氣哭了,“喂,你倒是講點道理,貓抓老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何況,你怎麽知道這不是那隻?”
韓昭把老鼠一,亮出肚皮,“因為玉樹的肚子上有一綹黑,臨風的黑是在左耳耳。”說著把老鼠塞進袖子裏要站起。
清辭本什麽都沒看清楚,現在貓沒拿回來,老鼠也沒了。見他要走,心裏著急,一把抓住他胳膊。
平寧看得一眼,暗道不好,這小爺最恨人,這姑娘不是在了黴頭上嗎?
韓昭下意識要甩胳膊,但沒甩開,差點把清辭帶一跤。
抓住他胳膊,眼眶和鼻頭都發了紅,“你別殺我的貓,我再回去找找還不行嗎?我撿到二敏的時候它就半條命了,先前不知道誰養的,沒給它飯吃,還把它的打斷了,它就特別不好。我花了好多年才它親人,答應過它不論如何都不會丟開它。可現在它都一隻老貓了,被你關著,心裏該多害怕多難過?肯定以為是又被人棄了……”
紀清辭抬起眼睛,期盼地著韓昭。因為心急,麵孔有些發紅,雙瞳剪水。
那是一張稍有不慎就會流於俗豔的麵孔,偏那雙眼睛又黑又亮,澈如清泉,生生將那五從俗麗變了明豔。
“公子,能不能讓我把貓先帶回去,我保證給你找隻白老鼠來。”著聲音求他。
韓昭頭起伏了一下,垂目看了看抓在胳膊上的手。
青席地,白皙纖長的手指嵌在他的袍袖上。離得很近,桃林裏輕風陣陣總沒個停歇,空氣裏就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果香。像是頭頂上的桃子傳出來的氣味,又似乎不是。
有一會兒,風漸漸勁了些,把他的帶吹起,拍在邊。他不知道怎麽,腦子裏忽然閃過“之親”四個字。耳廓先是有些發熱,心底繼而沸騰起一片被輕薄的怒意。
清辭看到他的目漸冷,忙鬆開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犯公子的。”
此時又吹過一陣小風,卷攜了一粒沙子迷了清辭的眼。眼睛痛,的眼淚立刻就湧了出來。手不斷地著眼睛,眼淚卻越越多。
韓昭怔住了,有些困。不就是一隻破貓,何至於哭這樣?
他先前總不明白,為什麽韓伯信會包容蕭蓉的胡作非為。韓伯信卻是笑言,除了因為是大周長公主,還因為看不得人的眼淚。韓昭此時果然覺得人的眼淚是把刀子,人於無形之中。
他先前的那點怒意都被孩子的眼淚衝走了,此時有一種陌生的手足無措。張開了,卻發不出聲音。最後清了清嗓子,方才說:“你,你別哭了。”又想起他想起從前祖母哄他的樣子,便是口而出,“乖。”
平寧被那個“乖”字震住了,下張開就合不上了。清辭卻吃驚地眨了眨眼睛,淚也停住了。他剛才說什麽了?這樣俊如玉的公子,忽然因為那個字,散發出一種長輩的慈祥。
韓昭一生與人界限分明,此時被破了界,心中有些慌。為掩飾尷尬,他站起,拂了拂袖子,冷冷道:“好,我相信你。貓你先帶回去。”
清辭聞言轉悲為喜,什麽都管不著了,趕快了眼淚,“多謝公子!我一定會給你找到老鼠的。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想辦法償還公子的!我可以用……”清辭看了看自己渾上下,最後拿了頭上簪子攥在手裏,“我可以用我的簪子發誓!”那簪子是最珍貴之。因為今日要出來見外人,不得不把頭發弄整齊些。
韓昭垂目看了看那不起眼的簪子,“看來你的誓言也不是太有價值的樣子。”還不如平寧用的。但他也沒再說什麽,衝平寧使了個眼,平寧便打開了籠子。
清辭並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籠子一打開,就將二敏抱出來,掬在懷裏又又親。“二敏,你苦了。看你以後還要不要聽話!”
這麽醜的貓,竟然還當作寶嗎?
韓昭將已然麻木的手臂背到後,竟然又被這臭小妞輕薄了一回……
眼前破涕為笑的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還不知道,被減去的三年奴役又加了回去,還翻了一倍。
待紀清辭走遠了,平寧才開口,“爺,我怎麽不記得玉樹、臨風上哪裏有黑了?”
