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寒氣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湧來,圍繞在我周,揮之不散。
我依稀看見一個到是巨大冰塊的冰窖,冰寒之氣縈繞在半空,如煙如霧,鑽軀,滲心房,刺骨的寒冷令人無法忍。
忽然,冰窖不見了,變了一個幽深的山穀。這個山穀鳥語花香、綠水淙淙、雜花生樹、碧樹蔥翠,卻彌漫著白的霧氣,無法看清山穀的一切……一陣風襲來,眼前突然冒出一個人,從天而降似的,我驚怕地後退,卻聽到這人我的聲音,很悉,“阿眸……”
定睛一眼,竟然是完亮。
他上跡斑斑,前有一道長長的刀傷,傷口很深;左還有一個窟窿,應該是箭傷,不斷地往外冒,怵目驚心。他的眼珠子一不,卻滿目戾氣,暴戾得令人心驚跳。
我想逃,可是,為什麽走不了?為什麽雙彈不得?
“你害死了睿兒……你不是一個好母親……你該死……還朕兒子……還朕兒子……”他拖長了音調,向我出手,好似要抓我。
“睿兒死了?睿兒死了……我也不想的……”一想到睿兒被完雍絞死了,心就劇烈地痛。
“最毒婦人心,為了一個男人……你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他扣住我的,眼中戾氣滾滾,“朕要殺了你……”
“睿兒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殺了我,我去找睿兒……”
完雍的冷漠與殘忍,他絞殺了睿兒……那種痛,好似萬箭穿心,令人如何承?
完亮用勁地搖我,目眥裂,暴戾地吼:“殺了完雍!殺了完雍……為睿兒複仇……”
為睿兒複仇……為睿兒複仇……為睿兒複仇……
吼聲越來越遙遠,越來越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纖纖驚喜的聲音,“夫人醒了……”
原來,我激過度,在仁政殿昏厥,完雍命人抬我回來。太醫為我把脈過,說沒什麽大礙,醒來就好,服兩日湯藥便可。
纖纖說,我昏睡了兩個時辰,眼下是夜裏。
突然,那令人魂飛魄散的殘酷一幕重回我腦中,我著急道:“你告訴我,睿兒沒有死,是不是?睿兒好好的,是不是?”
傷心地哭,“夫人,殿下……已經不在了……陛下和那些大臣絞殺了殿下……”
晴天霹靂!
原以為隻是做夢,原以為噩夢是假的,卻沒想到是真的。
完雍,你竟然絞殺了睿兒!
完雍,我必定為睿兒複仇!
完雍,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殿外傳來通稟的聲音,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完雍,我不會輕易饒過你!
纖纖為我披,勸我冷靜點,和陛下好好說,然後,退出寢殿。
準備好一切,等待他的到來。
那個曾經讓我迷的高峻男子踏寢殿,如今,我隻覺得他麵目可憎!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他沉沉走來,眉宇宛若一塊堅的冰玉,散發出冷冽的,麵孔映著疏落的燈影。
窗扇開著,夜風度窗,燭影搖風,帷幔輕拂。
“三妹……”隻此一聲,好似悲痛得再也說不出話,他的眼眸綴滿了歉疚與痛。
“陛下有何指教?”我冰冷道。
“我來看看你。”完雍語含關切,停了片刻才道,“睿兒的喪事,我命人好好辦,以親王之禮來辦。”
“不必了,睿兒不喜歡。”我不會讓他以此求得心安。
“三妹……”
“陛下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
靜默須臾,他痛聲道:“記得。”他靠前兩步,“三妹,聽我說。”
那便洗耳恭聽。
他的嗓音飽含悲傷與愧疚,“群臣奏議絞殺睿兒,我應允了。我的確有意不讓你知道我的決定,因為我想出一招‘龍轉’。在行刑的時候,以一個患絕癥的孩代睿兒刑,讓大臣親眼目睹睿兒已被絞死。接著,我派人送睿兒出宮,安排數人照料睿兒,妥善安置睿兒,讓睿兒食無憂。”
我冷笑,“用一個患絕癥的孩代替睿兒刑,那些大臣會認不得嗎?”
