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裏的人靜默片刻,蕭明稷以為不會再有回音。

如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榮華權勢岌岌可危,焉能不怕？

他本來也不指這個反複無常且詭詐的人能說出什麽人高興的話，這樣做不過是想看著寢食難安、驚慌失措的模樣。

也不是第一回被迫獻，但每一回總得裝一裝樣子，才好提高自己的價。

“那怕是不。”

蕭明稷輕笑一聲,果然,矜持得連見人都是要用屏風遮擋，豈會答應這種要求？

鄭玉磬竭力想顯得輕鬆些,但是話出口的時候，卻又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因為張的幹,便站起飲了一杯放在桌案上的水飲,步出了屏風。

“聖上夜夜都是會過來的,錦樂宮燈燭不歇，恐怕勻不出給三殿下的那份。”

鄭玉磬一臉平靜地與蕭明稷對視,手指微鬆，淡黃的披帛如水一般漫過潔細膩的，順著子纖長的藕臂落,堆砌在石榴紅旁。

便是憑著這樣的，蠱了聖上，也他夜不能寐,幾乎中了他的蠱。

蕭明稷沒有料到竟然沒有穿襦衫,目下意識想要回避,然而接到那素日看不到的豔景時，他腦海中竟然都是些不該想的畫麵,一時僵在原地，竟然沒有發出聲音。

聖上枕畔也會說些長安城中的趣事逗一逗自己懷裏被圈養著的金雀,那長安城中的婦人竟是流行越穿越,華麗奢靡

風，係帶一寸寸低下去也就罷了，有時候子連襦衫披帛都不穿，詔書屢下，竟然也不能徹底止。

聖上抱怨民間婦人穿風氣敗壞，但是卻喜歡看這般著，天底下最細繁複的刺繡都隻配在的角，襯托菱裏的纖足，而獨屬於天子的人卻可以大大方方地斜倚在烏沉沉的榻上，雲鬢或挽或散，向宮中唯一的男子展示慵懶的風。

這道令隻民間，卻不天子與他所中意的人，隻是這樣的穿著也隻能是聖上一人才可以看到，若是傳到外麵，嬪妃知道聖上心意，一個個都效仿起來，傳到民間那令便了笑話。

如今無疑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卻也得花盡心思去討聖上那一分隨時有可能轉移到旁人上去的寵。

這樣的打扮不必男子將長綁係嚴實的帶解開便可同人親熱，聖上或許也正是此意，隻是這些風現在都蕭明稷看去了。

“殿下若是願意，現在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鄭玉磬也在宮中過嬤嬤的教導，隻要放得下臉麵，也可以獻撒，“隻是聖人昨夜駕臨，幸到半夜才歇下，如今腰肢酸楚，怕是不能服侍，隻好請殿下自便。”

蕭明稷這才注意到鄭玉磬頸如桃花般的痕跡，那本來是被人用素心地遮蓋過，所以不揪細去看，完全不會發覺。

他看見那桃花探之

，細長的眼眸瞇起，心中的暴戾竟然止不住地湧上來，咬牙怒笑：“看來聖人是當真喜娘娘的，明明尚有無數佳麗，可貴妃懷有孕，竟然也不顧惜。”

那些他素來想也不敢想、隻覺得是欺辱了的念頭，早已經有人親嚐試過了，甚至可以看得出，其中繾綣之必然滋味極。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

哪怕早便知道這一樁事，但親眼看見的時候又怎能真的接？

他怕選秀親不順，甚至沒有過一分一毫，生怕驗那一關過不去，落在聖上眼中以為兩人茍且，反而不好抬舉做正妃。

誰知道竟然白白便宜了旁人。

蕭明輝納了燕家的兒燕音音做側妃，還同有了孩子，但如今他與鄭玉磬相隔數尺，卻也不能張口喚一聲“音音”。

除卻因為是聖上的嬪妃，還是因為兩人之間都清楚得很。

世事變遷，如今的他們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聖上昨夜想必是極為快活的，今晨竟然破天荒地晏起，連嬪妃和皇子拜見都不許，怕是也顧慮到別人瞧見下昨夜承恩後的風嫵。

鄭玉磬知道他話中嘲諷的意思，無非是因為一個不願意同其他高門子共侍一夫的理由拒絕了他，如今卻落得和更多子一起侍奉聖上的境地。

那些子有許多都是高門第的姑娘，而且也有幾個孩子傍，而比年輕鮮活的子也在源源不斷

地被送往廷，供聖上隨意挑選。

而年長二十餘歲的天子也不懂得憐惜疼，哪怕給予貴妃的尊位，隻當是個可以用來排解玩弄的東西。

“有其父必有其子，殿下也不遑多讓，難道殿下來日萬一謀得尊位，便不會如此待我嗎？”

鄭玉磬勉強著心酸楚，心平氣和道：“殿下要是願意便快些，若是不願意，以後恐怕三殿下也沒這個機會了。”

