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實驗室裏擺滿了瓶瓶罐罐，溫楚淮坐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試劑前，觀察著每個試管裏麵的化學反應，直到門外有人敲了敲門。

進溫楚淮的實驗室要先敲門，得了溫楚淮的允許以後才能進去。

就連院長也不例外。

溫楚淮回頭就看見一臉笑紋的院長衝他招手。

“院長。”溫楚淮站起來，走到門口。

院長也就沒進去，站在實驗室門口跟溫楚淮聊。

“溫醫生啊，上次跟你說，咱們醫院跟傅知越簽訂顧問合同的事，進展到哪一步了？”

“……”

溫楚淮垂了眸，摘下手上的橡膠手套，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院長，傅知越我簽不下來，考慮換個人吧。”

“……”院長角的笑容凝固了。

又過了一會，才掩輕咳兩聲，循循善，“我看剛才傅律師的反應，對你還是張的，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有誤會說開了就好了，要不這樣，我今天組個局，你和傅律師都過來，咱們一起……”

“不用了，”溫楚淮打斷了院長的話，“也沒什麽誤會，院長，北城的律師不止傅知越一個，如果您想的話，我可以找到和傅知越一樣優秀並且要價更低的律師。”

實驗室慘白的頂燈從溫楚淮的頭頂打下來，長長的睫在眼下投落，分明。

“這個世界不是誰離開了誰就不轉了。”

這話像是說給院長聽，也像是溫楚淮說給自己。

隻是急於把傅知越簽下來的院長沒有聞弦音而知雅意。

院長還沉浸在今天傅知越的運籌帷幄之中，極力勸說溫楚淮，“雖然律師有很多，但是能像傅知越這樣明辨是非的律師不多，何況傅知越不隻有能力，還有勇氣，不會和稀泥，是我們醫院一直想合作的對象……”

看得出傅知越剛才的那一手極限反轉，不止給醫院省了四萬塊錢，還讓院長鐵了心要把他簽下來。

“這樣，顧問費我去申請，加到十五萬一年，你再去找傅知越商量一下。”

“院長……”

“溫醫生！”急匆匆趕來的護士話，結束了院長和溫楚淮之間的拉扯，“‘夜’酒吧有人鬧事，打群架，傷了好幾個，急診那邊人手不夠，讓咱們去搭把手。”

深夜，酒吧的確是容易出現鬧事的況。

“聽現場的人說，是幾個小年輕在一起喝酒，湊巧撞見自己對象的出軌對象了。”

疾馳的救護車上，急診的醫生跟溫楚淮匯報著道聽途說來的況。

“年輕人，心浮氣躁的，當場就掄起酒瓶給另一個開瓢了，據說兩個都是帥的小夥子，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大的火氣……”

“就是年輕人火氣才大，咱們這種黃土埋到脖子的人，天天管著家裏的那些蒜皮就夠煩的了，哪還有力去這種地方消遣。”

“聽說也不是什麽出軌對象，打人的那個就是看見自己的前任的現任了，一時不爽，拌了幾句。要我說人家都跟你分手了，跟誰在一起關你什麽事，這下好了，萬一要是打出個什麽好歹來，兩個家庭都得破碎了。”

救護車“嗚哇嗚哇”的長嘯伴隨著醫生護士的長籲短歎，很快到了“夜”酒吧門口。

門口已經停了一輛警車，黃的警戒線將不大的雙開玻璃門圍起來，不斷有人從酒吧裏被疏散，神惶恐，上酒氣熏天，有些服上還帶著。

“趕回家！”站在門口的警察口氣嚴厲，“不要！按順序出來！”

逆著人群，溫楚淮和其他醫生一起進了酒吧。

裏麵的燈全都打開了，但也沒有多亮堂。

靠近吧臺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吧臺上也趴著兩個，吧臺底下是一地的玻璃碎片。

傅知越站在吧臺旁邊，藍綠的燈從角落打下來，刀削斧鑿的一張臉半明半暗，說不出的鷙危險。

傅知越怎麽會在這裏？！

再看看吧臺上，趴著的人似曾相識，溫楚淮沒費多大力氣就認出了那是薑修遠。

也不知道是不是燈的原因，薑修遠一向幹淨的頭發看起來一綹一綹的，像是被什麽東西濡了顯現的狀態。

想到傅知越這人改不掉的衝子，再想想診室裏薑修遠對傅知越說的那些話。

結合救護車上同事們說的那些況。

溫楚淮顧不得別的，上前了一把薑修遠的後腦。

的，黏的。

展開掌心，朦朧燈下能看清是暗紅的。

溫楚淮腦子裏“嗡——”地一下。

“溫醫生，你們總算來了。”高澤從湧的人群中出來，一腦門子汗。

偏生傅知越也看見了溫楚淮，大步朝溫楚淮這邊走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溫醫生，薑醫生他……”

“溫楚淮你來幹什……”

“啪！”

清脆的耳打斷了兩人的話，三人之間的空氣仿佛與周圍隔絕開來。

傅知越被打偏過臉，暗紅的掌印留在頰側，淩的碎發擋住眼睛。

他頓了好一會，終於想起來似的，轉過頭，看向溫楚淮的表似笑非笑。

“怎麽？溫醫生就這麽心疼自己的這個學生，對別人上手就打？”

“你……”溫楚淮氣息有點抖，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氣的，“無法無天。”

“是，我無法無天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怎麽？溫醫生，有了新人，態度轉變就這麽快？”

傅知越指尖沾上了頰邊的紅印，看了一眼，居然笑出來，“早知道我就應該再狠一點，直接讓薑修遠這個兔崽子去見閻王……”

溫楚淮沒想到最壞的況真這麽發生了，“你……”

“傅知越你丫發什麽神經？！”高澤本來都回避去一邊幫忙了，回來找溫楚淮去看傷者況就聽見傅知越咬著牙咬出這麽一句，“把人家醫生灌醉你還有臉了？趕過來幫忙抬人！溫醫生你別管他，他中二病，你來看看這個人。”

傅知越：“……”

你才中二病，你全家都中二病。

溫楚淮：“……”

溫楚淮後知後覺，不聲地把手放在鼻尖聞了聞。

一淡淡的酒香。

沒有半點溫楚淮日日打招呼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