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绥宁,过去的事你不想提。”静静地说,手指有些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那你现在又是何必呢?这么大手笔的回购,就不心疼了?不觉得是便宜了许家?”
他的抿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却不解释,只说:“我只要一个结果。”“结果就是,陈绥宁,我不相信。”冷冷推开他,“你在骗我。为什么不愿意说?”
打断这场陷僵局的对话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佳南接起来,是医院打来的。“许小姐吗?你父亲醒了。”
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佳南唰地坐起来,似是难以置信,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佳南匆忙套上大的时候,陈绥宁已站在房门边,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我送你去医院。”
他顿了顿,又似乎有些倦漠,“你实在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你爸爸?”管家已备好了车,将外套递给陈绥宁,一边低声说:“先生,路上小心。”
佳南走过他边,差阳错,看到老人脸上的表,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不屑——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几乎让佳南觉得这是错觉。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陈绥宁坐在佳南边,脸如常。车厢里静静的,又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压力,迫得佳南心跳有些失律。
许彦海终于还是醒过来了,佳南在电话里几乎哽咽,可是这一路上,心下却又开始忐忑——父亲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简直难以想象一向要强的父亲,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态度。“管家是不是……很讨厌我?”仿佛是为了纾解此刻的压力,佳南只能找他说话。
“怎么会?”陈绥宁斜睨一眼,似乎有些探究,“你在发抖。”
佳南勉强笑了笑。他便抓过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声音低沉:“你等他醒来,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佳南不抬眸看他,他也抿了向自己,眸中隐约竟有几分嘲讽。然而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佳南仿佛没有听见,下车的时候遇到沈容,便一起上。
病房里医生护士还在忙碌,因为许彦海刚醒,体虚弱,并没有允许家属探。一直到翌日清晨,佳南在沈容的催促下去外边吃了早餐。步出医院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才记得打个电话给陈绥宁。
“我……还在医院。”坐在麦当劳里,小口地啜饮咖啡。“嗯。”对方的声音有些漫不心。“你昨天没有等到很晚吧?”
陈绥宁轻轻笑了声:“你以为我一直在等你?”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去邻市开会。就这样吧。”喝了整整两杯咖啡,才起回到医院。
医生示意可以进去看病人,佳南深呼吸了一口,慢慢走向里间病房。浮生若梦,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那一晚,开始于父亲昏厥的那一刻,没有人保护自己,没有人在意自己,只能独自一个人,在暗夜中前行。这几步路走得异常艰难缓慢,直到看见苍老而疲倦的父亲:“爸爸……”佳南坐在床边,握住许彦海的手,勉强让自己出笑容。许彦海抚了抚儿的手背,声音还有些断断续续:“别哭,爸爸没事。”
原本竭力忍住的眼泪,此刻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和爸爸说说,这段时间你做了些什么?”许彦海咳嗽了一阵,目却着佳南后的沈容。
佳南的手一僵,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爸爸,等你体好了再说别的事。”许彦海皱起眉头,良久,才对沈容说:“你来说。”
沈容踌躇了一会儿,走到许彦海边,省去了那些在翡海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低低地将收购的事说了。“佳南,你过来。”
或许是病后的许彦海思维还有些涣散,足足想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
佳南屏住呼吸,走到沈容边,低头看着父亲。“沈容,扶我坐起来。”许彦海慢慢地说,一边看着儿,“你说,陈绥宁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
佳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咬住了下,不说话。“说啊!你不是很能干吗!”许彦海重重咳嗽了一阵,直直地看着儿,“他陈绥宁不是傻子,为什么答应这样的条件?”
佳南几乎将自己的下咬出来——知莫若父,父亲分明已一眼看出了背后的猫腻,还能辩解什么呢?“先生,你别激动……”沈容连忙半拦在佳南和许彦海之间,示意佳南先出去。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佳南喃喃地解释,却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父亲听到了没有。很想说“我没办法”,却又忍住了不说——这句话会显得自己太懦弱,太没用,他的爸爸,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呢!
许彦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手指着儿,断续说:“你说,你……是不是还和他,在一起?”
