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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第442章 堡壘都是從內部攻克的(上)

“老黃,那個姓魏的閹,怎麼還賴著,什麼時候回北京去?”

,福王府中,三十八歲的朱常洵,懶洋洋地對自己的屬發問。

福王府長史黃秉石,即使已經接替前任長史,擔任了三年的福王府最高級別行政文,仍無法接床榻上那位二百來斤的親王對自己的稱呼。

“殿下,請呼臣的職。”

“啊?噢,黃長史。”福王朱常洵倒也沒著惱兒,說改口就改口。

鄭貴妃在京中徹底失勢后,曾讓一個盧九德的太監,去守皇陵前,輾轉到,見了一面朱常洵,叮囑他,今時不同往日,務必對朝廷派給王府的文臣禮待有加,在做個太太平平、財大氣的逍遙王爺,就好。

盧九德是朱常洵兒時的大伴,盧伴伴的話,朱常洵肯聽,只是,以他那糊滿豬油的腦子,總是記不住。

眼前這個進士出、老學究一樣的黃秉石,每回聽到朱常洵像稱呼手下爪牙頭子或者府管家似地喊他,就會把苦瓜臉掛下來。

朱常洵不覺得這是個多大的事兒,他的人生認知始終是,得罪人有啥有大不了的,皇帝父親和貴妃母親,把全天下都得罪了,自己不還是在這中州古都,富可敵國地做著藩王麼?

黃秉石得到了一個王府長史應有的尊嚴,又管理一下自己的表,肅然道:“殿下,魏公公,是有公務在,不是駐留此地擾民。”

“知道,不就是替我侄兒選太子妃麼,”朱常洵不以為然道,“所以才蹊蹺麼不是,河南地界的秀,不應該送到開封去讓他挑麼,他蹲在算咋回事兒?朝廷一選秀,十三至十六歲子的婚喪嫁娶即刻中止,連樂舞歌姬都不許招了,憑啥我侄兒大婚,我要做一年的和尚啊?”

黃秉石聞言,心里的火噌地又竄上來了。

這哪像堂堂親王該出口的話。

準定又是府里那些只想著上牟利的烏合之眾的“功勞”。

“請殿下慎言。”黃秉石窩火了片刻,也只能冒出這麼幾個字。

朱常洵仍是混不吝地嗤笑一聲,仰靠回錦榻上。

他實在太胖了,坐一會兒就覺得累,平時就連看戲也是躺著的,今日與黃長史說話,能正兒八經地坐一會兒,已是給足大明文臉子了。

躺平的朱常洵,對黃秉石道:“黃長史,你去問問魏忠賢,再過一個月,他可以帶著那些選好的姑娘,離開了吧?”

黃秉石出了王府,回看看這一座座糜費朝廷四十萬兩白銀的殿閣樓臺,耳邊又響起福王那句“憑啥我這個叔叔要做一年和尚”的話。

黃秉石苦笑。

是啊,連一國最本的鹽政,都可以隨心所的福王殿下,國朝的選秀制度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麼祖宗家法。

淮鹽鹽引一千三百份,每引能換淮鹽三百斤,這每年四十萬斤的鹽,是先帝在的時候,著朝廷白送給福王的。

可是遠近,一直來吃的,都是河東鹽,而且河東鹽換的銀子,大部分是供北地軍餉的。

福王的爪牙們為了傾銷淮鹽,止商戶們出售河東鹽,見到了便打,知府在萬歷爺時上奏多次也沒用,氣得差點掛靴。

初到王府的黃秉石,也沒勸諫福王,福王只一句話:“軍餉,是朝廷戶部該想的事兒,與孤何干?”

黃秉石實在想不通,不停地囤銀子,不停地睡不同的華屋,不停地用不同的,真的是一種福氣嗎?

堂堂龍脈,國之宗藩,難道一份流芳百世的“賢王”之名,不比酒財氣重要得多?

此際,黃秉石邊走邊思忖。

往來的下僚差役們,見到穿袍的他,都會立即恭敬行禮。

但黃秉石只覺得說不出的窩囊與孤獨。

放眼王府外,能與他這個孔門子弟心意相通的,能有幾人?

或許,只有一個——福王的親家,朱常洵長子朱由崧的岳父,黃奇瑞。

兩年前,朝廷也是派魏忠賢來,當時是要錢,開口不過也就十萬兩,福王卻只肯出六。黃奇瑞就與黃秉石一同勸福王,老牌宗藩的魯王府,歷年將產煤換的銀子,進獻一部分給戶部,都好幾萬兩,又帶頭清地,掏出去萬兩田租,福王實不應該在區區五萬兩銀子上較勁。

孰料朱常洵一聽提山東,更來勁了,囂說自己那四千頃被劃在山東的封地,總以荒年為由不上田租,搞不好就是魯藩被新皇帝朱常當槍使,故意給他福王下絆子。

黃奇瑞聽親家這毫無道理的遷怒,無可奈何,只得暗地里向黃秉石表達心跡,希黃秉石好好教授自己的婿:德昌王朱由崧。

黃秉石回到王府長史的值房,仍憶起這些往事,心煩悶地理了些雜務,看看已過申時,正想著去找黃奇瑞下幾盤棋,書吏送上拜帖。

朝廷來的魏公公,請他敘話。

……

驛。

魏忠賢樂呵呵地請黃秉石落座,吩咐小火者把禮拿出來。

接過長長的木質畫匣,擺在桌面上后,魏忠賢手道:“啊呀,黃長史,咱家是個人,怕不懂規矩毀了畫,要不,還是黃公來開匣子?”

黃秉石片刻前已聽魏忠賢說,這是當今太子與信王的師傅,聽聞他們黃家曾請董其昌去給家鄉士子們論文論畫,特意去董公求了一幅寒梅傲霜圖,讓正好在的魏忠賢轉

黃秉石來到上任后,仍從春闈回來的考生們中,打聽京中時訊,曉得魏忠賢說的“師傅”是個婦人,姓鄭,最新的向是,了個四品新衙門的堂,主要是給朝廷巡視關外和上奏建言,和史言們又像又不像。

但自己與這婦人渾無送自己這畫作甚?

董其昌的要價,他們士林圈又不是不曉得,若不讓徒弟們代筆,請一張畫,千兩銀子起步。

黃秉石小心地展開董其昌的真跡、觀覽一番后,終還是直言相問:“魏公公,鄭夫人,為何送如此厚禮給在下?”

“嘿,黃公莫要奇怪,”魏忠賢笑道,“鄭寺卿一直是這個脾,特別敬重心憂社稷的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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