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將韓束行打發掉，暮晚搖舒了口氣。二人租住的屋舍中，言尚坐在榻上，暮晚搖跪在他後，心地將藥敷在他眼睛上，再用紗布蒙好。

暮晚搖鄭重其事的如同做一件大事，細聲叮囑：“從今晚開始，每夜都要敷兩個時辰，不能再間斷了。再間斷的話，眼睛不定真的要廢了。”

言尚角含笑，他垂著眼，端正跪坐時，手指也安靜地放在膝上。

他散在肩上的發被手攏開，閉著目時，覺到手指抹在自己眼角四周。言尚聲音很低：“我知道。多謝殿下。”

暮晚搖：“重新蒙上紗布，不要摘了。”

言尚怔住。

心裏突然覺得扭痛一般。

仍跪在後為他上藥，又來扶他讓他躺下，但是眼角也許是因為藥的灼痛，讓他全都開始難起來。起去取紗布時，言尚握住手腕，低聲：“為什麽？”

暮晚搖一頓：“什麽‘為什麽’？”

言尚：“為什麽要我重新蒙上紗布？是因為……你要走了，要和我分開了麽？”

暮晚搖沉默，低頭看躺在榻上、抓著手腕的雋逸青年。

心神恍惚片刻，像是夢話一般的：“當然。出了此城，我就能徹底走出山南道。離開了山南道，南薑氏都不可能追殺我了。我重回自由，回頭便能反殺回來。自然不需要你再跟著我了。你可以回穰縣，好好治你的眼睛了。”

言尚低聲：“你什麽時候要出城？”

暮晚搖眼神輕輕瞇了一下。

言尚：“你可以不出城的。有個更好的法子。”

暮晚搖將紗布拿起，向他眼睛上罩去：“你是，利用此縣的縣令，扶持他上位，給南薑氏換個主事人麽？我也想過這招，但是……”

言尚氣息微急促，他坐了起來，手挨著紗布覆在他眼睛上，他抓著另一隻伶仃纖細的手腕。言尚：“我可以幫殿下做這件事。既然有最好的法子，就要用最好的法子。何必退而求其次？”

暮晚搖怔怔看他，：“我怕你陷危險。”

言尚低頭，：“……不會的。你放心。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暮晚搖他許久，輕聲：“你……就非要這麽冒險？為什麽要這樣？你是因為裴傾的背叛，所以覺得我可憐，補償我麽？”

言尚一呆。

他：“為什麽要這麽想。”

暮晚搖幫他綁好了紗布，看他蹙著眉，忍不住手在他眉心，關心他：“為什麽皺眉？是不舒服麽？”

言尚低聲答：“藥……有點兒灼。沒事的，我緩一會兒就好了。”

暮晚搖：“要躺一躺麽？”

他搖頭，想了想，便讓他靠牆坐著，與他一起挨肩靠在牆頭、坐在榻上，想陪一陪他。言尚又再次固執的：“為什麽要覺得我是可憐你。”

暮晚搖見話題仍沒有繞過去，便托著腮：“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嗎？”

言尚抿。

他：“你是裴傾麽？”

暮晚搖詫異：“你不是人家‘裴郎君’麽？怎麽突然直呼大名了？”

言尚頓一下，有點兒賭氣一般的：“我不想那麽他。他讓我很生氣。”

暮晚搖不以為然：“你生氣什麽？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麽。”

他低聲：“……我大約，猜得出來。”

暮晚搖挑眉，正想跟他講故事呢，他就他猜出來了。暮晚搖就好奇他猜的是什麽樣子，言尚聲音有點兒繃：“山賊們知道你是公主，必然是你們出城，他們就一路跟在後了。你被抓到，必然是裴傾沒有跟著你。

“他……他放開了你的手，自己一個人逃了。對不對？”

暮晚搖怔忡，垂下眼。

言尚道：“所以你讓他在南做事，幫你理後續事，因為你暫時不想麵對他。而按照你的子……你大約不想嫁他了。你正在心煩中。”

暮晚搖垂目：“長安都在準備我的婚事呢。”

言尚：“但我支持你，你不要嫁了。”

他頓一頓，既有些低落，又有些堅定的：“你為何婚事總是這般不順……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暮晚搖托腮扭臉，靜靜看著他為煩惱。微微噙笑，將臉靠在了他肩頭。看他這般煩惱，多麽高興。心裏高興，可還要拉著他轉移話題：“那個幹什麽。我們聊聊吧。”

言尚：“聊什麽？”

他遲疑，想著晚上巷中的事，開始不自在，開始踟躕，開始想該怎麽和晚上的事……

但是暮晚搖的卻是：“聊聊我們自己啊。言尚，你想當一個什麽樣的人啊？現在的你的想法，和十七歲時你的想法，還是一樣麽？我也想跟你我自己。我不想和別人聊……就想和你一。”

微扭了臉，眼皮向上掀。想到了他晚上巷中親時候的忘，慢悠悠地、狡黠地笑一下，撒一般拱他手臂：“反正……嗯，你也不娶我，我也不嫁你。我們就當朋友，好好相一下，好不好？”

言尚詫異——他能和當朋友？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