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得空已經是深更半夜。

宋槐躺在書房靠牆位置的沙發上，頭枕著他的膝蓋，手臂自然垂落在沙發邊沿，快要到地毯。

段朝泠扯過襯衫，蓋在上，用手捋順微的發。

宋槐慢慢平複下來，就著這個別扭的趟姿看他，嗓音略微沙啞：“……是不是很想支煙。”

段朝泠沒否認。

“那我們要不要做點兒什麽轉移一下注意力。”

“做什麽。”

“夜宵怎麽樣？”宋槐自己的胃部，“剛剛耗費了太多力……這會兒有些了。”

段朝泠低低笑了聲，“不都是我在？”

宋槐扶著靠背，稍微支起子，擡手便要捂他的，反被攥住手腕。

雙手暫時不了，只得著嗓子控訴：“真的好不公平。”

“哪裏不公平。”

“每次累的都是我，你總是神清氣爽，沒有一次例外。”

段朝泠不置可否，“找個時間隨我一起鍛煉，加強素質。不能每次做到一半都喊累。”

“……無論素質多強，任誰都經不住你這樣折騰。”

段朝泠松開對的錮，低頭，堵住這張一開一合的。

又在書房折騰了片刻，兩人到浴室洗過澡，來到客廳拐角位置的開放式廚房。

牆壁上的掛鐘已經指到近零點。

宋槐站在冰箱旁邊，過茶的明隔斷看向生鮮冷藏區，等尋到自己想吃的東西，手打開冰箱門，從裏面挑出待會要用的幾樣食材和輔料。

擰開水龍頭，正要洗菜，被段朝泠攔住，聽見他說：“我來吧。”

宋槐發出一個婉轉的腔調，“嗯”了聲，含笑看著他，“讓我試著做一次。幫我打下手，可以嗎？”

段朝泠瞥。

難得明正大指使他一次，宋槐莫名多出一抹惡趣味，將砧板和刀推到他面前，笑說：“麻煩叔叔了。”

段朝泠笑了聲，對著水流簡單涮了下手，將食材放進瀝水籃，洗過之後切條狀，作徐緩，可堪行雲流水的典範。

宋槐不急開火，抱臂在一旁瞧著。

一直都知道段朝泠的手漂亮得已經到了堪稱藝品的程度，指節修長，腕骨分明，皮偏冷調的素白，看起來多幾分病態的羸弱。

這樣一雙手，不久前在的裏滯留過，攪得人忽上忽下。

正出著神，段朝泠在這時掃來一眼，緩聲問：“想什麽。”

宋槐不自在地清兩聲嗓子，笑了笑，“沒想什麽，隨便發會兒呆。”

段朝泠深深看一眼，沒穿，“是麽。”

宋槐哪裏肯承認自己的真實想法，生轉移話題，“對了，今天下午我和初初還聊了些別的。”

頓了數秒，宋槐自顧自往下說：“同我無意間說起婆媳之間的事……其實我當時忍不住在想，如果還在世的話，會不會不喜歡我，我和會不會也因為這些蒜皮的家長裏短徒增困擾。”

不知道該怎樣稱呼鄒蔓，略思忖，還是以“”作為代稱。

段朝泠說：“不會。”

宋槐愣了下，擡頭看他，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前後哪個問題。

段朝泠緩聲解釋：“不會有這種困擾。定會對你很好。”

宋槐問他原因。

“很喜歡孩兒。”

兩人都默契地沉默了下。

宋槐輕聲說：“抱歉……我好像不該主跟你聊這些。”

段朝泠自是不在意，“既是往事，不至于避之不談。的確很喜歡孩兒，如果知道你的存在，會很歡喜。送你白奇楠珠的人大概率不會是我。”

聽他這麽說，宋槐低頭看了眼手上戴著的那條鏈子，微微一笑，“那就好……雖然只是假設，但總想著嘗試去多得一份喜。”

