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醫院見過後，林梔便經常會收到顧輕北的短信。容很短，每回皆是四五個字。譬如，“吃飯了嗎？”“今天天氣很好。”“下雨記得帶傘之類的。”

有時手機剛好拿在手裏，看到短信便會順手回複一句，容自然也是極短，類似“吃了。”“謝謝。”之類的。

有時工作忙起來，當時沒有看到短信，隔了三四個小時之後才看到，覺得再回複稍顯有些尷尬，也沒必要，索就不回複了。

可無論哪種反應，顧輕北倒是不影響，隔三差五的還是會照例發。

林梔有時也弄不清他此時到底是還在哥德堡，還是已經回國了。畢竟上次問他時，他的回答是過來出差。兩周過去了，出差的話，時間也差不多了。

夏日的傍晚，天是一片淡淡的藍。周圍又帶著點黑，像一團霧氣，濃重地朝著天邊聚攏而來。還有未散去的夕的尾，拖著長長橘黃的淡影，一點點進暗裏。

林梔今日下班不算晚，自從上次發生那件事後，便開始調整自己的上班時間。每日上午早半個小時到辦公室，下午就可以提前半個小時下班。

隻是，即使已經調整了時間，可還是察覺每次經過那條巷道時，似乎還是有人在跟著。那條巷道是上班的必經之路，出門，搭電車都得經過那裏。

可現在天還沒有全黑，再加上此時包裏也已經放了“防狼噴霧”，也就不似之前那般張得手足無措。

拐過一個轉角，在確定後的腳步聲跟上來之後，林梔忽地牆壁站著，屏息凝神，手進包裏握住那瓶辣椒水，指尖攥得青白。

在後的影子落眼神之際，林梔沒有猶豫，徑直抬起手臂直對著來人的麵部，閉眼接連噴了好長時間。

對方“悶哼”一聲，蹲在地上，沒有了其他作，看來這辣椒水屬實有用。

正當林梔打算詢問他的來意時，突然聽到地上的人再次發出一聲“悶哼。”

不對，這聲音怎麽有點耳？再看地上人的穿著和打扮……

林梔長睫了，聲線有些不穩，似求證般：“顧輕北？”

“嗯，是我。”地上的人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抖。聽著，林梔似乎都能想象到有多疼。

的大腦猛地一下就炸了，也顧不得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立馬就蹲下去要查看他的眼睛。

畢竟這辣椒水是自己調配的，用料也是毫沒有手。

顧輕北雙手遮著臉不讓看：“沒事兒。”

林梔更急了，可也不敢魯莽拉扯，畢竟他這傷是造的，還對著眼睛。如果眼睛真有什麽事兒，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把手拿開讓我看看！快點！要是嚴重的話，我得送你去醫院！”

“梔梔，我真沒事，你別擔心，一會兒就好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安，林梔眼睛裏瞬間就有了意，眼尾泛著紅，聲音：“你別讓我擔心，快讓我看看。”

“哎，”似有些無奈，顧輕北拗不過，起，拿開遮擋在臉頰的雙手，“你別擔心，真沒什麽大事兒。”

林梔墊腳看，拐角的線太暗，看不太清，約覺得似乎沒有那麽嚴重，卻還是不放心。從包裏拿出手機，將手電筒打開對著顧輕北的臉頰照著，一寸寸仔細觀察，像在驗證珍貴古跡般。

突如其來的明亮線讓顧輕北有些不適應，更何況那亮還是徑直懟在他的眼皮子上，他眨了眨眼，卻也沒後退。

眼前的小孩神專注，眼中的愧難掩，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上，他有些不想失去這短暫的關心，即便是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的。

林梔再三檢查，確認他隻是眼睛下側一圈有些紅腫之外，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好在沒有傷到眼球。

“我都說了沒事，別擔心，我剛才手擋住了。”

他越這樣說，林梔越是覺得愧疚，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因為傷。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和上次一樣的況，所以下手重了些。”

“怪我不好，我不應該一聲不響地就跟在你後，是我嚇到你了。”

“你跟著我？”林梔一愣，“你跟著我幹嘛呢？”

顧輕北如實解釋：“我怕你還會遇到上次那樣的事，又不敢直接和你說，所以就跟了你幾天。”

他這樣直白的解釋，倒讓林梔一直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擔心，才會保護。又因為怕不允許，所以一直隻敢在暗。

月撒下幾分，縷縷落在兩人的側臉上。從林梔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清亮的眼神，和依舊有些紅腫的臉頰。

“我家就在那棟樓上，你跟我回去，先用水洗洗眼睛，再消腫。”

