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向來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沒有開口人，只是低頭開始吃東西。

林曼並不以爲意，饒有興趣地看着津津，聲開口：“辮子扎得真漂亮！”

“叔叔幫我扎的。”津津自豪地說，不過看了漂亮姐姐一眼，很快又不說話了。

林曼顯然很善於聊天，又察覺出陳綏寧雖然不算熱卻也不是拒絕的態度，隨意地談起度假村的設施，一時間也不冷場。

“啊嚏！”

融洽的氣氛終結在小姑娘突然開始打噴嚏。

不知從哪裏端了一碗看上去漂亮的濃湯，喝了一口，立刻全都嗆了出來，接二連三地打噴嚏。含着的湯水也盡數噴了出來，點點滴滴濺到對座漂亮姐姐的白T恤上。林曼一低頭看到前一片狼藉，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陳綏寧看着兒狼狽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津津，胡辣湯是你自己拿的？”

津津一邊咳嗽，一邊無辜地看着叔叔，似乎有點委屈。

因爲被辣味嗆到，還在一口口把原來的食吐出來，陳綏寧輕拍着的背，毫不介意地讓吐在自己掌心，一邊低聲安：“好了不哭了，叔叔帶你去吃冰激凌。”

林曼心裏不是沒有惱意的，可看到他這樣溫的樣子，忍不住又升起幾分異樣的覺。重新調整了表，異常和地說：“我帶去衛生間洗臉吧。”

陳綏寧擡起頭，重新打量了一眼，似乎想了很久，才似笑非笑地說：“那麻煩你了。”

他抱着兒走到盥洗室門口，早有服務生遞了巾過來，他隨意拭了一下，就蹲下去對津津說：“跟姐姐去洗個臉，乖。”

津津看上去有些不願，不過還是被拉着手，走了進去。

陳綏寧就等在門口，倚着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聽到裏邊一聲尖聲。

津津跑出來，仰頭看着爸爸，用一種闖了禍的語氣說：“我把一整瓶洗手打翻在姐姐上了！”小傢伙噘着，就差低頭對着手指了，只是漂亮的眼睛裏過一道狡黠的芒，“我不是故意的……”

陳綏寧看着，一時間沒忍住脣邊的笑意，抱起對服務生說：“麻煩去看下里邊的林小姐。請去換套服，記在我賬上。”然後他轉頭着津津的臉頰，小聲地，用只有小傢伙才聽得見的聲音，縱容地說，“叔叔知道你是故意的。”

津津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對於叔叔的“無所不知”，備力，過了一會兒，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陳綏寧連忙說：“怎麼啦津津？叔叔沒怪你！”

津津淚眼婆娑地說，“叔叔，你喜歡了別人，就不會喜歡津津了。”

陳綏寧嘆口氣，忽然覺得懷裏的小生這樣敏——似乎對世事都懵懵懂懂，可又直覺地知道喜歡和不喜歡。顯然，小傢伙直覺地不喜歡林曼，他的臉頰，聲說：“叔叔永遠不會不要津津的。”

津津噎着把上一句話補完：“……不然就沒人帶我去看熊貓寶寶津津了……”

陳綏寧：“……”

好不容易把津津哄得止住了哭，又換了新服，陳綏寧看着小傢伙又歡歡樂樂地坐着看電視了，忍不住了眉心，只覺得六月的天氣都沒有小娃娃的臉變得快。

“陳先生，有位姜先生的電話，需要爲您轉進來嗎？”

陳綏寧答應了一聲，坐在沙發上接起電話，意態悠閒地說了聲“你好”。他拿着無線電話走到起居室門邊，倚着牆看着兒，輕聲說：“我現在不大方便。”

“那陳先生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吧？”對方也不勉強。

“嗯……”陳綏寧走過去，一把奪下津津手裏的遙控，“……說了這個不許咬！”

津津不甘示弱地回瞪叔叔。

“……陳先生？”

“姜經理已經在度假村了吧？我儘快時間見你，不好意思，這幾天走不開。”他語氣斯文地說。

“好，那麼等您電話。”姜鬆巖依然極有耐心，“今晚我們公司會有一個晚宴，陳先生興趣的話可以來看看。”

陳綏寧答應了一聲，管家敲了敲門：“陳先生，有位林小姐來找您。”

他並沒有回頭，目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綠，三三兩兩地有人走過。

不知看到了什麼，他一時間有些怔怔的。等到轉過頭的時候，他的表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撥回給姜鬆巖，問：“姜經理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還有一個朋友。”

陳綏寧沉默了一會兒，目落在窗外那對男上，隨手將電話扔在了桌上。

“陳先生，林小姐……”

“知道了。”他淡淡地迴應，“讓進來。”

陳綏寧還沒走到客廳，就看見亭亭玉立的，已經換了一件白的連，不復之前狼狽的樣子，在明的中向他一笑：“嗨！”