最重要的是，那份喜源于緣上于他而言最為親的那個人。

站在原地聊了幾句，見食材準備得差不多了，宋槐挪到兩三米開外的竈臺旁邊，作勢要開火。

段朝泠自是不會真讓親自下廚，主包攬了這項任務。

宋槐沒再推托，扯過一把高腳凳，坐在他對面，托腮瞧著他的一舉一。

坦白講，活了這麽多年，但凡聯想到和做飯有關，沒再見過比段朝泠更有魅力的男人。之前偶然同薛初琦聊起過這點，原以為會被說是因為自開了花癡濾鏡的關系，沒想到卻得到了的完全認同。

用薛初琦的原話講大概就是：不是做飯，擁有這副皮囊的男人無論做什麽都自帶魅力好不好？

宋槐當即對這話表示出巨大的肯定。

在位置上坐了會，聞到菜香味，宋槐跳下高腳椅，從餐櫃裏拿出碗筷，走到島臺那裏，將餐一一擺好。

做完這些，下意識回頭看了段朝泠一眼。

周圍霧氣彌漫，煙火氣不斷向上飄散，他只站在那邊，有種許久未曾有過的清介。

不知是不是因為不久前偶然提起鄒蔓的緣故，的所有容在這一刻升至頂峰，變得格外。

宋槐微微垂眼，吸了吸鼻子，主靠過去，自行繞到他後，出雙臂，牢牢抱住他，手心攥住他服腰側的面料不放。

段朝泠看一眼，“怎麽了。”

宋槐只是搖搖頭，卻沒講話，用無聲的方式表達滿腔意。

想就這樣一直抱著他，像擁有了全世界。

-

兩人的婚禮正式定在了九月中下旬舉辦，氣候和冷暖適宜，更適合婚配嫁娶。

日子是段向松和陳平霖共同定好的。

兩位老爺子翻遍萬年歷，好不容易擬定出幾個吉日，當天便迫不及待地他們從中選一個。

對于這些，宋槐本沒太多想法和意見，跟段朝泠商量過後，挑出一個相對來講最合眼緣的。

時間過得飛快，兜兜轉轉，距離舉辦婚禮還有不到一個月。

近期是宋槐最忙的時候，是試上百件婚紗和各類款式的禮服就已經耗費了大半力，暫且只能先將工作和其餘次要的事拋到腦後，專心籌備跟婚禮有關的各項事宜。

八月底，段朝泠在南城組建的那支跟雲數據相關的專業團隊在國際領域取得不菲就，有不工作需要親自對接，暫時推不掉，打算到南城出差一周左右。

臨走前，照例囑咐記得按時吃飯。宋槐含笑稱好，跟司機打了聲招呼，親自開車送他到機場。

段朝泠不在北城的第五天，在這份想念即將溢出前，宋槐訂了張飛往南城的機票，打算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那日恰好是個雨天，南城氣溫濡，驟雨連綿。

宋槐拖著行李箱在酒店大堂等彭寧來送段朝泠房間的房卡。要等的人沒等到，反而等來了剛外出回來的段朝泠。

彭寧不久前剛跟講過，說段朝泠要傍晚才能回酒店，不知他是消息有誤還是故意謊報軍。

見到，段朝泠似乎沒什麽太大反應，目看似無瀾。

沒有預想中的驚喜和熱相迎，也沒問為什麽突然來南城，只接過了手裏的行李箱。

他牽住的手，乘電梯到頂層。

路上，兩人幾乎沒怎麽講話。

宋槐抱著雙臂站在他旁，盯著緩緩上升的樓層數字，腦中略微空白。

穿過長廊，擡頭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輕撓他的掌心，喃道：“什麽呀……早知道不地趕來了。”

段朝泠微微勾了下，故意沒搭腔，握的手，問道：“累不累？”

“還好，倒沒怎麽折騰，剛剛在飛機上還睡了一個多小時。”回答完，宋槐額外補充一句，“但這不是重點。”

段朝泠明知故問，“重點是什麽？”

宋槐聲音放得很輕，“你起碼……口頭上對我簡單表示歡迎，或者假裝期待一下我的到來，也好讓我心裏有個底。”

