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放學後, 蕭以恆的座位被同學們圍住了。

「蕭神，你不會真的要一個人去見厲橙吧？」

「我看這件事還是應該告訴老師！」

「那封恐嚇信你還留著嗎？」

「要不然我們陪你去吧？」

蕭以恆拒絕了一波又一波的「熱心」同學，堅定地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解決這件事。

最終, 他在同學們擔憂的注視中, 獨自踏上了去學校小花園的路。他明明是去會郎, 結果現在搞得像單刀赴會一樣。

蕭以恆等候在小花園的一棵樹下，手裡著那封油汪汪的書（姑且稱它為書吧），小心地把它展開，凝視著落款那顆被武「穿」的紅心。

……厲橙畫這顆心的時候一定特別認真, 所以才會力紙背，紙都被筆尖刮破了。

蕭以恆想象著厲橙伏在桌上、一筆一劃認真寫書的模樣, 被自己幻想中的場景逗笑了。

當厲橙匆匆趕到小花園時, 正好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對著手裡的紙條輕笑。

他又是自豪、又是, 「唰」的一下從樹後跳出來，拖長聲音問：「怎麼樣, 收到小爺的心早餐, 你是不是特別驚喜啊？像我這樣優秀的omega為你送早餐, 你們班同學肯定很羨慕你吧？」

「……要我說實話嗎？」蕭以恆把那張油汪汪的書收好，「我們班同學都認為你要投毒謀殺我，還以為你寫這封信的目的是要約我來小花園決鬥。」

厲橙：「……？？？」

蕭以恆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厲橙才搞明白, 原來因為他「兇名在外」, 送早餐時又黑著一張臉, 所以才會被那群學霸誤會。

「他們腦補能力這麼厲害，」厲橙哼哼唧唧的, 「語文閱讀理解題肯定能拿到滿分吧？」

蕭以恆失笑，頭一次知道厲橙居然還會這樣拐彎抹角的罵人。

厲橙氣得頭髮都炸起來了, 蕭以恆沒忍住手住他上下兩瓣，把他了一隻扁小鴨子。

然後他探過子，親了親金小鴨子的。

「怎麼突然想到要給我送早餐？」蕭以恆問。

厲橙掙了他的魔爪，解釋道：「我這不是要走了嗎？我想在走之前，讓他們知道你是老子的人！這樣就算我走了，那些花花草草也會躲你躲得遠遠的。」

原來，小是想劃地盤呢。

「可是送早餐有點不符合厲哥你的『人設』啊？」蕭以恆揶揄他，「我還以為你會用更『霸道』一些的手段，比如你帶人攻佔校廣播站，在全校做眼保健的時間段宣佈咱們在談……」

「老子怎麼可能那麼做？我給你早餐，隻會讓同學們知道咱們的關係，但如果我敲鑼打鼓嚷嚷的人盡皆知，那肯定會引起老師的注意的！」厲橙想都未想，口而出，「我是差生，差生翻牆、逃課、早那都是天經地義的，可你是全年級第一的優等生，如果讓老師知道你在和我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育生談，你肯定要被拎到教導主任辦公室，十個老師圍著你叭叭叭，按頭讓你寫檢查。」

厲橙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爽快，讓你背分啊。」

「……」蕭以恆微怔，心尖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攥了一下，又酸又漲。

校規止早，但再怎麼止，也無法阻隔青春期男懵懂的，如果被風紀主任抓到早的苗頭，被批評都是輕的，甚至還會請家長、背分。

華城一中校風甚嚴，唯獨出了厲橙這個異類，他跳在校規之外，嬉笑怒罵囂張不羈，但是為了蕭以恆，他甘願老老實實地蟄伏下來，這樣就能讓蕭以恆繼續當老師眼裡金閃閃的優等生了。

「誰說優等生不能和差生談了？」蕭以恆低聲道，「再說，差生這個標籤可和未來的世界冠軍沒關係。還有那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你又是聽誰說的？」