線這樣強烈，他甚至在那一瞬間難以看清的容，卻又依稀記得很多年前，穿着一樣的白連，赤腳踏着海灘的沙粒跑過來，毫不怕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周圍有大人們的說笑聲，不知是誰說：“這是許叔叔的兒，你們倆去那邊玩。”他一低頭，看到潔白如茉莉花瓣的小巧腳趾，漂亮的、和的，那個瞬間，心跳微微失律。

“陳先生？”

陳綏寧回過神，開口的時候並不自知語氣和了許多：“剛纔真是抱歉，把你的服弄髒了。”

“你太客氣了。”林曼活潑地說，“小朋友沒事吧？剛纔嚇了我一跳。”

“沒事。”陳綏寧微微笑了笑，“林小姐，晚上有空嗎？”

林曼的眼睛微微一亮，卻沒有立即回答。

“有一個晚宴，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做我的伴。”

林曼暗暗深吸了口氣，並沒有從他的眼神或是語氣中發現忐忑、張——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早已經過了惴惴不安地邀請心儀生的時間了——但凡他想的，旁人無不會殷勤地送來，他甚至記不清們的名字、長相，那麼，自己會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呢？

說不清是一種挑戰還是心，這個念頭讓心跳開始加快，林曼嫣然一笑：“好啊。”想了想，微微歪了頭說，“陳先生，你帶着侄住在這裏嗎？”

他點了點頭。

“我很喜歡小朋友，如果覺得無聊的話，我可以帶去玩。”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一直是兒節目的主持呢。”

陳綏寧深邃的目落在的臉上，不知道爲什麼，林曼覺得有些侷促起來，彷彿被看穿了心事。

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回他，從他後洇暈開，甚至看得清他眼角淡淡的魚尾紋——是不是有一種說法，帶着魚尾紋的男人，總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

可是來不及了。

“不用，不用人陪。”陳綏寧含着笑意的聲音，“謝謝你。”

哪怕已經是時尚雜誌的當紅模特，林曼都覺得這個下午對於喜華服的孩來說，再完不過了。

司機載去挑選禮服，以往雜誌主編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借到的當季新款，此刻一一陳展在面前，任挑任選，慷慨大方到讓覺得難以置信。

最後林曼選了一件黑抹短，乾淨利落的剪裁，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是掐腰的地方有些大了。改禮服的時間，容顧問替定了妝容，一切搞定的時候，恰好還有趕回去的一個小時時間。林曼坐在後座，看着越來越近的溫泉莊園，難以剋制地張起來。

天漸漸暗下去了，陳綏寧就站在門口，黑西服、淺灰細條紋的襯，簡單，卻極有質。在坐進後座的時候，林曼聞到一很淡的，像是海洋一般清爽的味道。忍不住側看他的側臉，那像是藝家鑿刻出的線條，彷彿被打磨得很薄的脣以及反覆雕琢的高鼻樑，忽然覺得這彷彿是一個夢境——早上的時候還一的狼狽，現在卻能挽着他的手——至，自己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去證明“獨一無二”。

“林小姐用的什麼香水？”他忽然靜靜地問。

林曼微微一笑：“我不喜歡用香水。”其實還是用了小小的心機，只淡淡地噴了些baby touch，尾調是淺淺暖暖的牛味道，又像是極自然的香味。他喜歡孩子的話，一定會上的味道。

他“哦”了一聲，輕輕側過臉，鼻尖縈繞着溫暖的香氣，讓他想起以前的小囡，他每次都會在洗完澡、渾還沾着溼漉漉水汽的時候過去抱住。不用親吻，就能嗅到像孩子一樣的味道，像是棉花糖絮，盈盈滿懷的溫暖。那時他就問：“怎麼這麼好聞？”

躲在他懷裏咯咯地笑：“沐浴的味道啊。”他隨手托起的下頜，看到溼潤潔的、微紅的脣，一低頭就深深吻了下去……

“陳先生，到了。”

門拉開了車門，陳綏寧先下車，等到林曼下車，才讓挽着自己，慢慢走進宴會廳。

剛到門口的時候，姜鬆巖就迎過來，臉上帶着淡淡的喜招呼說：“陳先生。”

陳綏寧微笑點了點頭，環顧四周，不知道爲什麼，目卻並不像笑容那樣近人。顯然，他也不喜歡有人隨時在邊寒暄。

這一晚是公司招待高級客戶的晚宴，陳綏寧是他們極力想要拉攏的客戶。他答應出席，無疑讓公司上下都覺得振。只不過他一如既往地低調，全場甚至沒多人能認識這個帶着漂亮伴前來的年輕人。

“姜先生，你一個人來的？”陳綏寧輕聲問。

“不是，我朋友去盥洗室了。”姜鬆巖笑着說，“來了。”

那個悉的影令陳綏寧無法顧及其他，霍然站起來。

因他的這個作，林曼手中那杯尾酒差點傾翻了一半，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目追隨他的視線，向大廳的另一個角落。那個人穿着香檳的子，妝容並不如何濃麗，只是笑容卻異常地恬靜，讓覺得有些悉。

