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想的時候,手裏的電話響了,因爲張,甚至有些拿不穩。
然而電話接起來,那邊並沒有傳來想聽的消息——津津還是沒有找到。
幾分鐘後,陳綏寧回到保安室,邊跟着一個滿頭大汗的男人,一迭聲地說:“快把錄像調出來看!”
工作人員手忙腳地調出了監控,一片雪花之後,屏幕切換到了十幾分鍾之前。監視的攝像頭角度有限,只看到津津跑到了門口,回對後的媽媽揮了揮手,然後就轉,直直直地走向前方。
一切正常。
然而津津又走出三步後,卻低頭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四張了一下,蹲下去撿起了一樣東西,接着一箇中等個子的男人出現在了模糊的畫面裏,一把抱起了,迅速離開了。而不遠的地方陳綏寧的影依稀可見,他半側着子,顯然不知道後發生的一切。
畫面很快切換到了門口,依舊是那個模糊的影,抱着津津出了大門。
再也沒有畫面了。
佳南無意識地咬着自己的指甲,一顆心似乎被誰地攥住了,悶得不過氣來。依舊盯着一片雪花的屏幕,喃喃地說:“是我不好,沒有看……”
的眼神似乎有些渙散開,只是一遍遍地重複“是我不好”。
陳綏寧沉默了片刻,把手放在了單薄的肩上,無聲的,旋即示意經理跟他去門外說話。
“陳先生,我們已經報警了。”經理了汗,儘量冷靜地說:“警察很快就會過來……還有……那邊說……”
陳綏寧抿着,看着吞吞吐吐的經理,忽然一陣煩躁:“說什麼?”
“說是這段時間楚天市有多起兒拐賣的案件,手法都是類似的。”他頓了頓,“他們在抓偵破中。”
陳綏寧皺了皺眉,還沒開口,看見佳南已經從屋子裏出來,直直站到自己面前說:“我要出去找津津,你的車鑰匙給我。”
“佳南……”他喊住,“我和你一起去。”
他回頭,對經理說:“我的人馬上會過來這裏,這裏的況你和他們說一說。警察那邊我也會聯繫。”
他帶着佳南一路往停車場走去,佳南的腳步又急又快,他幾乎追不上。
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的臉愈發蒼白,似乎是忍了許久,才慢慢地說:“津津找不到我,會哭的。”
陳綏寧剛剛聽完一個電話,俯過去,替扣好安全帶,一字一句地說:“會找到的。”
便倏然擡起眉眼,長長的睫微微着:“我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媽媽?什麼事都做不好……我應該看着走到你邊的……”
陳綏寧轉過頭,直視佳南,清晰地說:“和你沒有關係。”
“他們說的我都聽到了,津津是被拐走了不是嗎?如果我看得嚴一些……”有些絕地說,“就不會被抱走了……”
佳南忽然想起了那些曾經看過的社會新聞,被硫酸毀容、被折斷四肢的小孩那些畫面盤旋在腦海裏,難以消失……的津津,會不會也被這樣待了?佳南子明顯地戰慄了一下,出去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
靜謐的空間,陳綏寧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沒有顯示的號碼,接了起來。
佳南就坐在他的邊,聽得清清楚楚,那個聲音說:“陳綏寧,你兒在我手裏。”
的大腦轟的一聲,看着他,一不。
陳綏寧的聲音依舊冷靜:“你不要,要什麼都可以。”
“讓我想想,陳先生,你的兒,出價太低了,可配不上份。”那人惻惻地笑了笑,似乎對着話筒外說了句什麼,電話裏傳來了津津的喊聲,“媽媽!媽媽……”
佳南瘋了一樣去搶電話,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怔怔地拿着手機,良久才反應過來。渙散開的眼神此時慢慢聚焦起來,歇斯底里地向陳綏寧甩了一個掌:“你爲什麼要回來!”