正說著話，房門“滴”一聲解鎖，宋槐沒想太多，率先握住把手，推門進去。

房間裏的燈瞬間亮，燈火通明。盡頭的位置有扇落地窗，剛好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繁華江景，人站在頂端，有微妙的懸空，像置在雲層當中。

來不及欣賞，下一秒，被他騰空抱起，被徑直在了門框邊緣。

闊別幾日的吻明顯有摧毀意志的效果，不過極短的時間沒見，思念已經達到極致。

宋槐用僅存的理智思考，他哪是不肯表示歡迎，本是想用這種方式做出最直接明了的表達。

承認，這讓人用極了。

過了許久，段朝泠松開被吮得發紅的瓣，指腹覆上去，幫將角多餘的口紅暈染拭幹淨。

慢條斯理地做完手頭上的事，緩聲說：“槐槐，你來了我會很高興。”

宋槐將臉頰埋到他領口，深呼吸，聞他上悉的味道，“……其實我剛剛還有點兒委屈，但現在反而開心得不行。”

果然，再沒人比段朝泠更會調。

短時間産生的這種微妙的落差才最罷不能，也最上癮。

抱著他站了會，宋槐忽然聯想到什麽，試探著問：“你是不是最開始就知道我今天會過來。”

段朝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言簡意賅地說：“彭寧是我的助理。”

宋槐嗡著嗓子說：“果然……如果有下次的話，我絕對不會把我的計劃提前告訴他了。”

段朝泠輕笑一聲，哄道：“我可以裝作事先不知。”

宋槐無奈笑說：“那就沒有意義了。”

見時候還早，兩人沒在房間裏逗留，出去遛彎，順帶把晚飯解決掉。

這附近剛好是江城最繁華的商務區，周圍有不特，反複觀賞也不會覺得看膩。

晚餐過後，宋槐拉著段朝泠繞江邊散步，夜景霓虹，江面波粼粼，周遭充斥著喧囂聲，滿是煙火氣。

很喜歡這種覺，人融進其中，覺得既放松又舒適，解得不行，似乎連整個世界都變作暖調。

“印象裏，不算這次，我好像只來過南城一次。”忽然提及，“上次還是在大概十六七歲的時候，暑假你帶我來南城玩兒，在這邊待了大概一周左右。”

“學潛水那次？”

宋槐玩笑說：“嗯……當時差點兒沒被淹死，還好最後學會了。”

仔細想想，他們之間有很多各式各樣的共同回憶，是單拎出來詳述大概就需要花費很長時間。

的十年亦是段朝泠的十年。

將胃裏的食消化完，兩人回到酒店，照例上床。

在這個晚上，宋槐終于會到了別人常說的“小別勝新婚”。段朝泠并不打算忍，反而鉚足了技巧，怎麽舒服怎麽來。他在這方面向來稔，輕易便能讓難自控。

折騰到深夜，宋槐口得不行，到客廳找水喝。

靠窗位置是間開放式書房，僅用一扇屏風做隔斷，桌上擺了幾份文件和兩摞請柬。

無意間瞧見，腳步微頓，走過去，將水瓶放到桌上，拿起其中一張請柬，翻開細瞧。

磨砂質地的用紙，設計簡考究，樣式是不久前同段朝泠一起心挑選的。

紙面留有洋洋灑灑的幾行鋼筆字，字跡縱逸，每一筆都由他親筆所寫，極。

上千張喜帖，原本該由題字師傅上手完，在百般忙碌的況下，他依然選擇親自抄錄。

腳步聲由遠及近，段朝泠在這時走過來。

他穿了件白浴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出分明鎖骨。

短發正滴著水，有幾縷遮住了眉宇。

餘注意到他靠近，宋槐放下請柬，不顧他渾漉，踮腳，主吻住他。

氣氛烘托至此，連表白都不足以為他們中間任何親昵行徑的催化劑。

但還是想明確地告訴他：“段朝泠，我真的很你。”

段朝泠摟住的腰肢，低聲回應：“我也你。”

