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阿姨說完,又朝蔡銘激地笑笑:「總之,蔡總,當初真是謝謝你了。
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也開了口:「蔡總肯定也不記得我了。」他笑笑,「我是公司『終教育計劃』的第一批益人。」
這次他這麼一說,蔡銘臉上終於出點恍然大悟:「你是曾一洋!」
對麵的男人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是的,蔡總,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這個曾一洋的男人一講,蔡銘才後知後覺地記了起來,麵對季臨和白端端疑的目,他解釋道:「就公司剛上正軌有一陣子資金比較充足的時候,我想了想,公司也該對員工提供點提升教育服務,就啟了這個『終教育計劃』,第一批是針對一些年紀大點的老員工,可能這部分老員工當初因為家境原因沒能進高等學府深造,但現在公司就替他們買單,出錢讓他們去上業餘的非全職研究生,算是個部培訓福利。」
曾一洋點了點頭:「我就是這批益人,其實最後為了準備學校那邊考試和答辯,是請了一段時間假的,但是公司也都準假了,甚至沒有強行簽訂培訓後的服務期。」
說起這事來,曾一洋十分慨:「我以前家裡很窮,考上了研究生但沒錢去讀,沒想到公司替我圓夢了,就一直很激,後來加了工會,現在公司遇到資金周轉困難,我信任公司,相信蔡總的人品,覺得公司不是蓄意拖欠,是真的遇到了問題,我不希公司就這麼倒閉,這樣好的公司我們員工也是恩的,如果我們有限的力量能讓公司渡過難關,那我們也願意等。」他當場表態道,「蔡總,我家裡現在不困難,我的工資可以等著,等資金能流轉了,你先給別人發就行。」
很快,最後那位年輕的勞者代表也開了口:「我也承過蔡總的恩,之前我爸突然病了,最後是公司預支了年終獎給我,讓我過了難關,我也不希這麼好的公司出事,我還想在這兒熬到當上銷售總監呢。」
……
幾個人一番話推心置腹,饒是被季臨說了要維持穩重的蔡銘,也忍不住有些眼眶發紅,歷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蔡銘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嚴陣以待等著勞者們發難,等來的卻是這個。
「我……我沒想過……」
他從沒想過自己曾經不經意的善舉,竟然在別人的心裡結出了善果,並且在最關鍵的時刻,以另一種形式回饋了自己。
善良並沒有被浪費。
事到如今,預先準備好的防備和對抗都沒了用。
蔡銘容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隻真心實意道:「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每一個員工,公司現在確實遇到了點資金周轉困難,但並沒有到會倒閉的地步,我可能需要拖欠你們一個月工資,但下個月肯定可以付出來,謝謝你們的信任。」
那三個員工代表聽了這話,臉上也都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再有懷,畢竟大家也要吃飯,工資拖延一個月兩個月還好,要是真的時間太長,這三個員工代表也不好回去差,如今一聽蔡銘也了底,知道公司想必資金周轉困難也沒到那幾個高管渲染的誇張地步,也是一個定心。
這幾個員工代表坦誠,蔡銘便也坦起來,他看了季臨一眼,見季臨沉默著點了點頭,他也索把公司目前的況都攤了牌,這幾個員工代表倒是也不含糊,一場本來以為爭鋒相對的談判,最後反倒變了大家一團和氣坐下來推心置腹商談對策。
蔡銘的臉上是徹底鬆了口氣,而季臨的神則複雜很多。
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預想裡這場註定輸掉,要拚命才能從貪婪的勞者手裡儘力一點點維護客戶權益的談判,最終自己反而一點作用也沒有發揮上。
……
而直到季臨和蔡銘告辭,直到季臨重新回到酒店,他拉著白端端的手,表還有些惺忪和愣神。
這是太過意外的結局。
沒有想象裡的拉鋸撕扯,沒有想象裡的貪婪和醜惡臉,有的是互相理解和支援。
勞者和企業天然是對抗的,季臨從來接的也都是兩方對抗互相扯皮的案件,以至於他甚至忘記了,企業和勞者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相互支撐的。
