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屹躺在地上,渾的,隔著水霧貪婪的看著鬱歡,他深鬱歡,但相比廝守,他更想鬱歡活著。
他終於肯鬆口了:“走吧,鬱歡,走吧。”
他說的艱難:“好好活著,忘了一切,忘了我。”
鬱歡站起,轉想走時被時屹拽住角,沒有回頭,但察覺到左手無名指被戴上了戒指。
是那顆被扔在寺廟的鑽戒。
鬱歡沒躲,等他戴好後頭也沒回,一步步靠近周景辭。
後的時屹閉上眼,這次,一切都畫上句號了,他的小姑娘徹底弄丟了。
哀莫大於心死。
鬱歡得活著,他也得活,隻是茫茫人海中,他再無所。
時屹右胳膊原本骨折就嚴重,中了一槍後傷勢更甚,如今連車都開不了了。
雲楓的海棠樹越長越大,一到春天就格外漂亮,但深海棠的人卻一次沒見過。
他再沒有娶妻,一個人將時氏集團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將公司百分之五的收益拿出去立了慈善基金會。
名字念歡,資助了很多留守兒和患重病的貧困戶。
他徹底信仰上佛了,公司無事就會去寺廟祈禱,許下無數個願,但每一個都與有關。
“信徒時屹,京都人氏,虔心跪求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吾妻鬱歡平安喜樂,一生順遂,即使生生不見,也盼歲歲平安。”
楊宛自知也曾不死心,將人送上他的床,但結果都一樣,還將母子關係搞得更僵,漸漸的也死心了,隻要時屹不死,隻要他好好活著,別的就算了吧。
此後無人再見過趙意年,隻是夜晚有人走夜路經過別墅時,總能聽到人淒厲的慘聲,於是嚇得人四逃竄。
後來時屹資助了程願,某次小姑娘大著膽子開了口:“時叔叔你為什麽一直不結婚呢?邊都沒人照顧你。”
時屹坐在副駕駛,他明明在看著前路,思緒卻一點點飄遠,隔了許久程願都沒聽到答案,以為自己問錯話了,正想道歉的時候時屹開口了。
聲音飄渺,卻帶著憾:“我結婚了,但妻子被我弄丟了,為了能好好活著,就說好再也不見了。”
是,從此以後時屹再沒見過鬱歡了。
一直到四十歲那年,他因為公司原因出差斐濟,在海邊遇到了幸福的一家四口。
他本來是去海邊散步,因為他曾經答應過小姑娘要陪來的,最終還是失信了。
他來了海灘,看著起湧心緒萬千,也是在這時候,那個穿著白短的人進了他的視線。
他先看到的是後背,原本漂亮白皙的後背上有道傷疤,很長很淡,被黑長發遮掩著幾乎要看不到了。
結果那人轉過。
他想念了無數次,早已刻心肺的小姑娘,時隔十年,再次見到了。
鬱歡幾乎沒變化,隻是更加溫明了,眉眼流間清麗幹淨,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沒有一雜質。
手裏抱著椰子一步步走過來,臉上全是笑,眸子裏意流淌,似乎是在看,可仔細看才發現,看的是後的人。
時屹沒,他忘了一切,海浪聲人聲全平靜下來,他看著鬱歡,一遍一遍的描摹著的眉眼,克製著想擁懷的。
直到鬱歡到了跟前,抬頭輕聲用英文說:“先生麻煩讓一下。”
陌生的語氣,陌生的神,時屹待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輕聲喊:“鬱歡。”
鬱歡一愣,抬頭驚訝的看他:“我們認識嗎?”
那一瞬間天崩地裂,時屹幾乎支撐不住,他看到鬱歡輕快的喊了一聲:“老公。”欣喜的撲倒後那人的懷裏。
“老公,我要喝椰子水,打不開。”
周景辭環著鬱歡,語氣裏全是寵溺:“你都喝了好多了,這個和清衍一人一半好不好?”