“陳先生……”小聲地喚他名字，“你沒事吧？”

即便燈和，將每個人都襯得容煥發，還是覺察出他抿的脣角以及與之相對應的鐵青臉。

他低頭看一眼，漸漸恢復自然，笑容俊而和：“沒什麼。”

顯然，姜鬆巖已經察覺出了異樣，他很快迎上佳南：“我來給你介紹個朋友。”

這場宴會是旻媛慫恿着佳南來的，說是表哥沒有伴，孤單單的也不像話。佳南何嘗不知道這是極力在撮合他們，盛難卻，又不會拒絕，到底跟着來了。

可是一轉，的眼眸裏倒映出一道修長的影；一道沒有想到，會在此刻遇到的影——陳綏寧面無表地看着。

如同噩夢一般，又見到了他！

“陳先生，這是我朋友，許佳南。”姜鬆巖拿出了一份小禮，“聽說令侄也在是嗎？一份小禮，希能喜歡。”

自從佳南出現，陳綏寧就沒有正眼看過，只是接過了禮，抿了抿脣：“姜先生介意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我曾就讀的學校校徽。”姜鬆巖依舊彬彬有禮地笑着。

陳綏寧忍不住笑了起來，掌心扣着這份小禮：“姜先生費心了。”

此刻在溫泉酒店，津津從噩夢中醒過來，爬到牀邊，抓起了電話機。只知道媽媽的電話，於是胖乎乎的小手指撥下了那個短號，聽到對面“喂”的一聲溫聲。

“我找媽媽。”小傢伙噎着說。

“這裏是總機，小姐您撥打電話前請加1111……”

津津聽不懂，皺着眉頭，開始噘着說：“我找媽媽。”

“小朋友……”

啪的一聲把電話掛了，跟着又拿起來撥了一遍：“喂，你好，我找媽媽！”

“這裏是總機，小姐您撥打電話前請加1111……”

幾次之後，小傢伙終於大哭起來：“我找媽媽！”

別墅裏留守的私人管家顯然對這個突然發作的小炸彈毫無辦法，一邊抱起哄着，一邊撥電話給陳綏寧。

電話震了一下，香鬢影中，陳綏寧微微欠：“抱歉。”

他走到一邊接起來。

“陳先生，小姐哭得停不下來了。”

他凝神，果然能聽到津津聲嘶力竭的哭聲，讓他有些心慌意起來。

“媽媽……我要找媽媽！”

“津津，是叔叔在這裏。別哭了，叔叔馬上就回來好不好？”

“叔叔，我要媽媽……媽媽……”

陳綏寧只覺得自己額角的管一突一突的，側臉的線條愈發繃，兒的哭聲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他一咬牙，徑直走向許佳南。

佳南此時站在原地，渾不自在，正想找個機會離開，忽然見到陳綏寧大步走來，臉不善。

那麼多人還在周圍，他只是將手機遞給，聲音低沉：“津津哭着要找你。”

下意識地將電話接過來：“津津？”

“媽媽！媽媽！”津津立刻止了哭，“你在哪裏媽媽？”

佳南聽得出津津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又是擔心，又是着急，只低聲。一擡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年輕孩慢慢走到陳綏寧邊，有些懷疑地看着自己。

說不清是爲了什麼，一怒氣涌上來，冷冷地看着陳綏寧：“自己帶着人出來，讓一個人留在家裏——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陳綏寧修長的手指着眉心，並沒有辯解什麼，而姜鬆巖有些疑：“佳南，你和陳先生認識嗎？”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表各有彩。

佳南沉默了一會兒，只說了句：“抱歉，我先走了。”匆匆就往大門方向走去了。

姜鬆巖開始是想拉住，轉而看看陳綏寧的表，到底停下了作，心底一陣陣地覺得不安。

陳綏寧此刻似乎有些恍神，他的視線追隨着佳南漸行漸遠，終於記起自己在何。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轉頭看着姜鬆巖，右手掌心還扣着那個小小的盒子。

“姜先生，如果沒記錯的話，津津很喜歡你之前送的鋼筆。”他淡淡地說，清晰地看到對方眼神由一開始的迷惘直到震驚，又補上一句，“投資的事我會讓人和你們聯繫。抱歉，我有些擔心，先走一步。”

他並沒有說“”指的是誰，然而餘下的兩人卻都明瞭了——哪怕以外人的目來看，陳綏寧複雜的神都已經極爲明顯。

“陳先生——”

陳綏寧微微駐足，看到漂亮的臉上帶着幾分不甘心的神，他忽而抿脣，微笑着疏離：“林小姐，實在抱歉。”

林曼有些茫然，不知所以地看着他。

他卻知道自己爲了什麼而道歉——很久之前，他用邊各種各樣麗的人來刺激最的那一個；時間過了這麼久，久到他以爲自己了，他卻還在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