蕭明稷沉著臉環視四周，這本來就離貴妃梳妝的地方不遠，側殿並不算大，寧越果然已經將人都調出去了。

而他自己，現下大約正守在殿外。

“長公主確實曾給過我避子丸，可我服用與否從無人知道，殿下告到聖上麵前，隻怕是也得罪了長公主。”

“自然，即便是我服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為聖上誕育皇嗣，”隨手去弄自己頭上的玉簪，涼薄道：“聖人在道觀與我日夜都在一，幾乎不肯我離開床榻，每一回都遲遲不肯放人去睡，這一點長公主是再清楚不過的。”

鄭玉磬切地關注蕭明稷的舉，麵上卻笑道：“殿下或許不知，聖上也曾對我用過藥，隻是聖人也是春秋鼎盛，偶有疏忽便有了它，要不是我舍救駕，聖人也不會如此疼我腹中的孩子，因此我勸殿下盡早消了這份心思，作無用之功。”

“無論是我還是聖上，都不想要一個無名無份的孩子，”

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抬手挽住他頸項，吐氣如蘭，“可既然他已經來了，我總得為我們母子以後打算，因此殿下所求，妾必然盡力滿足。”

蕭明稷看見那一張檀口張張合合，說出的全是些人不聽的話，強咬著牙笑道：“娘娘有何打算？”

腹中懷的尚且不知道是誰的骨，如何能夠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

“以後殿下便知道了，”鄭玉磬淡淡瞧了一眼外麵：“三皇子手眼通天，彼此有些，想來殿下也不會介意。”

天時地利人和，這應該是歡之人的好時機，然而鄭玉磬那一張芙蓉麵上出的不甘不願，乃至於不耐煩，人沒有半分旖旎親近的心思。

“娘娘竟然不怕嗎？”蕭明稷見這樣一副視死如歸的神，也有幾分被氣笑了：“既然是有心討好，也該裝模作樣些，如今娘娘容損傷，腰蠢笨，如此同睡一塊木頭有什麽區別？”

他知道的，鄭玉磬原先最討厭人這麽說，對容貌十分在意，雖然如今因為有孕而稍微盈了一些，但反而有了許多韻味，人更想試一試不一樣的滋味。

“殿下心懷大誌都不怕，我賤命一條，自然也無甚可惜。”

鄭玉磬麵隻是微微一變，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既然已經答應，蕭明稷總該收斂一些。

所能指使的人也不過是邊最親近的人，聖上如今麵上待

雖好，可大約也有心命人監視，蕭明稷若無萬全的把握，豈敢拿本來可以要挾或是直接向聖上告發的東西在麵前說出來？

隻要現在把他哄走，以後就再也沒有他錦樂宮的可能！

“不過寧越他們出去拿貴妃賜給皇子的東西，聖人頃派人送珠寶首飾與佛像過來，萬一前朝事結束得早些，聖人的車駕隨時會到，殿下隻要不怕被捉在床，妾自然也隻當被狗咬了一口。”

“雖然時間短促了些，不過想來殿下也是思慮過的，半盞茶的工夫總夠殿下來一次了。”

蕭明稷被的言語氣笑，鄭玉磬言語中的不屑似乎是有恃無恐，賭他不敢。

“娘娘被狗咬過怕也不止一回，自然不似子那般三貞九烈，”蕭明稷略有些強勢地將麵前的子攬懷中，似乎是要後悔：“可惜聖人今日被突厥之事絆住，恐怕也沒心來這錦樂宮了！”

這些年草原上屢有異，雙方互有，聖上年輕的時候也鎮守過邊關，替天子巡視邊疆，然而如今的天子膝下凋敝，可用的兒子雖有，但卻不是中意的人選，難免會為此發怒。

被人抵在榻上，哪怕心裏怕得不，子不自覺地輕，忽覺肩頭溫熱覺，黛眉微蹙，纖手略帶嫌棄地去撥開他的頭顱。

“你敢親本宮？”

鄭玉磬與前抬起頭的男子對視，眼中微微聚了些水意，檀口微張，說出來的

話卻人隻有怒氣，“聖上常讚我吹彈可破，殿下若不惜命，大可盡。”

著蕭明稷，如果說當年兩人偶爾也會有出於難自抑的摟抱親昵，如今每一寸相近，隻會勾起這些日子已經平複下去的嘔吐意。

他有什麽資格到的錦樂宮來，當初家裏也盼著能出一位皇子妃，歡歡喜喜地送京，而也知道這對於民間普通子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歸宿，更何況蕭明稷為天潢貴胄，本不是一個民間子能有力反抗的人。