他不躲不閃,只是微微閉上眼睛。
佳南的雙手還在抖着,那一瞬間,想起很多很多事。生命中的一切,亮的、溫暖的,似乎都被眼前這個人一一摧毀。
現在,唯一的兒,也不例外。
那種刻骨的仇恨又漸漸尋回來了,掌心火辣辣地痛,卻掩不去心一陣陣翻滾的緒,咬牙看着他的無於衷,強忍住再扇他一掌的慾,只說:“要是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而陳綏寧彷彿預料到了這個反應,只是淡淡地說:“……我會把找回來。這段時間,你待在我邊。”
佳南的神志漸漸地回來了一些,也約明白陳綏寧的意思。假如是有人綁架津津來要挾他,的確只能待在他的邊,纔會有最新的消息。
“是誰幹的,你心裏有數嗎?”深呼吸一口,胡抹去眼淚。
“還不清楚,我讓人去查了。”陳綏寧神肅然,轉了方向,駛進車道。
一路上,他一直在打電話,佳南聽到他有條不紊地吩咐人守截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以及離開楚天市的路口,間或沉默的時候,空氣中浮着一即發的氣氛——佳南既想開口問他,卻又怕打擾他的佈置,只能不安地坐着,強迫自己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
車子最終停了下來,佳南看到悉的周遭,下意識地說:“我不想回家。”
“我知道,我住在這裏。”他帶着下車,徑直走向相鄰的小區,而佳南對這一切都極爲悉——事實上,津津就在這個小區裏讀的兒園。
不遠的地方,數年未見的老管家正等着他們。
老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陳綏寧臉上的掌印,又向他後的佳南,脣微微了。
陳綏寧不輕不重地看了老管家一眼。後者默契地走到旁邊,直到確認佳南聽不到這裏的談話,老人才說:“先生,他們已經在查了,暫時還沒有小小姐的下落。”
陳綏寧點了點頭,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的心,並不比佳南好,可這個時候,還需要有一個人冷靜下來,哪怕這種冷靜更爲煎熬,更爲殘酷。
“你的臉……”
“沒關係。”陳綏寧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直在疚,與其這樣,不如讓恨我吧,也不差這件事。”
佳南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他們低聲說着什麼,卻沒有上前詢問,直到陳綏寧向自己走過來,才急切地問:“是有什麼消息嗎?”
陳綏寧搖了搖頭:“還沒有。”
佳南的眸暗了一暗,強打起神說:“我現在能做什麼?”
陳綏寧注視着:“我向你保證,假如有任何消息,我都會帶上你一起去找津津。”
佳南看着他,眼神中閃爍着猶疑與衡量。風聲輕輕從耳邊拂過,剋制住聲音中的抖,慢慢地說:“我相信你。”
他依舊雲淡風輕地轉開視線:“你先上去吧,我再打個電話。”
看着管家帶離開,陳綏寧靠着車門,用極緩的作點燃了一支菸。深深地呼吸一口之後,彌散開的煙霧中,他腦海中反覆地出現佳南最後的眼神……或許是出於無奈,又或者只是爲了孩子,那一瞬間的全心全意,讓陳綏寧恍然想起了初識的時候,也曾這樣堅信自己承諾的未來。
可是一步步地,他們走到今天的模樣。
菸灰一截截掉落,紅星般的一點愈燒愈亮,他在菸草的苦味中將緒慢慢驅逐開,強迫自己重新讓自己冷靜下來,撥出了一個電話。
傍晚的異常地溫暖,佳南正站在高樓的窗前一不。的左手抱在前,無意識地咬着右手手指。
後的門口有輕輕的響,知道是陳綏寧回來了,靜靜地開口:
“這裏看得到津津的兒園。”
他沉默了一瞬:“是。”
佳南轉過頭,客廳的一角放着好幾個相框,上邊全是津津的照片。
的臉蒼白,下近乎明,只有一雙眸子是深幽的黑,亮得可怕:“我一直都很傻……真的以爲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微微垂下眼眸,選擇沉默。
直到空的沉寂被刺耳的鈴聲打斷,陳綏寧看了一眼號碼,走到一旁接了起來。
還沒掛下電話,他順手拿起風就往外走,只在經過佳南的旁時駐足片刻。
出手臂攔住他:“有消息了是嗎?”
“是有一些消息,不過還不確切。”陳綏寧平靜地說,“我不想讓你失。”
“那是我的兒——陳綏寧,你懂嗎?從出生到現在,我沒有離開過一天——整整四年了,陳綏寧。我不在乎失不失……只要能找到。”
他最終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們驅車徑直去了公安局。
佳南還有些困:“不是綁架嗎?”
陳綏寧解釋:“手法很像是人販子乾的,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
他們在警的陪同下查看了所有被解救的孩子,卻沒有找到津津。
“所有的人販子都在這裏了嗎?”陳綏寧低聲問負責的警,示意佳南出去等他。
“有兩個不在。同伴說他們上午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不過那幾個人說了他們在楚天市的住,我們正在趕過去找。”
陳綏寧點點頭,沉聲說:“儘快。”
他出門的時候,佳南已經坐在車裏等着,神有些恍惚。陳綏寧拉開車門,坐在邊,儘量用和的聲音說:“津津不會有事的。”
“你看到那些孩子了嗎?”佳南眼前浮起剛纔看到的那些孩子,面黃瘦,穿着髒兮兮的服,有幾個臉上、四肢明顯帶着傷痕,“他們……會這樣對待津津嗎?”