厲橙臉一紅，故作無所謂地說：「……也不是哪個人說的。其實他們也沒說錯嘛，我就是文化課很差嘛。」

「業有專攻，為什麼要用書本績去要求一個育冠軍？」蕭以恆又拿自己做例子，他自己績好，可他完全不會遊泳，這有什麼好值得嘲笑的呢？

其實這道理厲橙自己也懂，那些說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本質就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檸檬，把他們扔遊泳池裡絕對沉底兒，整個遊泳池都能被他們泡酸了。

不過，同樣的道理，自己想通是一回事兒，男朋友哄那是另一回事兒。

厲橙被哄得滋滋的，小尾又傲氣地翹起來了。

「好了好了，不說老師了。」厲橙大手一揮，期待地看向麵前的男朋友，「今天的早餐你還喜歡嗎？那是我特地早起，去二食堂排隊買的！」

「……」沒想到話題又轉了回來。蕭以恆回憶起那個油汪汪的塑料袋裡油汪汪的油條包子茶葉蛋，控製住臉上的表，微笑著回答，「很好吃，很喜歡。」

實際上，他因為早上提前在家吃了早飯，實在是吃不下東西，所以厲橙為他準備的早飯，他一直留到中午才吃。

他吃的時候，包子油條早就涼了，但他依舊堅持吃乾淨――畢竟，這是厲橙的一份心意。

「喜歡就好！」厲橙眉飛舞，大聲宣佈，「你放心，從今天直到我臨走的前一天，你的早飯厲哥我全包了！」

厲橙已經在心裡列了一份食譜。今天是包子油條，明天是煎餅配小米粥，後天是加蛋加腸加排的豪華版手抓餅，大後天他可以翻牆出去，買巷子口的夾饃外加一份胡辣湯……

這些食，都經過厲橙的「親口認證」，絕對味道正宗。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送給蕭以恆品嘗了！

承蒙聖恩的蕭以恆：「……」

對不起了，高三（1）班的其他同學。就讓他一個人吃飯，全班聞味兒吧。

……

晚上，在遊泳館結束了兩個小時訓練的厲橙沖了個澡，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宿舍。

他一路上還在給蕭以恆發簡訊，提醒他明天千萬不要吃早飯，更不要在早自習期間離開班級一步，他會準時去高三（1）班送心便當，至於吃什麼――保，保香。

蕭以恆回了個簡短的「好」字。

厲橙收起手機，哼著歌推開了宿舍大門。

哪想到，宿舍裡黑漆漆一片，與此同時，黑暗中卻出現了一個發亮的小螢幕，以及三雙在螢幕反下閃閃發的眼睛。

厲橙嚇了一跳：「臥槽！」

那三雙眼睛也嚇了一跳：「臥槽！」

厲橙趕忙按下牆壁上的開關，頭頂的燈閃了兩下，照亮了整間宿舍。

隻見他的三位舍友挨挨地圍坐在一張桌子旁，小胖手裡抱著一個什麼亮晶晶的晶屏，看起來比手機大一些。另外兩個舍友幾乎趴在小胖的肩膀上，三個人神張皇，一看就沒做好事。

厲橙瞇起眼睛，狐疑地問：「你們仨聚在一起幹嘛呢？，連燈都不開――woc，你們仨不會在看小電影吧？」

說著，厲橙眼神一亮，笑容猥瑣，抄起自己的凳子就要坐到他們邊：「電影呢？哪國的？啥別？讓我康康！」

「呸呸呸！沒有小電影！」小胖推開他的腦袋，「厲橙，你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這些兒不宜的東西？」