已經準備低頭認命，哪怕心有怏怏，照舊隨著采選的花鳥使一道進宮。

然而到了選秀前與同屋的子發生爭執，才知道貴妃所中意的三皇子妃並非自己，而是與貴妃母族有關聯人家的一位娘子。

自己不是沒有傷心難過，哪怕知道他是人不在京中，或許婚姻大事並不能由他做主。也怨恨他出口的承諾並不能做到，許出去的事紛紛空。

顯得倒是癡心妄想，竟然已經將三皇子妃的位置視作囊中之，甚至心中還有些嫌棄府婚之後尚且要和旁人共侍一夫。

等被賜還原籍，回到家裏，親人知道並沒有做皇子妃，那一個時常與男子私會卻又被權貴無拋棄的子又能得到什麽好姻緣和嫁妝？

若是當日聖上沒有賜婚，他回到長安之後又要如何呢，是不是也要和聖上一樣坐齊人之

福，把已經嫁為人婦的從家中擄走，占為己有？

蕭明稷哄騙，將正妃之位許給又不能自己說準皇子妃的人選，聖上隨意地用賜給一位自己賞識的臣子，用來彰顯自己的才惜才，而後又心有不甘，君奪臣妻，如今蕭明稷掌握了的把柄，更是不會罷休，甚至也想染指他父皇最寵的妃子。

螻蟻尚且生，隻因為沒有尋死功，存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思，這些人、包括昔日的郎便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辱為樂。

明明也沒有過害人的心思，卻被冠以克夫、魅君主的名號，哪怕秦家的死因聖上顧慮到的份並沒有公之於眾，想必知道的人也會歎息丈夫全家的死是因為娶了這麽一個勾引人的狐貍，害死了所有人。

而同列的嬪妃私下大概也議論貶低過的來，但們卻不敢去取笑聖上為所迷，以君王之權為自己謀私，把人強留下來，若不肯順從，就要用各種手段來強迫。

他們憑什麽這樣想，憑什麽這樣欺負和的孩子？

鄭玉磬滿懷恨意地呼吸著，除了菱好端端地係在足上，其餘已然不堪目，不是第一次麵臨這種事，哪怕還是會像第一次那樣害怕，但卻有空想些別的東西。

蕭明稷要是死了呢？

這種瘋狂的想法肩膀輕，但卻也不是不可行，聖上大約已經起疑，三皇子為

天子所不喜，若是殺了蕭明稷，聖上最起碼也會留活到生產。

又或者僥幸，隻是聖上厭棄旁人占了子，以後不再得寵，但是卻依舊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相依為命，被廢黜圈。

這樣的囚籠一天也待不下去，隻要他去死，也就輕鬆了，要殺要剮隨便聖上，至於的親人，那也便隻有聽天由命的份了。

這樣想著，竟然稍稍迎合了一些，手輕輕去拽他的帶，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害怕，淚盈盈，聲去喚他：“好哥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同你賭氣的，你仔細些，別傷到它，我怕疼。”

人垂淚，總是人分外憐惜的，本來就格外氣些，現在怕被他握出青淤、恐怕日後聖上會發現，也知道該乖乖不，順著他的意來。

蕭明稷抿不言，哪怕恨不得將心中暴戾悉數回饋到眼前這個滴滴的人上，知道他日夜所的煎熬，可是對的控製也沒那麽了。

鄭玉磬側過頭去順地任他施為，目卻瞧向桌邊燈架。

上麵沒有燈燭，但是記得昨夜無聊時曾經用一把剪刀挑過燈花。

那是一把做工細的剪刀，但是用來害人卻算不上好。

昨夜聖上是將抱進殿的，宮人們頭一回服侍，早便退出去了，或許還放在下麵的隔層。

連都沒有殺過，但是現在卻得想辦法怎麽才能一剪封，他再沒有說話反擊的可

能。

男人總是有許多的花樣，隻要他稍微忘一些，就能刺進他的管裏，宮的皇子不能佩戴兵刃，想來蕭明稷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麽一手，手裏有東西，總比他赤手空拳強些。

蕭明稷正要進一步作，然而門外卻傳來兩短一長的叩門聲，輕緩而有力，他被迫停了手。

他肯停下，鄭玉磬也就回了索尋找剪刀的作。

“貴妃為宮闈之首，也該檢點一些。”

蕭明稷從這場不知道是怒意還是意多些的風月，他冷冷地用鄭玉磬的披帛了沾在手上的素，隨手一扔，遮住了因為被迫抬起手臂而顯得愈發窈窕的姿。

“像這般獻的話若是素來疼您的阿爺聽見了，恐怕也會覺得寒心。”

蕭明稷上的本來就不算淩，他起打點妥帖，見鄭玉磬仍然像是沒有回過神一般，怯生生地躺在榻上，目呆滯，心中稍微有些漣漪，扶坐了起來，可話一出口，卻變了譏諷。

“母妃也不是了，何苦對兒臣做得這般姿態，”他一不茍地行了一個禮，像是對其他聖上的嬪妃一般無二，話裏帶了些自責之意：“或許是兒臣疏忽了，貴妃有孕，腰笨，無人服侍怕是行不便。”

這種傷人的話哪怕說的時候會察覺不妥，然而當蕭明稷當真瞧見珠淚盈眶，心反而因為那些弱可憐的淚珠愈發鐵石心腸。

也會難過、會傷心，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這是多麽妙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