完雍道:“侍從帶人出來的時候,用黑布蒙著頭,大臣看不到真麵目,如此就能以假真。”
我怒道:“可是,為什麽刑的是睿兒?”
“我也沒想到會變這樣。”他的黑眸被淚水染紅,“那些大臣悉了我的想法,猜到了這招‘龍轉’,暗中吩咐侍從,帶睿兒出來,而不是那個患絕癥的孩。當時,我以為此計不會有什麽疏,轉過,沒有看刑之人究竟是不是睿兒……我的疏忽,讓睿兒活活被絞死,是我的錯……三妹,是我的錯……”
“睿兒已經死了,你說什麽都可以!”淚如雨下,我悲憤地吼,“什麽龍轉,什麽患絕癥的孩,什麽疏,都是假的,你不得睿兒早點死!”
“是真的……我視睿兒為親子,怎麽會讓他死?”他痛聲悲沉,眼眶的淚珠墜,“睿兒那麽可乖巧、聰慧英武,我怎麽舍得睿兒死?”
“因為睿兒是完亮的兒子,你恨死完亮,怎麽會視睿兒為親子?”我反駁道,“因為有傳言說完亮餘黨會利用睿兒奪位,讓金國大權重回完亮一脈。”
“睿兒也是你的兒子,我怎麽會害睿兒?再者,那個傳言隻是傳言,我派人查過了,有人故意散播傳言,本沒有餘黨。”
“無論如何,睿兒已經死了,被你活活絞死了……”
“三妹,為什麽不信我?”完雍痛心扉。
“你又何曾信過我?”我撕心裂肺地喊。
淚眼相對,兩行清淚落他的臉龐,我亦淚眼模糊。
半晌,他握我的雙臂,哀傷道:“令福死了,睿兒死了……我們就當扯平了,好不好?前些日子,我就想通了,令福離開了我,想必也不希你和我變這樣,必定希我們好好的,恩偕老……我早就決定不追究令福一事,隻是我打算了結睿兒一事之後再和你詳談,沒想到……事會變這樣……我也不想的……”
我力掙開,脈在奔湧,氣往上湧,“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殺令福!睿兒卻被你活活絞死!如何扯平?”
他雙目微睜,浮現一抹驚。
忽然間,我明白了,憤憤道:“你認定我殺了令福,就決定為令福複仇。因此,你絞殺睿兒,讓我也嚐嚐喪子之痛!”
他咬牙,“你竟然這麽看我!”
我滿目仇恨,“殺人填命,債要用來償還!”
完雍呆呆愣愣,好似聽不懂我的話,好像不明白我為什麽會變這樣。
袖間藏著一柄匕首,我迅速出來,刺向他的口。
他眸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扣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刺殺的力道。
兩相角力,就此膠著。
“三妹,你就這麽恨我嗎?”他悲聲沉沉,淚落如雨,“誤殺睿兒,我是無心的……是真的……”
“我恨不得殺了你,為睿兒複仇!”咬牙切齒。
“為什麽不信我?”
“你信過我嗎?”
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當著一個子的麵悲痛絕地哭,意味著什麽?
這個瞬間,好像這柄匕首刺我的心,慢慢轉,那種悶悶的痛變尖銳的痛,變噬骨、噬心的痛,令人無法承。
大哥,為什麽我們會變這樣?
大哥,這就是你我的緣,你我的孽!
大哥,此時此刻,我終於醒悟,這一生,真的癡心錯付!