“蠢”兩個字韓昭連說都懶得說了。
平寧把東西背到肩上隨著他往書院去,一路上嘮嘮叨叨,“我的小爺啊,不就是請人家姑娘刻本書嗎?何必這麽麻煩,弄這麽個大圈套?找姑娘家辦事,要麽投其所好,送禮討歡心;要麽金山銀山砸到麵前,重賞之下必有勇婦嘛。當然,最厲害的便是攻心——讓人家姑娘傾心於你。隻要姑娘對誰了心,那定然是對那人言聽計從……”
韓昭冷眼掃了他一眼,“你這又是從哪裏看來的七八糟的東西?”
“哎呀,我的小爺,您不知道啊,如今最流行的除了話本子《孤鴻飄零記》和就數《尋記》了。這書可謂大全,尤其適合您……您奴才我這種沒和姑娘相好過的,看了之後那真是醍醐灌頂,十分有益。”
“誰寫的?”
聽他問起,平寧來了勁頭,“《孤鴻飄零記》是焚香生寫的,《尋記》是尋芳齋主寫的,爺您是不是也想看?”
韓昭駐了足,瞥了平寧一眼。平寧隻覺得冷氣自足下而生,果然韓昭的話也嚇人,“不,我在想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會被投到昭獄裏去。”
平寧快嚇哭了,“爺,您不能這樣,您自個兒不看,也不能不咱們看的看呀?這不是那什麽損人不利己嘛……”
但凡有點男方麵的知識,就不能對著人家陌生姑娘說出“乖”這種字眼兒。好在人家姑娘沒介意,否則啊,立刻大聲喊非禮他們也沒話好說啊。
雖然韓昭覺得平寧一天到晚地在胡說八道,但剛才有一句話還是中了他。那就是,若那子對誰了真,就定然對那人言聽計從。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就好比蕭蓉,三天兩頭同他父親不對付,不過就是因為心裏本的是另一個人。
想到這裏,他停了下來,轉頭向澹園方向。茂林掩映裏,遠遠能看到那小樓的飛簷被暮牽長,漸漸模糊於紅塵裏。半敞的軒窗前,曾經有一個,在那窗前的書案前寫下幾個字,“蹊樓”。
而此時臨窗的書案上隻臥著一隻慵懶的黑貓,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
“你說說你,怎麽這麽饞呀?老鼠就這麽好吃嗎?澹園裏沒有老鼠吃麽,為什麽非要去書院裏?你說現在怎麽辦?”
二敏的耳朵了,仍舊沒睜開眼,仿佛對於主人的數落從左邊耳朵進去,又從右邊耳朵出去了。
貓是想不出辦法的,還隻能靠自己。
這辦法在見澹園的泥瓦匠來刷牆壁的時候靈乍現了出來。
二敏捉了幾隻老鼠回來,又去尋了漆匠買了一壺白漆。在二敏捉來的老鼠裏挑挑揀揀了幾隻個頭和韓昭的老鼠差不多大小的,投進籠子裏,忍著口的不適給老鼠刷上白漆。最後想起韓昭說那玉樹的耗子,肚皮上有一撮黑,又調了墨刷了幾黑。
飛狗跳地弄了一整日,從那幾隻老鼠裏挑了隻看起來最有可能魚目混珠的拎著去了書院。
這日書院休沐,不學子都會下山吃喝玩樂,不到子時是不會回去的。瞧那人通氣派,也不像是個苦心向學的,十有八九不會在學舍裏呆著。心虛得很,並不十分想遇到他。準備把老鼠給黃嬸子,請黃嬸子送給他。
打定了主意,清辭拎著老鼠出門了。澹園外頭的山路上行人絡繹,車馬粼粼。進了書院,黃嬸子正在摘地裏的小白菜,瞧見了喜上眉頭。“我的姑娘,你真是來得巧了!上回你做的那碗麵,快教教嬸子,是怎麽做的?”
清辭本就有求於,見能幫上些許,便放下籃子,洗手教做麵。
等忙完了,黃嬸子才想起問,“姑娘來有事兒啊?”