「除了那些貪婪惡意的勞者,更有很多懂得恩的人,好的企業遇到好的勞者,彼此是一種互相就,也是一種兩迴圈吧。」白端端拉著季臨的手,心慨,「你知道嗎季臨,一開始我很怨恨蔡總,讓你接了這麼一個和你爸爸案子相似的燙手山芋,但現在我謝他的。」
謝他讓季臨接了這個案子,謝這個案子給了相似的故事截然不同的結局。
季臨可能很難從父親案子的傷害裡徹底走出來,然而這個案子,或許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釋然吧。
就彷彿和過去的一切終於也能握手言和。
「員工沒有那麼差勁,雖然每個人肯定都會多有點私心,但世界上大部分人還是懂得恩的,善解人意的企業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員工,這也算是一個圓滿吧,誰也沒辜負誰。」
季臨沒有說話,然而卻握了白端端的手,他心裡同樣充滿了恩,他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遇到白端端,如果此刻自己手裡沒有握住的手,沒有在昨夜為了自己風塵僕僕的趕來,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總之,不會像現在這樣幸福和平和。
長久以來,因為父親的案子和過去抑的遭遇,他的心間像是被一隻充滿惡意的黑貓盤踞,帶了恨意和刺,張著利爪,隨時準備給予回擊報復和傷害,獨自前行,獨自生活;而如今,季臨覺得,那隻黑貓突然就跑走了,然而他的心並不覺得空,因為有別更暖的東西填滿了它。
舊的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兩個人趕到機場的時候,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回A市的航班也不得不為此延誤。
過去季臨特別不能容忍航班延誤,覺得太過浪費時間打破自己既定計劃,然而如今和白端端在一起,卻覺得延誤也沒什麼不好的,因為他和白端端不被人打擾的時間好像又更多了點。
而在機場吃完晚飯後,季臨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他點開來看完,突然心下慨,然後摟過了白端端。
「新聞裡說,西蒙紙業的停工停產結束了。」季臨親了親白端端的側臉,「將在明年元旦第一天恢復生產,之前到停工停產影響的員工,也已經如數全部重新簽訂了勞合同,在新的一年裡回到工作崗位,其餘此前被迫離職的員工,西蒙紙業也都重新發了offer,以不低於原來的待遇邀請對方回來繼續工作。」
「紙業企業今年過了行業寒冬,明年預估市場會好些,對於這些和公司一起經歷停工停產的員工,西蒙紙業也都在工資上給予了一定額度的上漲。」季臨溫聲道,「要知道,在這個經濟下行的大環境裡,這樣的舉已經很不容易了。」
大概上天從不苛待努力生活的人,辭舊迎新的最後一天裡,不僅給季臨準備了讓他能夠釋然告別過去的禮,也為白端端也準備了一份——
「我知道你因為你自己父親的經歷,還是對企業很有戒備心,總覺得企業主大部分還是心狠手辣的資本家,但企業也有好的,也有充滿社會責任和人文懷的,蔡總的納米公司是,西蒙紙業也是,停工停產雖然短期對員工造了影響,但最終保證了企業的存活,現在企業緩過勁來,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回饋那些和公司一起過困境的員工。」
白端端確實對企業仍舊有些偏見,然而在季臨的帶下,在越來越多有社會責任的企業的影響下,潛移默化之間,也漸漸在改變。
難得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輕輕地開了口:「這大概就是,世界沒有那麼好,也沒有那麼差。」
季臨卻是親了親:「恩,世界沒有那麼好,也沒有那麼差,但你都是好的。」
人生百味,唯你是甜。
*****
最後航班延誤到晚上十二點半,彷彿直接延誤了一年,當新舊一年替的淩晨十二點,在登機通知裡,季臨側頭給了白端端新年裡第一個吻,然後他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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