大哥,這是最後一次喊你“大哥”了。
我痛哭流涕,完雍亦痛不生。終於,他有了決定,“殺人填命,好,我讓你為睿兒複仇。”
他鬆開我的手腕,轉而包握我的手,深深地、深深地看我……
陡然間,他猛地用力,匕首刺他的心口,熱飛濺,落在我的臉上,尚有餘溫。
我震駭地僵住,不敢彈,聽到了一聲因為痛而發出的悶哼。
他麵不改,冷峻如石,眸輕輕地,一眨不眨地凝視我。
“還不夠深,再刺一點……”聲音低沉,痛而。
“三妹,再刺一點,就能為睿兒複仇。”見我沒有反應,他又催促。
我呆呆地看他,腦子裏糟糟的,白茫茫一片,隻有簌簌的風雪聲。他的眼眸深邃如萬丈深淵,繚繞著漫天的白霧,令人看不清前路,怎麽走也走不出這個可怕的地方。
猛然間,魂魄飛回來了,我看見手中的匕首刺他的口。雖然不是很深,但傷口不斷地冒,我驚慌地撒手,步步後退,無措地看他。鮮紅的染紅了他的玄袍,眼前一片怵目的,頭很疼、很暈,泛酸,想嘔……
纖纖和小樓進來,看見這驚心的一幕,麵劇變。
傳太醫的傳太醫,包紮的包紮,寢殿裏忙得不可開。
我坐在床沿,呆呆地著那張蒼白的俊臉,思緒紛,心中飄飛著漫天的柳絮。
理好傷口,太醫勸完雍回寢殿歇息,完雍吩咐纖纖好好伺候著,就走了。
纖纖扶我坐好,憂心道:“夫人,弒君可是殺頭的死罪,您怎麽這麽傻?”
他最好殺了我,我就可以去找睿兒了。
為什麽不刺深一點?為什麽手下留?為什麽放他一條生路?
不明白自己,我終究下不了手嗎?
睿兒,娘親是不是很沒用?睿兒,娘親對不住你,無法為你複仇……
睿兒,娘親應該怎麽辦?
一夜噩夢。
夢中不是睿兒被絞死的一幕,就是完亮質問我的暴戾樣子,或者是睿兒痛哭流涕喊我的可憐樣兒,我走向他,卻怎麽也找不到他……
纖纖端來早膳,我沒有胃口,讓撤下去。
午膳也是如此。語重心長地勸:“夫人,殿下和明哥、羽哥不在了,奴婢明白,您心裏苦。雖然弒君能為殿下複仇,可是您也要賠上一條命,奴婢覺得不值,往後不要再做傻事了。”
我愣愣的,不想開口。
繼續道:“聽聞陛下傷勢頗重,假若再深一點,陛下就……夫人刺陛下那一刀,就當是為殿下複仇了。夫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您何去何從。”
最後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我瞬間清醒。
繼續留在這裏為睿兒複仇,抑或離開這個傷心之地、遠走他鄉,如何抉擇?
睿兒,就此放過完雍,你會不會怪我?
雖然他害死了你,可是金國不能沒有他。金國宗室子弟大多已死,唯有他是民心所向,也隻能他能讓群臣擁戴、效忠,讓金國和宋國的百姓過上安定的日子。睿兒,那一刀就當為你複仇了,好不好?
這夜,我收拾好換洗的袍和銀兩,獨自離開合歡殿。
站在殿前,最後一眼夜籠罩下的寂靜的殿宇,心中充滿了悲酸。
安心變令福之前,曾以為即將開啟幸福滿的下半生,曾以為完雍和我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卻沒料到,世事急轉直下,轉到一個殘忍悲痛、無法挽回的境地。
這座合歡殿,承載了太多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如今,一朝離開,將永遠不再回來。
永別了。
走過一座座殿宇,越過一一棵棵碧樹,穿過一條條宮道,心中越來越苦、悲愴。
曾經相思苦,而今恨灰,灰飛煙滅。
忽然,我看見,前方的昏暗中站著一人,暗影拔。
我慢慢止步,他沉沉走來,遠昏黃的燈影映在他的臉上,昏影重重。
完雍不笨,早已猜到我的心思。
“三妹,能不能……不要走……”他的聲音虛弱無力,不知是因為有傷在,還是因為他也知道如此懇求本就很無。
“你我早已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瓜葛。”雖然心意已決,心中仍然痛。
“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了。”他走過來,眼眸沉沉如水,語聲悲慟,“三妹,假若還記得臨安的上元節,假若還記得汴京的煙柳春雨,假若還記得臨安的桃花塢,假若還記得相思木蘭、紅豆白玉,就為我留下來。”
“那一劍,已經斬斷了這些年好的回憶;睿兒死了,你我之間的一切隨之煙消雲散。”
“不是的,我們可以從頭來過……”越著急越結,他捂著心口,好像那裏很痛,“到如今我才知道,我最的是你……年時,我對令福因憐生,因為的死,我心中負疚,覺得虧欠。時隔二十三年,突然發現尚在人世,我更加愧疚,想補償,一心給幸福……其實,這是愧疚心作祟。令福死了,我心痛難忍;但你走了,我如何麵對餘生?如何麵對自己?”
