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當初離京的時候，夫人還是依依不舍，眼眶潤的。

怎麼才過了這麼一年半載的，夫人都不理會他了。

這問題可太嚴重了。

寫完了信，謝威心里還是不太爽利，又立即寫了一封奏疏，一并送去京城，說回京的事。

謝長羽進來的時候，謝威的奏疏剛寫好，給連東升吩咐送到京中去。

謝長羽給父親行了禮：“是請旨回京的折子嗎？”

“是啊是啊。”

謝威站起來，雙手負后往前走：“為父現在年紀大了，這里你一個人也能行，也該找個地方好好頤養天年了。”

“那父親……是回京之后不呆在京中？打算往何去？”

“可能去賓州，現在不好說。”

謝威想于氏可能很想到賓州去吧。

畢竟開平王一個人在那里，又只有于氏一個兒，年紀大了都會想要兒在膝下盡孝。

雖說現在謝嘉嘉到那兒去了。

但那個沒心肺的，連兒都不太用心，大約每日只顧著自己玩樂，哪能有多時間陪伴老人？

只是想到開平王，謝威又有一點不順意。

那位岳丈，對自己這婿是真的不滿。

而且一不滿就是很多年。

前幾年被外放到賓州，與開平王待了大半年，可沒挨罵。

他好歹也是四十歲就勒馬封侯的開國元勛，真是一點面子不給他留。

想想都讓人不太愉快。

不過誰讓那是岳丈。

說起來他當年能娶到于氏的確是投機取巧，踩了狗屎運了。

就憑騙了人家兒，還用人家所有家財招兵買馬起事，如今這點不愉快也不算什麼。

都可以著。

謝威一擺手：“回京看你娘的心意吧，說去哪就去哪，要留在京城也行，無非就是和那些老狐貍們周旋，沒問題。”

謝長羽點點頭。

父子兩人又說了點京中況和幽云形勢。

謝威如今對這些政局什麼的實在是敬謝不敏。

兒們能干，他懶得管。

聽一聽都覺得頭疼。

稍稍一會兒就有些煩躁地要謝長羽去忙自己的事。

謝長羽應了一聲“好”，卻并未立即離開，而是站在父親旁：“爹，年前母親給我單獨來了一封家書，詢問你在幽云的生活。”

“什麼？”謝威轉頭瞪著謝長羽：“那你怎麼回的？”

“實話實說。”

謝長羽垂眸又說：“我告訴母親，父親在這里很好，喝茶斗酒，騎馬游玩，讓母親放心。”

謝威：“……”

他每一封家書都是訴苦，說幽云這里苦寒之，沒有一個人，待著心煩意。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不順意，還是京城好，在夫人邊最好了。

他還說自己瘦了好多，頭發也白了好多。

為了長子的婚事和孫子的學業也很是心，碎了心。

頭發都白了好多。

結果就這麼被兒子一封信給拆臺了！

怪不得這半年夫人的信從不問他況，一句關懷的話都沒有。

他就說怎麼怪怪的。

謝長羽說：“想來母親是擔心父親在幽云這里過的不舒服，所以關懷一二，我回了信也好讓母親放心。”

謝威：“……”

忽然拳頭就了。

怎麼生出這麼個不知變通的蠢！

“那我就去忙了。”

謝長羽刻板地說罷，朝父親一拱手，轉離開。

謝威的拳頭到底是沒砸到兒子上去。

在兒子轉離開之際，他似乎看到謝長羽角一閃而過的幾分笑容。

笑什麼笑？

嘲笑自己的父親？

重點是謝長羽那種一板一眼沉穩過頭，連他這個做父親的人站在邊都覺得無趣的兒子，閑聊幾句倒是會笑了？

謝威一邊氣悶，一邊冷哼一聲：“老婆孩子熱炕頭，也知道笑了。”

“國公爺，信送走了。”

連東升這時候走了過來，躬說：“快馬送出去的，應該很快就有回應了。”

“啊！”

謝威猛然回過神，提著袍子大步往外走，“快快快，把信給追回來！”

那麼一封信——

謝威都能想到于氏看了之后臉上會出什麼表來。

這以后回到京城還能進房睡嗎？

……

謝煥是五日之后放學回府的。

快九歲的孩子，像是養在春風里的小秧苗，每一次見面都像是長高了不。

他的裳也是一月一做。

其實先前照看謝煥的人都是一個季度才做一次裳。

做的時候稍微大一點點，能穿的時間久一點。

便是孩子長得快，稍微小一點也看起來不那麼明顯。

秋慧嫻接手照顧謝煥之后，便是一月一做。

認為服要穿的合適，大了小了都不當。

謝府不缺繡娘做服，也不缺做裳的料子，這種事其實就是用不用心。

以前照看的人因瞧著謝長羽和謝威都是男人。

男人總是不會那麼細心，所以也便懶怠的不認真照看。

如今謝長羽也并不知道秋慧嫻對這些事的細致程度，但覺每次見謝煥好像穿的都是新服。

那自然都是秋慧嫻細心妥善了。

謝煥歡快地一路小跑進昶楓園去，發現父親也在屋，立時有些拘謹地朝著謝長羽站的端正，頷首呼喚：“爹。”

“嗯。”

謝長羽淡淡地點了點頭，“在書院如何？這一次小考的績怎麼樣？”

“……”

謝煥有些張，“還、還行。”

他小考沒太發揮好，背誦倒是都過關了，但文章寫的不好，還被博士去專門指點了一番。

但謝長羽是個威嚴的父親。

謝煥在他面前素來小心乖巧，竟是不敢多言。

秋慧嫻走上前來，著手帕幫他拭額頭上的細汗，“一路跑過來的吧？不？我讓崔嬤嬤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蜂糖糕，等會兒吃一點。”

“好啊！”

謝煥難掩歡快，不過因為謝長羽還在屋中，他還是有些拘謹，笑都沒有笑的很大。

秋慧嫻看在眼中，轉對謝長羽說：“世子，你不是有事嗎？”

“……”

謝長羽沒事。

但看懂了秋慧嫻的眼神，所以他就“有事”了。

他“嗯”了一聲站起往外走去。

謝煥瞧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等他出了院子小聲說道：“爹爹要是在，我肯定只能吃兩塊蜂糖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