鬱歡不依,撅著撒:“那都是你兒子喝的,我都沒嚐幾口,不公平。”
周景辭萬般無奈,用手蹭了蹭鼻子:“好好好,那你自己喝,我給你打開。”
說著抬頭去找工,和前方的時屹視線撞個正著,他臉顯出幾分驚訝和了然,唯獨沒有害怕。
鬱歡見他盯著遠看有些奇怪,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了時屹。
他正在看著自己,眼裏全是意和思念,幾乎要灼傷自己。
嚇得抱著周景辭的腰,低聲問:“他是誰啊,我不認識誒,為什麽看我們?”
周景辭環著的肩膀,神鎮定:“沒事,一個老朋友。”
正巧周景念領著一個小男孩過來了:“哥,你們怎麽這麽聰明啊,自己在這兩人世界歲月靜好,孩子讓我看,我咋把妹啊,真是……”
話沒說完也看到了對麵的時屹,立刻有些張的將周清衍擋在後,小聲說:“哥,怎麽……”
“沒事,帶著歡歡和孩子去那邊吧,我和他聊聊。”
“小心點啊,”說罷一手牽著鬱歡一手帶著孩子走遠了。
周景辭一步步走過去,他比原來穩重許多,越發溫潤如玉了。
他看著時屹出手:“時先生,好久不見了”。
時屹恍若不聞,看著鬱歡遠去的方向,艱的問了一句:“……怎麽?”
周景辭笑了笑:“不是失憶,隻是單純的忘了你了。”
時屹不理解,皺著眉頭重複問了一遍:“什麽?”
周景辭將之後的事娓娓道來。
因為時屹鬱歡患上了創傷應激障礙,在假死後初現端倪,剛要見好時又被時屹擄去,那一刀後,鬱歡越發夜不能寐,況越來越嚴重。
後來主提出催眠。
周景辭聲音溫和,但在時屹聽來卻涼薄如冰:“接了催眠治療,將傷害過的人在腦海中一點點抹去,加上藥幹涉,一年後,況好了許多。”
時屹靜靜聽著,這麽多年了,他本來已經控製好心境,極有大的緒波,這時候他隻是覺得,心口疼,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心理醫生說,傷的越重,忘的越深,再後來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隻會茫然的詢問,再也記不得了。”
時屹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了滿臉。
他笑的苦無比:“好,忘了好。”
說話間有個小男孩走過來牽住周景辭的手:“爸爸,媽媽讓我來拿椰子。”
周景辭俯下,將椰子遞給周清衍,接著示意他喊時屹:“叔叔。”
周清衍禮貌又大方:“叔叔好,你要喝椰子嗎?”
時屹沒答話,痛苦的閉上了眼,周景辭便也沒說話,小男孩抱著椰子跑開了。
周景辭起:“現在過得很幸福,越發像個小姑娘,隻是我希,以後不要再見了,就讓這麽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吧。”
時屹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周景辭轉想走,剛要抬腳時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輕聲說:“能讓這麽堅定的選擇忘記,你說是太,還是太恨?”
說罷直接離開了,別人不知,但夜夜陪著鬱歡的他最清楚,許多時候,在無數深夜裏,鬱歡做夢喊出來的人,是時屹。
其實周景辭不是沒給過機會,到底是時屹太涼薄自私,如果鬱歡生產完的那段時間他肯抱一抱孩子,或者剛剛肯低頭看一眼就不難發現,這孩子和他有著四分相似的眉眼。
隻能說也活該落此境界。
那孩子和時屹完全不一樣,善良溫和,遇到流浪貓就舍不得撒手,搞的家裏喂了七八隻小貓咪,全讓周景辭投喂伺候。
周清衍很媽媽,不管遇到什麽危險第一時間總是擋在媽媽麵前,有時候心思細膩的不像個小孩。
鬱歡痛苦了半生,如今終於到幸福了。
時屹轉,一步步離開。背影卻孤寂落寞,形單影隻,沒想到當年分開時說的話一語讖。
後的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鬱歡坐在周景辭上,抱著他的脖頸不肯撒手,像個小姑娘一樣撒著:“老公,斐濟也沒什麽好的呀,我們回家吧,清衍還要上學。”
周景辭吻了吻的瓣:“好,好,明天就走。”
時屹在心裏又默念了一遍:“生生不見,歲歲平安。”
傷害過後,再無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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