清辭點點頭,“是有些東西,想托嬸子遞一下。”
黃嬸子幹了手,“是這個籃子?”說著就要看。清辭嚇得衝過去捂住籃子,耳朵尖都紅了,“嬸子,這裏麵的東西不能看的。”
黃嬸子見麵了意,徹底會錯了意。哈哈一笑,“行,嬸子懂了,不能看的。快說說,東西要給哪位公子送去呀?”
清辭被這樣一問,有點傻了,竟然忘了問那人的姓名了。
想了想道:“就是長得很好看,這麽高,也不怎麽笑,像是人人都欠了他的錢似的。他邊還有一個小廝,長得秀氣,話又多。哦,我想起來了,那小廝眼尾有一顆紅痣。”
雖說白鷺書院學子近百人,但黃嬸子在書院做了十多年了,自然對每一個人都十分悉。這麽一說,黃嬸子立刻就想起來是誰了。“姑娘說的是韓世子吧?”
原來他姓韓,還是世子。果然是富貴多紈絝啊。既然那小廝說過那老鼠是見過龍的,倒也對的上。
清辭點頭,卻也不確定,“應該是吧。”
“什麽應該,肯定就是他們。那世子主仆出了名的難纏。喏,想起來了,這碗麵,就是他們要的。這樣吧,他們上午出門了,說是午時回來用麵。”黃嬸上下一打量,清辭今日一蛋青直綴,做了年打扮。眼睛一轉,“姑娘不如替嬸子跑一趟,把這麵送到他房裏去?”
黃嬸打心底喜歡這姑娘,又上了年紀,自然而然有了做的癖好。何況這一對湊在一,別的不說,養眼那是真養眼。又想起田嬸也曾抱怨過,怕姑娘議不上好人家。想來這一對私下裏是認識的,那不如幫一把。
清辭沒聽出人之的意圖,既然韓昭不在,那就送過去吧。
問了門牌,清辭提著東西往學舍裏去。邊走邊找,記得黃嬸子的代:學舍在二門兩側,東西各有南中北三院。韓昭的學舍在東中齋。
清辭頭一回進書院,隻見樓閣巍峨,講堂開闊,令人心生向往。庭中一棵桂樹,聽說是書院建之初,一位鄉紳所贈的百年丹桂,取得是“蟾宮折桂”的好意頭。清辭雖然對書院十分好奇,但因心中有事,沒敢細瞧,邊走邊尋韓昭的學舍。
快到秋闈了,今年的考生大都了京,還未京的便在閉門讀書,而不參加舉式的大都趁著休沐下了山,學舍裏一片寧靜。
尋到了東中齋,按著黃嬸子的代,尋到了韓昭的學舍。敲了敲門,無人應門,手一推,門開了。韓昭果然不在學舍裏。清辭放下了心,先把麵從食盒裏拿出來,在桌上擺正。然後把裝老鼠的提籃也放到了顯眼的位置,這樣那人一回來就能看到“白”老鼠了。
清辭擺好了東西正要離開,卻瞥見靠窗書案上的鎏金籠子。那籠子造型十分獨特,記得在那本《魯工拾》裏似乎記載過這麽一個籠子。看書時便是讚歎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巧華麗的東西,如今見到實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前世的蘇魚,錯認仇人,運籌帷幄三年,將偽君子送上帝位,落了個慘死的下場,偏蒼天有眼,一朝重生,蘇魚想啊,她勢必要把那骯髒的侯府攪出個天翻地覆來,什麼白蓮花黑蓮花,管你披的什麼皮,照扒不誤,陰謀陽謀,見招拆招!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有一個景長風默默的在幫著她,還一邊暗戳戳的隱晦的調戲她,蘇魚避無可避,忍無可忍,磨牙謔謔,正想要和景長風大幹一架時,一道聖旨從天而降,他們被綁在了一塊。景長風一笑,「娘子,為夫已經是你的人了,自己人是不能打的。」蘇魚也笑,擼起袖子,「這不是還有個家暴的詞兒嗎?夫君你說是不是?嗯?」
一覺醒來,蕭清然失去記憶,老了十歲,從新嫁娘變成倆娃的娘,還在和王爺夫君鬧離婚!老公,孩子,王妃之位,十年后的自己,說不要就不要了?!蕭清然兩眼一黑,在寧抉和離書都給她寫好時,一屁股坐在男人大腿上,環住他脖子,目光真摯明亮,聲音嫵媚:“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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