-

婚禮前三天，衆人陸陸續續趕往城郊的獨棟莊園。

那兒是早年間段家旁支親系留下的産業，後家道中落，為了明裏暗裏地救濟對方，段朝泠便將房子買了下來，這些年一直閑置著，如今也算正式派上了用場。

之前搭建外景的時候宋槐來過這裏幾次，趟黑起早了一段時間，只為跟進花匠師傅的實時進度，偶爾同對方提兩句建議，生怕達不到最滿意的效果。

段朝泠覺得太過勞，明令止不許再過去，所有事由他親自盯著。

距離婚禮的舉辦日期越近，宋槐越是焦慮，總是莫名擔心會出錯。

薛初琦那邊同樣也在籌備跟結婚有關的這些事宜，目前尚在第一階段，不至于特別忙碌。

聽完的擔憂，薛初琦不由發表慨：叔叔不讓你參與進去是對的，不然真等到婚禮那日，還沒怎麽樣，你自己狀態先下了。

宋槐覺得說得有道理，很快調整好自己，將這份婚前焦慮強行下去。

婚禮前一天晚上，宋槐跟佳夷和三個大學室友一同度過。

作為伴娘，四人盡職盡責，當晚主要起到陪聊的作用，順帶看著，不讓和另一位當事人見面。

一整天沒見過段朝泠，宋槐表示痛苦極了，哭笑不得地看著們，“很晚了，你們都不準備睡覺的嗎？”

薛初琦大喇喇地靠坐在單人沙發上，手裏捧著手機，“不要妄想哄我們休息，然後試圖蒙混過關。今晚你絕對不能出這個門。婚禮前一天新郎新娘不可以見面，這是自古以來的習俗。”

宋槐笑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迷信。”

一旁的佳夷正在幫忙檢查明日要穿的第一套中式嫁，仔細核對各種配飾，看看是否齊全，順便接過話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安心啦，就這一天而已，有什麽堅持不住的。”

見們鐵了心不準出門，宋槐無聲嘆一口氣，將向後靠，平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走神。

不知道段朝泠現在在做什麽，好想見他。

幾人嘰嘰喳喳地閑聊，直到深夜才安靜下來。

隔壁有間套房，佳夷跟胡韻可和江婷回房洗漱睡覺，只留下薛初琦陪同過夜。

薛初琦這會困得不行，摟著的腰昏昏睡。

宋槐其實很困，但完全沒什麽睡意，將薛初琦的胳膊擡起來，替蓋好被子，稍微翻了個，到枕頭底下的手機，給段朝泠發了條消息，問他睡了沒。

隔幾分鐘收到回複：沒。在你房間樓下。

宋槐當即清醒了不，坐直，悄無聲息地爬下床，著腳往前挪幾步，過窗戶往下看。

段朝泠只站在槐樹底下，側臉廓忽明忽暗，形頎長，和夜融為一。

看到他的那刻，再也顧不上所謂的規矩和習俗。

宋槐隨便披一件外套，穿上拖鞋，三步并作兩步地下了樓，徑自奔往他所在的方向。

夜朦朧，為這行徑增添了十足的浪漫彩。

跑到他面前，扶著他的手臂呼出幾口氣，等平複得差不多了，宋槐笑說：“見你一面真的好不容易，們一直在守著我——你那邊況怎麽樣了，都在做些什麽？”

和段朝泠的臥室不在一棟樓裏，步行到他那兒大概需要五六分鐘。

今天一整天他們各自在陪各自的好友，全靠微信聯系，互通消息難免不夠及時。

段朝泠扣住的腰，讓近自己，“打打牌，時間照常在過，很無聊。”

宋槐忍不住笑出聲，“是不是因為太想我了？”

段朝泠勾，“不無道理。你不也一樣？”

宋槐沒說話，只抱了他。

過了會，從他懷中離開，擡頭掃了眼被雲層遮住的月亮，“好像該回去了。”

段朝泠輕的臉頰，“早些休息，明早來接你。”

宋槐應聲稱好，“你也早點兒睡。我會很想你，晚安。”

段朝泠低頭，吻了吻的眼角，“段太太，晚安。”

夜還很長，適合陷一段只屬于兩個人的夢境。

夢裏的蝴蝶飛到了現實世界。

足夠真切，在手可及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