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府上留了二人用飯,康氏一行人上京來,在城裏租了一院落住下,拜訪過後,就自行回了城西林玉坊。
這雪漸漸停了,府裏也熱鬧起來,走的人也多了。
沈婉在翠微苑裏給老太太抄佛經祈福,邊小丫頭也嘰嘰喳喳的。
“今個府上來了兩位貴客,你瞧見沒有?”
“我路過正院時正好瞧見了,那穿著打扮,真是好大的派頭!”
“我可聽說了人家是老夫人故友之,夫家乃通州知州,這回啊,是陪嫡子上京趕考來了!”
“那還不是到我們府上打秋風來了?不得讓侯爺從中周旋。”
“那你可就錯了,人家可是帶了禮來的。且能進京趕考的,才氣自不必說,日後若是一朝登青雲,此刻和侯府好,打通打通人脈才是。”
“原來如此,我就說今日撞見的那位陌生公子好生清俊,風度翩翩。”
“你竟還撞見了?我是從大爺邊伺候的青萍那兒聽說的,二人在院子裏飲酒賦詩,氣度不凡呢!”
沈婉停下手中筆墨,側耳傾聽。
兩個丫頭說笑著便嬉鬧起來,聲音由遠至近,收了聲音挑起了簾子走了進來。
“小姐,您吩咐我們去領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沒事兒,我們就先退下了。”
沈婉看了眼桌上的東西,閃了閃眸吩咐們退了出去。
今日去老太太院裏給人請安,怕是正巧錯過了貴客來訪。庶子庶終究上不得臺麵,也沒個人來請去見上一麵。
兩個丫頭退了出去,珠簾輕晃,之前的說笑聲再度在心中回響:知州的兒子,赴京趕考,相貌清俊又風度翩翩……
沈婉將手裏這篇佛經抄完,就差人打聽去了。
之後幾日,飛雪漸停,康氏在林玉坊安頓下來,便讓自家兒子多去侯府走走,項文青便又到府上來拜訪,邀沈頌共賞詩文論策。
沈婉聽到消息忙放下手中繡繃子,換上府裏新做的,撈上這幾日抄的祈福經文,恰巧和正準備出行的二人了個正著。
盈盈行了一禮,“大哥哥,項公子。”
沈頌看了一眼,淡淡應了一聲,便要繞過出府去。項文青跟在沈頌後麵,瞧他不太熱絡的樣子,便也點點頭以做回應。
隻不過經過沈婉時,他腳步還是忍不住頓了頓,雪地裏一抹冬梅冷香悠悠鑽進他的肺腑,項文青撇過目瞧上一眼,便與沈婉含打量他的視線相撞。
他輕咳一聲,撇過視線,快步跟上了沈頌的步伐。
沈婉瞧著他清俊的背影,捧著一遝經文悠悠往老夫人的榮壽堂去。
……
日子很快便過去,項文青常來府上拜訪,他自認才氣不輸沈頌,但也時常約他赴詩會一同切磋。
待到二月沈玉芙便要與沈明珠一同辦及笄禮,如今便要提早籌劃了。
林氏來央沈老夫人,一定要將典禮辦得隆重些,總不能讓明珠落了下風。
沈老夫人丟出一個折子,對林惜雲道:“你要如何隆重?讚禮、讚者、執事和正賓你還能請到誰?倒是和我說說。”
林惜雲翻開折子,上麵赫然是沈玉芙的及笄禮宴客名單。
細細看去,差點一口氣沒悶在頭。“慶安長公主當正賓,溫太傅之溫錦與大理寺卿之常珂為讚者,皇後娘娘攜六公主說不定也會到場?”
林惜雲看向老太太,滿目不可置信,“這賜字也由皇上定下了?”
沈老夫人點點頭,看向林惜雲,“前幾日宮裏就傳了信出來,慶安長公主也與我談過此事。玉芙如今乃榮安郡主,份不可與往日而語,明珠的及笄禮哪怕再隆重也大不過玉芙。”
“所以你倒是說說,我還該如何隆重?”
林惜雲一噎,“可這排場委實也太大了些。”
“回去好好準備吧,總不能讓明珠落下太多。”
沈老夫人看了林惜雲一眼,又看了看那禮單折子,便覺頭痛。
及笄禮而已,竟也這般大的作派,倒讓顧忌起來,不能隨隨便便就許個人家給沈玉芙嫁了。
沈老夫人收好折子,悠悠歎了口氣,卻突然想到近日裏常來家中拜訪的小輩項文青。
項家遠在通州,職品階雖然不高,娶侯府的兒當是高攀了。但項文青世清白,又常來侯府走,若這個長輩能從中撮合撮合,結良緣,把沈玉芙嫁去通州,那裏離盛京城山高水遠的,不出一兩年,沈玉芙之事便也再翻不出什麽風浪了!
沈老夫人心中暗自思忖,等過幾日邀了康氏來府中商談,若有意便是再好不過。
……
芙蓉苑裏。
青霜剛從外頭回來,拿了封信送到沈玉芙書房裏。
沈玉芙放下書,抬眼問,“誰的書信?”
“世子給的。”
執書的手一頓,“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忙吧。”
青霜牽了牽角,看出沈玉芙的不自在,默不作聲退了出去。
許久未曾聽到他的消息了,之前還老是托長公主送些小玩意兒來,正月裏便失了音信,也不知這次送信來,是寫了些什麽。
著信紙隻覺輕飄飄的,好似沒有什麽重量。看來也不像上次茶樓相見那樣,沒有那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沈玉芙輕輕掀開泥封,從裏麵出一張信紙。
寥寥幾筆,字跡卻力紙背,蒼勁瀟灑。
“相思厚如簷上雪,日日堆積不肯清。”
將信紙收好,著信封底部卻覺得有些硌手。沿著封口將裏麵東西倒出來,四五粒紅豆落掌心,還有一顆落到了書桌上,與桌麵撞發出脆響,蹦了幾下差點滾落到書桌邊緣。
角無意識漾開一抹笑,一邊手去接,一邊心中擂鼓聲大作,紛如麻。
纖手輕撚紅豆,暗數千回春愁。
沈玉芙將東西收進匣子,走出屋去。
豔豔暖,冬景如畫。
立於簷下瞧庭中那株海棠樹,斜風細雪輕,枝頭承不住似的。
而簷上積雪彌厚,正如相思久積,倏而崩塌,濺起一灘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