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夫人的聲音倒平和，“我溫家的娘子，個個都是珍寶，別說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千抬也值得，奈何我這老婆子能力有限，沒本事，能給的只有六十四抬。”

這話大夫人不信，“二爺稍回來的六十四抬嫁妝，兩月前便到了府上，殊接的，底下的人都見著了，全抬進了院子……”

話說的當頭，聽到外面的靜，轉頭瞧見曹姑姑后的溫殊，煎熬了幾個日夜的心終于落了地，“可算回來了。”

上回的禍事不確定祖母還有沒有消氣，溫殊進來時沒敢抬頭，沖著上位先行了一禮，小聲喚道，“祖母。”

溫老夫人的目早落在了上。

兩盞三層高的蓮花燈照得堂如同白日，跟前的小娘子依舊是之前那個白白的郎，沒見一塊。

溫老夫人神一緩，“坐吧。”

比起一月前，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溫殊暗松一口氣，抬頭見屋里不只是大夫人，準新娘溫素凝，和在東都的大爺也在。

明日便是大娘子大婚，溫大爺為父親，理應趕回來。

溫殊對東都的熱鬧早有耳聞，半年前大爺去東都赴任之時，已心生羨慕，如今見到人，先前的繃然無存，熱絡地問道，“大伯父何時到的家？”

溫家大爺扯了一下僵已久的角，沖溫和一笑，“傍晚。”

曹姑姑去旁邊搬了一張高凳給看座，溫殊一面就坐，一面繼續問溫大爺，“東都那邊的月亮，當真比中州的圓？”

不過是民間傳出來的無稽之談，溫家大爺笑著搖頭，“并非如此，熱鬧倒是熱鬧。”

溫殊還再問怎麼個熱鬧法，被老夫人一聲清咳止住，及時回腦袋，端坐于高凳上，目正好同對面的新娘子撞上。

要說容貌，溫家二娘子溫殊無可挑剔，甚至比過溫素凝。

尤其是同自己的父親說話時，臉上洋溢出來的歡快，純粹耀眼，連都看愣了神，可說不出來，溫素凝就是喜歡不上。

溫家如今正值上坡路，無論是朝堂還是后宅，都藏著無數艱難風險，無法理解，為何還能做到這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目撞上的瞬間，大娘子面無表，淡淡地撇開。

溫殊見怪不怪，也沒惱，反而細細地將打探了一番，溫家還是頭一回出嫁姑娘，沒見過新娘子，想多看兩眼。

亥時已過，還有幾個時辰謝家就要來接人了，一旁的大夫人沒那閑工夫嘮嗑，子往這邊一探，直截了當地問，“殊，年后二爺可是捎回來了六十四抬東西？”

溫殊記得，點頭道，“是。”

大夫人面上一喜，“謝天謝地，可急死了伯母了，那是你姐姐的嫁妝，擱置在哪兒的，你告訴伯母，我讓人趕去抬。”

溫殊神呆住。

大夫人見不說話，莫名生出幾分不祥之兆，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卻聽溫殊吐出一句，“沒了。”

大夫人心下猛然一沉，不太明白，“沒，沒了？”

溫殊回憶道，“上回祖母過壽，伯母說祖母夏季怕熱，在西院那顆大榕樹的院子里騰出幾間廂房，差人來我這兒討家擺件兒，我讓他們都抬了過去。”

大夫人啞然，誠然老夫人過壽，是想表孝心，但沒讓拿大娘子的嫁妝去填。

不過是個避暑的院子，集市上買些擺件回來便是，用得著擺上金楠木？

既已給了老夫人，總不能再抬出來，擺件兒沒了，細還有幾十抬，自己再想辦法勉強能填上，“把剩下的都搬出來吧。”

溫殊兩道秀眉微皺，依舊搖頭，“都沒了，上月大嫂回娘家時，說沒有像樣的首飾，讓人來我這兒拿，我給了三箱，不久二嫂嫂也來了，又取了三箱，后來省得他們一個個再來跑一趟，我便給每個屋里都分了一些，余下的，我也不缺，都讓祥云拿去當賣了。”見大夫人臉慢慢發白，溫殊沒敢再往下說，嘀咕道，“我只道是父親捎回來供給我的開支，也沒聽說是大姐姐的嫁妝……”

這還用得著說？多年來，溫家大房負責在場上周旋，二房負責銀子，一直配合很好。

大爺剛去京城半年，為又清廉，不愿占人半分便宜被人詬病，別說兩副全臺的嫁妝，就算掏大房家底，怕是連半副都湊不出來。

大夫人悶，說不出話來。

溫老夫人替問了接下來的話，“當賣的銀子呢。”

溫殊側看向老夫人，沒直接應，角出淺笑，雙目水盈亮澤，“祖母，城外的那莊子占地還好，靠山環水，池子里冒出來的水冬暖夏涼，唯獨一樣，蚊蟲多了一些，我特意讓人開了三里荒地，將莊子附近的雜草樹木都砍伐了，又買了幔帳掛上，待天一熱，祖母就去那兒避暑，比西院還要涼快。”

這番答非所問，說得興致高漲，在場的卻沒一個人容。

反倒大夫人的臉更難看了，這一折騰，花出去的可都是大娘子的嫁妝。

不待老夫人再問，大夫人實在忍不住，搶先開口，“二爺捎回來的現銀呢？”總還在吧。

溫殊目又轉了回來，看向大夫人，“我也是去了莊子才知道，那兒夜里的星星比城的還多，還亮。可惜樓層太低，我便請人建了五層高的觀景閣樓，視野開闊，風景極好，伯母下回要是得空了，也可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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