佳南低着头,不敢看父亲苍老的脸。时间被放缓了脚步,房间里静得可怕。突如其来的一声清脆的掌声音。
这一掌掴在脸上,重,且狠,大约是许彦海用尽了力气。佳南捂着没有知觉的脸颊,呆呆看着父亲,然后一偏头,看见窗外漫天的雪花。
“你出去……我,没有这样的,儿。”许彦海绪激动,心跳猛然加快了。沈容连忙来了医生,一把将佳南拉到外边,低声说:“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和先生好好说一说。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况。”
其实佳南此刻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听清沈容在说些什么,眼前似乎也只有他焦急的表,心底却有些茫然地想: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明明,爸爸恨的人,是我啊……于是顺从地被带进电梯,直到下。
佳南似乎回过神来,对沈容说:“你去陪着爸爸。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声音异常地镇定平静,倒让沈容觉得心底一寒。
“小姐,你没事吧?”“我没事,你去吧。”佳南微微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指印清晰。甚至还笑了笑:“今天真冷,你看,还下雪了呢。”
真的开始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匝匝地落在上、发间、上,却不觉得凉。穿着高跟鞋,走下台阶的时候甚至还了一下,从门口走向那辆车,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竟走了整整十分钟。
最后司机替拉开车门,佳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许小姐,回去吗?”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的脸颊,目有些好奇。胡乱应了一声,并没有掩饰什么,只是呆呆地坐着。
车子最后开到陈宅,佳南走进去,看到管家等在门边,同样是微微震惊的表。猜他一定是以为,这一掌是陈绥宁打的。陈绥宁怎么对待自己,在荷兰的时候老管家不是没有看到过。
如果以前,自己一定会觉得尴尬吧?可是现在,觉得有这样一层误会在,其实也不错……的生命里,剩下的东西本就很,不想让人知道,连最后一样都已失去了。
的父亲,最后想守护的一个人,都留不下来。“我去找些药膏。”管家给递上一块冰凉的巾,“先敷一敷。”他又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不用了。”
佳南却不接,眯起眼睛看着渐渐变得素白的后花园,“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陈绥宁接到林管家电话的时候,会议恰好进行到茶歇。会议室里还有些闹哄哄的,他便拿了手机,站到窗边去说话。
“许小姐回来了。”陈绥宁嗯了一声,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了?”“是,父亲是父亲……”管家字斟句酌,说得婉转,“我总觉得先生对,太苛责了。”陈绥宁怔了怔,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从回来到现在,就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吃饭。”“你让听。”电话那头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隔了许久,他隐约听到管家的声音在说“先生的电话”。然后便安静下来,他能辨识出的呼吸声。“许佳南?”他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许佳南,你给我说话——”电话倏然被挂了,陈绥宁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脸铁青。直到管家的电话重新打进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才说:“别让出事,我尽快回来。”
柏林回到会议室的时候,陈绥宁已不在了,留下了助理小孙告诉他:“陈总临时有事回翡海了,随时电话向他汇报。”“什么事这么要紧?”柏林了眉心,半开玩笑,“要是这次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助手也只是笑了笑,并没看到眼前这个数日未睡的年轻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轻松表。书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陈绥宁走进机舱的时候还在打电话,随手便将大放在邻座上。
飞机起飞前,有很好听的声说:“请问这件服是你的吗?”陈绥宁说了声抱歉,便将服取了过来。“你是陈绥宁先生吗?”声很温,他便看一眼,是个年轻孩。
一张小脸不过自己掌大小,化着致的淡妆,明眸灿灿地向自己。他礼貌地笑笑:“是。”“我们在上次翡海的慈善晚宴上见过,赵悦然。”
出手,笑得异常,“陈先生不记得了吧?”他确实不记得了,此刻也没工夫去记得,只说了句幸会,便径自低头看文件。赵悦然表有些僵,又很快神自如。
没有再寻找话题,偶尔眼角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总是忍不住想起八卦小报上的那些标题,总是说起他重新拾起“钻石王老五”的称号。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呢,尤其微微蹙起眉,专注工作的时候。心底痒痒的,