他不知怎麼回答,只能出手去,握住了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
這雙手和記憶中一樣,冰冷、不安、微,他便握了一些:“對不起。”
佳南極長的睫微微抖了一下,的手了,卻沒有掙開,只是力竭地閉上眼睛,喃喃地說,“陳綏寧,過去的四年,我一直在擔驚怕……害怕有一天你會回來;可是現在,只要津津回來……哪怕讓待在你邊,我都心甘願。”
淡薄的脣角微微勾起來,卻分明不是笑意,陳綏寧的目掠過了那層毫無生機的玻璃,彷彿沒有聽見最後一句話,只是說:“會回來的。”
整整一日一夜,綁匪一直沒有再打電話來。
佳南失神地倚在沙發上,接到沈容的電話。他也是一樣的張,甚至沒有責怪之前沒有通知自己,只簡單地說:“別急,佳南,我已經讓人去找了,津津會回來的。”
佳南笑了笑,低低地說:“如果那天晚上我聽你的話,去了國外,他們也不會找到津津。”
沈容沉默了一會兒:“找到了津津,我們就離開這裏。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他這裏。綁匪有了消息,還是會聯繫他。”佳南疲倦地說。
沈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掛了電話。
緒上的劇烈波讓佳南覺得極度疲倦,靠在沙發上,沉沉閉上眼睛,視線的盡頭是一片黑暗。或許是神上的自我保護,最終還是毫無知覺地睡過去了。陳綏寧開門進來,替蓋上了一條毯,輕輕掖好。一時之間,卻沒有將手收回,一點點地,到的臉頰。
臉部的廓,同幾年前一樣,手溫,或許是因爲當了母親的緣故,更加溫和。
陳綏寧坐在邊,同一樣,慢慢閉上了眼睛,心底似乎也有一個聲音,脆弱的、茫然的,在過去的那些年月裏,他一直選擇無視它們,可是在這個雨夜,他的人就在邊,他們一起擔心兒的下落——他知道自己遠沒有外表那樣鎮定。
“先生,許小姐在發燒……”老管家放輕了腳步,有些擔心地看了佳南一眼,“要不要去看醫生?”
陳綏寧去了的額頭,秀長的眉皺在一起,低聲說:“去拿點藥吧,大概不會想去醫院的。”
“您也休息一下吧。”
陳綏寧看着佳南的手機上顯示的那個名字,不知想到了什麼,眉心微微一皺,霍地站了起來。
“我在想,我們找的方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陳綏寧走到客廳,沉着說。
老人不敢打斷他的思路,只問:“你是說,綁走津津的人,不是先生的仇家?”
“這幾年我很面,津津的事,更是隻有寥寥幾人知道。誰會知道是我的兒?”陳綏寧順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說,“如果是衝着我來的,爲什麼警方說那是專業的人販子手法?而綁匪在打了一個電話之後,爲什麼不再聯繫我?除非……”
老人也張起來:“除非什麼?”
“除非他們本不想送津津回來。”
“也就是說,有人僱了人搶走津津,本沒打算放回來?”
陳綏寧冷冷笑了笑:“或許有人只是想要津津消失,那麼佳南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老人皺起眉,想了很久,悚然心驚:“先生,真的有這種可能。”
陳綏寧拿起外套:“我出去一下,你看着佳南。”
年輕的父母正在爲唯一的兒擔心的時候,他們才四歲的小兒被關在一間溼而暗的房間裏。早上媽媽心編好的辮子已經散開,津津小小的臉上髒兮兮的——不過,卻沒有什麼淚痕。
輕輕地用手背拍着邊一個看上去更小的孩子,像個姐姐一樣低聲安:“別哭啦,再哭他們又要過來了。”
小男孩被嚇得打了個嗝兒,然後就往津津邊靠了靠,低聲噎。
木門被推開了,一道人影快步走來,小男孩見到那人,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又哭了。
來的人是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蹲下去,隨手就是一掌扇在小男孩頭上,大聲罵說:“你再哭!”
津津顯然也被嚇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人,子直直地靠着木板牀不敢說話。
那人隨手拿過桌上的一罐啤酒,大口喝了一半,才醉醺醺地對同伴說:“這次真是大大賺了一筆。不只佣金,這兩個估計也能賣個好價錢。”
他說着走到津津邊,俯下,用力抓起的小胳膊,捋下了手腕上的金鐲子扔給一個同伴:“喏,帶去給那人!把剩下的佣金拿回來。”
另外一箇中年人沉默了一會兒:“帶着他們太不安全了。”
“明天我就去找下家,有人要的話,便宜點也賣了。”男人喵了津津一眼,“這丫頭長得倒是不錯,還乖,不哭不鬧的。”
津津子往後了,眨了眨眼睛,依舊不說話。
“不是啞吧?”
男人作勢一掌要打過去,津津嚇得抱住頭,大聲說:“津津很乖的,叔叔別打我!”
那一掌就沒有打下去,男人隨手把兩個孩子扔在了牀上,打着酒嗝兒出了門,順手把門反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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