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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終章

景平,十年。

初冬。

戌時二刻,謝而立剛走出書房門,朱青匆匆進院,附耳低語幾句,謝而立臉大變。

主仆二人徑直往后門去。

出門,一輛黑馬車停在門口,謝而立整整冠,扶著朱青的手,上了馬車。

駕車的人深目看了朱青一眼,揚鞭而去。

朱青在心里嘆氣。

這是第幾次了?

好像從老爺進了閣后就開始了,每半年一次。

那人總是深夜來,也不知道帶老爺去哪里,若是三爺和小裴爺還在京里,多半是帶去永定河的船舫上。

朱青甩甩頭。

三爺、小裴爺他們都走了十一年,還總想起這些老黃歷做什麼?

……

馬車里。

謝而立行完禮,道:“陛下今日想與臣下棋,還是讓臣為您讀書?”

中年的帝王淡淡開口:“都不必,朕帶你去個地方。”

謝而立一聽這聲音,憂心問道:“陛下嗓子有點啞,可是染了風寒?”

“近日覺淺,三更睡,四更就醒。”

景平帝趙亦時:“小裴太醫替朕診過脈了,說是無礙,你不必擔心。”

謝而立:“朝事離不開陛下,還請陛下多保重龍。”

趙亦時擺擺手:“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到五更天,一切皆有命數的。”

謝而立看著眼前憔悴的帝王,話都哽在了嚨口。

他親經歷三代君王,史書上也看過無數的有道明君,沒有哪一個君王能比得過眼前這一位,不好,不貪財,一顆心兢兢業業都在國事上。

這真真是華國開國以來,最國泰民安的十年,四九城的小花都了很多。

只是凡事過猶不及。

國事上的殫竭慮,極大的消耗著陛下的心神,近一年來,他的子一日比一日差。

……

馬車在一間宅子前停下。

謝而立下車抬頭,心咯噔一下,竟是從前晏三合住的別院。

這別院原本是裴明亭的,他們幾個離開后,別院就了太子的私宅,常常有侍衛看守著。

裴寓夫婦有時候太想兒子了,就會遠遠的來瞧上一眼。

朱門,吱吖一聲打開。

“謝大人,隨朕進去走走吧!”

“是!”

悉的宅子,悉的路徑,青石路兩邊打理的干干凈凈,一雜草都沒有,好像還是從前他們幾個住著時的模樣。

“這地兒,朕沒有讓外人來過,你是第一個。”

“是臣的榮幸。”

謝而立心頭忐忑地跟在帝王后,一腳邁進了書房。

書房的擺設和從前完全不同,儼然一個小小的書房,連墻角的炭盆上都雕著龍紋,很是致。

趙亦時在書案前坐下。

沈沖沖茶。

茶香中,趙亦時忽然向一白墻,淡淡道:

“朕一月中,總有一日會在這里辦公、休息,就睡從前你家老三和明亭住的那間院子。”

謝而立大驚。

“謝大人,你可知道朕在這里,心里常常在想什麼?”

“陛下,臣猜不出來?”

趙亦時邊的胡須,“朕常常在想,要怎樣才能做一個好皇帝,讓百姓安,天下安。”

謝而立忙道:“陛下,海晏河清,時和歲,您做到了。”

趙亦時輕笑了一下,目從白墻上收回,“承宇他們,可有消息來?”

謝而立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他進禮部做郎中,做侍郎,做尚書,最后了華國最年輕的閣大臣,君臣二人見面的機會不計其數,卻從來沒有說起過他家老三。

老三,謝知非,謝承宇,謝五十這幾個字,是他們君臣之間不約而同避諱的字。

謝而立原本以為他做了皇帝,老三、明亭他們就能回來了。

哪知恰恰相反,原本還有只言片語的遞回來,他一上位后,就只有東西了。

最開始是五臺山的臺蘑;

接著是景德鎮的瓷

再然后是……

唯一不變的,是這些東西里總夾雜著一張兩張的佛經。

六年前,佛經上的字有了明顯變化,謝而立一看就知道是孩子寫的。

他們家的字,從一開始就寫得好,這六年下來,頗有幾分書法大家的風范;