似乎有蚂蚁爬过,赵悦然在飞机降落后,看着他离去,忍不住将自己的助手到了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因为下雪的缘故,机场到市内的高速限速行驶,陈绥宁回到翡海家中,天沉沉。
大雪却一刻未歇,片片都有掌大小,落下来的时候还有簌簌的声响。他连大都未脱下来,只是沉着脸问管家:“还在那里坐着?”“是,怎么劝都不说话。”
管家察看着陈绥宁的表,小心地说,“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陈绥宁大步走向花园,第一眼就看到佳南坐在木椅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一动不动。
幸而头顶还撑着巨大的遮阳伞,不至于为真正的雪娃娃。“许佳南!”他走过去,每一步踏在雪上,都是嘎吱作响,直到站在面前,俯看着。原本满腔怒火,却在触到脸颊上青紫的伤痕时,蓦然消散了。
佳南似乎极为艰难地转动了眼珠,才看清前这个人是谁,子忍不住瑟了一下。穿了一件不算厚的羊大,早已冻得没有丝毫,似乎想说话,最后却只是发出了喑哑的声音。
他看着这样的,一点点心软下去,终至轻轻叹了口气,蹲在面前,低声问:“冷不冷?”说着出手,将的双手握在自己掌心。
呆呆地点头,冰凉的手掌蓦然触到温暖,反倒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或许是被这刺痛给惊醒了,的眼神亦渐渐清醒起来。
陈绥宁穿着深灰的呢大,轻至极地将拉进怀里裹起来,一手环着的背,一手掸去发丝间的雪片:“怎么了?”他的大里是一件V领羊绒线衫,触软温热,佳南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上边,只是不说话。
其是陈绥宁看到脸上的指印,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想说,他便不提,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好,我陪你在外边坐一坐。”就这样抱着,站在伞下,大雪纷纷,两人的影子却这样紧紧贴近着,被灯拉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佳南在他怀里,踮起脚尖,有些怯怯地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他回到自己边之后……第一次这样主动地亲近他,就像以前一样,贪婪地汲取温暖。
那一瞬间,陈绥宁只觉得浑僵了一僵,旋即是惊喜——又小心翼翼地将脸动了动,贴在他颈侧最适宜的那截弧度中。
他的大恰好完全将裹在怀里,两躯因此也越发地贴合。“陈绥宁……我很冷。”喃喃地说,手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我在这里。”
他像以前那样安,一手轻轻抚的后背。“爸爸不要我了……”佳南的声音嘶哑,“连他都不要我了。”他怔了怔,低头去吻的发丝:“我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的声音已带了哭腔,慢慢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啊……”寂静的雪夜,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孩,一句句地重复“我没有办法”。
陈绥宁只觉得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磨在自己心上,却始终……无能为力。开始哽咽,小声地哭泣,直到最后哭得不过气来。他抱着,一字一句地说:“小囡,你还有我在。”
曾以为,全世界都抛弃自己了,可眼前这个人不会。可是后来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所有的爱,在眼前这个人心里,抵不过一个恨字。
仰起头,笑得异常苍凉,脸像是素白的雪:“陈绥宁……你,你很久之前,就已不要我了。”他的双手在后握拳,眸凝黑如同此刻夜,深呼吸良久,才说:“我先抱你进去。”
却紧紧拉住他的袖子,执着地说:“我讨厌这场雪,我讨厌看到雪。”天气预报说,这场雪来势汹汹,或许会持续数日。陈绥宁微笑,俯在冰凉的上烙下一个吻,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那我们离开这里,到没有雪的地方去。”
心底的一个角落倏然塌陷。他的眼神,仿佛历尽千山万水,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千亿年的冰川,在此刻亦悄悄融开,时倒流,回到那一刻,彼此间没有伤害,没有隔阂。
佳南定定地看着他,刻意地不再想起他们即将会历的那些——报复、真相、裂痕——那些暗黑且坚的、直人心底的东西。
许佳南垂眸,隐约有些泪水沾湿长睫,只放纵这么一次,不论真假,由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而自己,只要以假作真。
前往机场的路上,陈绥宁吩咐司机将车子的暖气开到最足,了手,依旧是冰凉的。
“还冷吗?”他低头,有些心疼地的头发。佳南唔了一声,有些任地将手从他摆下边进去,贴在他的腰侧,舒服地叹了口气:“这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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