「別藏了，我都看到了！」厲橙手比劃了一下，「你懷裡藏了一個這麼大小的螢幕，不是在看小電影，那是在做什麼？」

小胖隻能拿給他看。

……居然是一個遊戲機。

比最大號蘋果手機還要大上一圈的螢幕，左右一紅一藍兩個手柄，螢幕上，有個扛著魚竿的3D小人在滿山跑，螢幕角落裡一閃而過三隻長得怪裡怪氣的貍貓。

「……所以你們連燈都不開，就是在玩遊戲？」

「噓――！」一位室友趕忙說，「小點聲小點聲，要是讓宿管知道了，肯定要沒收了！」

厲橙的三位舍友跟他不是一個班，他們績在年級能排到前30%，平時晚自習下課後都要回宿舍再學習一會兒，沒想到今天他們三個居然一反常態，聚在一起玩遊戲機。

厲橙不可思議地問：「這什麼遊戲啊，你們這麼著迷？」

小胖自豪地舉起手裡的遊戲機：「這你都沒聽過？現在最fashion的《猛男撿樹枝》！」

「……？？？」

猛男撿樹枝有什麼fashion的？

厲橙聽小胖解釋了一下，才明白這遊戲的套路。

玩家控遊戲人撿樹枝――用樹枝做各種工――用工釣魚/砍樹/挖化石――賣錢――買漂亮服/裝修房子/建造更大的島嶼/邀請小和自己生活……

厲橙吐槽：「這遊戲一聽就好無聊。」

「這話可真不像你會說的。」小胖稀奇地說，「以前出了一款新遊戲，你比誰都關心，每天手機不離手，有時候還要去網咖打遊戲……怎麼最近不見你玩了？」

厲橙想，他為什麼最近不玩遊戲了？

――廢話，遊戲哪兒有件好玩啊。

厲橙換上睡去洗漱，回來時，見小胖對著遊戲機唉聲嘆氣。

厲橙問他怎麼了。

小胖說：「哎，我還有一張卷子沒寫完呢，可是遊戲裡的這個限時任務要到期了，我要是不能收集齊足夠的合材料，我就不能給我的猛男換上新服了。」

厲橙：「……」他不耐煩地手，「就這點屁事兒？算了，你把遊戲機拿過來，我替你打，你老老實實寫作業。」

小胖喜出外，趕快把遊戲機到厲橙手裡，又把基礎作教會了他。

別看厲橙在學習上不上心，但是玩遊戲無師自通，沒過一會兒就玩得溜溜的。

猛男撿樹枝，猛男做工，猛男釣魚，猛男賣錢，猛男換新服，猛男和小一起玩……

「嘿。」厲橙喃喃道，「這猛男還真好玩的。」

當別的舍友在題海裡筆疾書時，他爬上床，開始打遊戲。

當別的舍友準備熄燈去洗漱，他在被窩裡翻了個，繼續打遊戲。

當別的舍友關燈睡覺時，他爬下床拿了充電寶，還在打遊戲。

當別的舍友已經陷夢想時，他端坐在上鋪披著被子，依舊在打遊戲……

玩著玩著，厲橙越玩越神，越玩越興。

玩著玩著……天，就亮了。

厲橙打了個哈欠，終於把充電寶裡的最後一電也用盡了，遊戲裡的猛男也換上了一嶄新的服，住上了一套緻的大房子。

爽！

厲橙開開心心地把手機關機，把遊戲機往枕頭下一塞，被子過腦袋，整個人鑽進了黑暗的被窩裡。

舒服睡大覺去嘍。

睡前，一個小小的念頭晃過他的腦海。

好像……好像忘了什……Zzzzz……呼……呼……呼……

……

蕭以恆拒絕了母親準備的「營養早飯」，空著肚子走進了班裡。

見他來了，同學們立刻關心地問起昨天放學後的事，擔心他被校霸欺負。

「一切都是誤會。」蕭以恆平靜地解釋，「厲橙給我送早餐，隻是出於單純的善意，他並不是要約我打架。」

可同學們依舊不信。

蕭以恆不疾不徐地說：「我已經和他說好，今天早上他還會過來送早餐，到時候你們就知道真相了。」

他這話落下，大家的好奇心也隨之升到了最高。

在學校裡橫行霸道的厲哥究竟和校園男神蕭以恆有什麼關係？是仇人？還是AO之間的吸引？

早自習鈴聲響起，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可是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班門口。每個人都心思浮，本無暇關注手中的課本，甚至有人連書都拿倒了。

蕭以恆倒是表現得很冷靜。

他已經想好，等到一會兒厲橙過來，他會在同學們麵前刻意秀一秀「恩」，以此來昭告他們的。雖然無法直言他們在談，但是通過肢語言，也足夠讓同學們明白了。

至於是頭髮，還是拉拉小手，還是一句話不說隻用含脈脈的眼神來表現？……那就需要臨場發揮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的期待度越來越高，就等著這場大戲的另一位男主角登場。