這番話,可謂真意切,令人心、容。
然而,我已心如止水,不會再有毫漣漪。
完雍站在我麵前,悲愴道:“三妹,我對你,是心肺的,是深骨的。”
饒是如此,也早已不複當初,說談,還有什麽意義?
不是,人已非。
他的眼眸染了深濃的與痛意,用祈求的語氣挽留我,“你我之間再無旁人,我是皇帝,你是皇後,隻有我們二人,我們會很幸福。”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不知道,還是不願麵對?
他緩緩握我的臂膀,痛徹心扉道:“三妹,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那些不開心的、痛苦的,都已經過去了,就讓它們煙消雲散,往後隻有我們和我們的孩子……”
完亮也說,重新開始,一切會變得很好。
為什麽男人總喜歡重新開始、從頭來過,倘若真有回頭路,人世間就不會有這麽多悲慘的事。
他想抱我,我推開他,漠然反問:“斷裂的帛還能恢複如初嗎?破碎的鏡子還能重圓嗎?人死還能複生嗎?”
他如遭重擊,捂著心口,眼中浮現一抹絕,直抵心間。
“已盡,緣已滅;聚散離合,一切隨緣。”我越過他,往前走去,“珍重!”
“三妹……”完雍哀嚎,哭音沉重。
後,陣陣冷風吹過,他的聲隨風飄散。
揪心十三年的,終於了斷了。
離別之際,真心道一聲:珍重。
此生此世,永不再見。
策馬南下,小島上的竹屋是睡夢中溫馨的家。
回到平江府,買了一些藥材、綢緞和糕點,正準備雇車回去,卻看見街角站著一人。
秋風送爽,袂飄飛,那人站在來來往往的人中,靜靜地著我,好像癡了一般。
昨晚我才到平江府,他怎麽這麽快就知道我的行蹤?
一襲純白錦,一頂碧玉冠,一張俊玉臉,姿俊朗,神采絕世。
趙瑋緩緩走來,白如雲絮的廣袂飛揚而起,麵若冠玉,一塊無甚表的冷玉。
我了一聲“二哥”,他拉我的手,進附近一家酒樓。
“為什麽孤去中都?”他劈頭蓋臉地問。
“那時我聽聞睿兒在中都,即將被絞殺,我想一人方便些,就……”
男人太強勢又如何,這一生他的女人不怕他就行;女人太嬌弱又怎樣,這輩子她的男人喜歡她就好。林若水,大夫之女,相貌普通,誰知一心出嫁從夫的她,卻被一封休書給趕出將軍府。她以爲,這輩子與石毅無緣再見,哪裡曉得,她順手救起的重傷男子,竟是她的前夫。若不是指腹爲婚,她不曾想要高攀,更別說她早已是這男人的下堂妻,可他竟敢厚顏說要娶她當小妾,還霸道地強逼她跟他回將軍府。林若水知道,他早忘了她是誰,畢竟洞房那一夜,不過是匆匆一瞥。誰知道,她前腳才逃,石毅這男人後腳就追上來了,看著她手裡的休書,他冷漠地說他不曾下過休書,再說有休書又如何?他石毅偏偏就娶定她了。她,林若水,是他名媒正娶,八大花轎擡進將軍府的娘子,這輩子,她只能乖乖當他的將軍夫人,休妻?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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