是陳述句，也是疑問句。

說完，抬手指了指旁邊的那棟房子，等待著顧輕北的回答。

“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顧輕北便同意了。

因為擔心他眼睛的況，林梔一路走得很快，時不時還扭頭看一下他是否跟上了。

上了樓，打開門，林梔便徑直朝著衛生間走去，快速留下一句話：“進來吧，我去放水。”

顧輕北站在門口，著這個他曾經眺了無數次的房間，一時有些不敢邁步。

越是在意，越是小心。這麽長時間了，他和小孩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他做什麽事都不得不多考慮幾分。

林梔放完水，見他還站在門口一時有些不解：“怎麽不進來？”

一垂眸看見他腳上的皮鞋，想著他可能是因為沒有拖鞋的緣故，畢竟他這個人在有些事上一向非常講究。

在鞋櫃上看了一圈，有些無奈：“我這裏一般很來人，所以也就沒有多餘的拖鞋。有一雙我之前穿過的一次拖鞋，可以嗎？”

“可以，可以。”顧輕北忙不迭回答。

進了屋，林梔便直接帶他來了水龍頭旁邊：“你趕用清水衝洗下，我看網上說這樣有用。”

顧輕北照做，將近二十分鍾的衝洗，林梔就一直站在旁邊，時不時幫他遞一下紙巾什麽的。

他的眼睛本就沒有被噴進多，大部分都是在眼眶下麵的位置。

衝洗完眼睛後，顧輕北對著鏡子看了看，眼眶下麵的位置果然有些紅腫，眼睛也因為長時間的衝洗有些紅紅的。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雖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傷沒有多嚴重，可林梔還是有些心神不定。將顧輕北安排在客廳坐著，又給他倒了一杯水，便打開冰箱，開始一頓翻找。

顧輕北不知何意，也就沒阻止，隻安靜地坐著。眼神不時在客廳裏掃幾圈，布置基本都是按的喜好來的，和之前差別不大。簡約雅致，茶幾上永遠有一捧鮮花，花架上永遠有好多可的小絨玩。

好像，一點也沒變，還是和之前一樣清雅，溫和。

意識到這點後，顧輕北驀地覺得腔一陣酸，和小孩分開這麽久，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林梔還在冰箱裏翻找著，一邊嘟囔著：“怎麽就找不到了呢？我記得明明放在這裏的。”

“怎麽就找不到了呢？”

“找什麽？我幫你找。”

忽地耳邊傳來一陣溫和的聲音。

林梔有些泄氣，知道不應該麻煩他，可這會兒已經沒有了耐心，半天沒找到又加上本就有些煩躁，開口抱怨：“找冰塊，我記得就在最下麵這一層放著，昨天還見著了，怎麽就找不到了呢？真煩，越著急，越出錯。”

“別急，我來幫你找。”顧輕北溫聲道，說著在旁邊蹲下來。

突然的靠近，兩人手臂不小心了一下，冰涼的讓林梔一驚。趕站了起來，指了指冰箱：“應該就在最下麵這一層。”

“好。”

顧輕北比有耐心，細致地將所有東西都翻了一遍後，終於在角落裏發現了一袋冰塊，他拿出來，遞給林梔看：“是這個麽？”

“是這個，”林梔喜出外，連忙推著他在沙發上坐下，又跑到衛生間拿了巾，將冰塊整個包住，直接放到他眼睛下方的位置，“這樣對消腫有用，堅持二十分鍾。”

“好。”顧輕北從手中接過冰塊輕輕按在紅腫，十分聽話，基本是怎麽說，他便怎麽做。

剛才吵吵鬧鬧的沒覺，這會兒安靜下來，林梔才覺得有些不自在，但現在是在家裏，是主人，顧輕北是客人。怎麽著，也得照顧下他。

“覺怎麽樣？”

顧輕北溫聲回：“好的，不疼了。”

“那就好。”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還是無話，許是覺得有些尷尬，林梔索打開了客廳的電視。

電視裏嘻嘻哈哈的娛樂節目，倒是為這沉默的氣氛增添了幾分聲音。

隻是顧輕北的注意力卻不在電視上，他子後仰，斜靠在沙發上，一邊按著手中的冰塊，一邊拿眼去看。

“怎麽了？是不是疼？”林梔注意到他的眼神，秀眉蹙著，朝他的方向靠近幾分，抬手就打算看看他的傷口。

“不疼，我就是想看看你。”顧輕北回，神自然。

林梔那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就突然停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是兩人重逢後，他第一次在麵前如此直接的回答。林梔頓覺耳有些燙，以往那些悉的覺好像又回來了。

沒法依舊鎮定自若地繼續在這兒坐著，起，找了個借口：“洗手間水龍頭好像沒關好，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