結果左等右等，前等後等，他們等到早自習下課鈴聲響起，也沒等到厲橙的影。

蕭以恆：「……」他鎮定的向同學們解釋，「厲橙可能是有事耽擱了。」

這麼一耽擱，就耽擱了一節課……兩節課……

同桌劉可於心不忍，給蕭以恆塞了一塊牛乾：「老蕭，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墊墊？我剛剛好像聽見你肚子在。」

蕭以恆堅定的把那塊牛乾推回去：「你聽錯了，那不是我肚子在，那是我的憤怒在燃燒。」

劉可：「……」

厲橙不打招呼就失約，蕭以恆經歷了三重心態轉變。

第一層是寵溺，想著「這小混蛋怎麼連這種事都遲到」。

第二層是生氣，思考「不提前說一聲就失約，一定要好好懲罰他」。

第三層就衍化為了擔憂，因為蕭以恆不論怎麼給厲橙發簡訊、打電話，都沒有迴音。

蕭以恆擔心厲橙出事，趁著課間趕忙去了一趟高二教學樓，直接殺去了高二（13）班。

這位校園男神居然出現在高二年級最吊車尾的班級，著實驚掉了不眼鏡。

蕭以恆本沒去理睬那些目，他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揪出黃葉倫，開門見山地問：「你厲哥呢？」

「啊？」黃葉倫傻傻地說，「厲哥，厲哥今天沒來上課啊。」

蕭以恆蹙眉：「沒來上課，也聯絡不上，你們就這樣乾等著什麼也不做？」

「要做什麼啊……」黃葉倫本不理解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厲哥本來就經常翹課啊。」

蕭以恆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黃葉倫渾一激靈，立刻投降：「我、我，那個，我去問問他舍友！他舍友肯定知道！！」

黃葉倫撒丫子狂奔而去。

幾分鐘後，黃葉倫一臉糾結地走了回來。

隻見他五扭曲，眼神閃躲，神張皇，從指甲蓋到頭髮都著一心虛。

蕭以恆心裡忽然咯噔一聲。

「怎麼了？打聽到厲橙在哪裡了？」

「打、打聽到了……」黃葉倫小聲地說，「我剛剛去問了他舍友。厲哥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在宿舍補覺，他舍友沒有他，估計他要一覺睡到中午。」

蕭以恆的心卻沒有放下來。如果厲橙隻是單純的補覺沒來上課，為什麼黃葉倫是這樣一幅表？

蕭以恆語氣不變，但不知怎的，聽上去像是利刀割一般：「你的話沒說全吧？厲橙昨天為什麼睡得晚？」

「這……」黃葉倫結結，「我要是說了實話，大哥知道我背叛他，我就見不到明天的早餐了啊！」

「你放心，你要是不說實話，你連今天的午餐都見不到了。」

黃葉倫渾一抖，最終決定背信棄義，背叛大哥。

「嫂子，你千萬別生氣――我聽他舍友說，厲哥昨晚熬夜玩一款猛男遊戲，今天沒起來床。」

蕭以恆：「……」

嫂子怎麼會生氣呢。

嫂子隻想了大哥的皮。

……

厲橙一覺睡醒，已經日上三竿。

因為前一晚熬夜打電，他就連做夢都是在撿樹枝、釣魚、賣錢，他茫然地坐起打了個哈欠，眼神在半空中遊移，依舊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突然間，他渾一凜，神霎時清醒。

――woc，他忘了今天要給蕭以恆送早餐了！！！！！！

他屁滾尿流地滾下床，開啟手機，瞬間無數條訊息、無數個未接電話蜂擁而至。

厲橙：「……」

他手忙腳地解鎖手機，同時有三條訊息跳進了他的視線當中。

來自【室友小胖】――謝啦厲橙，昨天熬夜幫我肝了一晚上遊戲！我看你睡得太香，就沒醒你。對了，我聽你睡夢裡還在一直唸叨「早餐」「吃早餐」「買煎餅」什麼的，我就給你買了份煎餅放在桌上，你睡醒後記得吃~

來自【泳池浪子小青蛙】――大哥對不起！！！！！！我不想背叛你的，但是嫂子問我，我不敢不說啊！！！！

來自【持之以恆】――猛男遊戲？橙橙，是我不能滿足你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