裴家那頭的字跟狗爬似的,六年前如此,六年后還是如此,半點長進都沒有。

但就是這樣,裴叔都當寶貝,睡覺在枕頭底下著。

漸漸的,他和裴叔悟出了一點東西:老三和明亭他們避著的,只怕是面前的這一位。

謝而立搖搖頭,“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趙亦時深目看了謝而立一眼,“朕昨兒夜里夢到了他們倆,一個在生氣,一個在哄。”

謝而立小心應對:“他們兩個在一,總是吵吵鬧鬧,鬧騰的很。”

趙亦時嘆了口氣:“鬧騰好啊,總不至于太冷清。”

謝而立不知如何接話,垂下一點頭,沉默著。

趙亦時看著他,問道:“謝大人,你可知古往今來,皇帝為什麼都要住在深宮里,你們見朕,要穿過好多道宮門。”

“深宮才能保護陛下。”

“淺薄了些。俠士,只有在深山里,才能靜下心來練得絕世武功;道士和尚只有藏在無人,才能修行自。”

趙亦時目一炯,看著窗外。

“而帝王在深宮,是因為要把自己活孤家寡人,才能坐穩這江山。”

他看著謝而立有些發白的臉,忽的一笑。

“謝大人啊,如此盛世,朕也值了。”

“陛下是千古明君,是一代圣……”

謝而立還要再夸時,余掃見皇帝闔上眼睛,淡淡道:“你且去吧!”

“臣,告退。”

謝而立站起來行完禮,恭退出去。

掩門的時候,他忍不住掀起眼皮——

只見帝王穿著玄袍,坐在太師椅里,明明燈火很亮,明明書房暖如春日,可謝而立卻覺得他仿佛坐在了黑暗里,坐在寒風中。

再孤單不過。

……

回府的路上,謝而立一遍又一遍的回味著皇帝的那些話,總覺得心神不寧。

回房躺到朱氏邊,把人摟在懷里,心依舊不寧。

一連三天,天天如此。

第四日,下起大雪,謝而立喝了一碗安神湯,早早上床休息。

哪知睡到半夜,突然聽到一聲驚雷,嚇得他從被窩直坐了起來。

朱氏也被驚醒,喃喃道:“下雪天打雷,非吉兆啊!”

謝而立想了想,“明兒個我書信一封給大哥,讓他幫著……”

話未說完,一記鐘聲鉆兩人的耳中。

朱氏驚的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大爺,這,這什麼聲音?”

謝而立沒有說話,兩行熱淚從他眼角落。

良久,他艱難地咬出三個字。

“山!陵!崩!”

……

景平十年。

十一月二十四,丑時二刻。

獨屬于景平帝的喪鐘敲響了,他死在書房,倒下時,手里還拿著一本奏章。

時年三十五歲。

沒有人敢相信正值壯年的帝王會走得如此突然,但趙亦時自己似乎預料到了這一日。

三天前,他給年的太子挑選了四位顧命大臣。

閣便是其中一位。

噩耗散開,宮里,宮外哭聲一片。

四九城全城戒嚴。

天亮時分,金楠木的梓宮抬

侍汪印攜一眾老侍,替帝王凈,更,將尸梓宮

的太子服喪守靈。

既是閣,又是禮部尚書,還兼顧命大臣的謝而立被匆匆召進宮,主持治喪大事。

另外三位顧命大臣,也都先后而來。

一件一件、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整整忙到第二日子時,四位顧命大臣吃上第一口熱飯。

謝而立沒什麼胃口,只喝了一碗熱湯,便去靈堂看太子。

太子剛滿九歲,此刻正蜷侍的懷里,頭一點一點像啄米似的,打著瞌睡,全然不知即將在他肩頭的千斤重擔。

謝而立點香,磕頭,接過侍遞來的白紙,往火盆里扔。

中,他聽到一聲細小的“咔噠”。

這什麼聲音?

還沒回過神,又一聲“咔噠”。

這一回他聽清楚了,像是有什麼東西裂開。

謝而立驚得寒直豎。

這時,被咔噠聲驚醒的太子,忽然手一,指著面前黑的梓宮,細聲細氣道:

“快看,父皇的棺木……裂開了!”

謝而立嚇得一屁跌坐在地上。

魂飛魄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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