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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 第537章 瑯嬛論兵

淳于焰昨年回云川過的年。

臘月頭走的,算算日子,兩人也有三個月沒見了。

馮蘊看著他意態輕倦的樣子,對姜道:

“你先去招呼客人。”

垂下眼,膛里悶得好像呼吸都要被奪走一般。

“是,娘子。”

沒有看淳于焰,一眼都沒有。

那匆匆的腳步好似在躲避瘟疫似的。

馮蘊笑了下,等他離去,將淳于焰引二樓書閣。

“你看你把姜姬嚇得……”

淳于焰不置可否。

書仆上來奉茶,兩個人沉默不語。

淳于焰雙眼灼灼盯住,等書仆離開,才呷一口茶,淡淡淺笑。

“生意越做越大,長門越發興旺,馮十二,你可有什麼想法?”

他不是那種熱說正事的人。

尤其在面前。

只要見面,不是閑侃,就是耍流氓。

馮蘊看著他深邃的眼神,捕捉到一不尋常的氣息。

“世子從哪里來的?”

淳于焰道:“西京。”

馮蘊笑了笑,“看來是聽了不閑言碎語。”

淳于焰坐在墊席上,好像不是很自在,拿了一個枕,懶洋洋往側的椅一躺,舒服地嘆了口氣。

“閑坐書齋,不傷春。碧紈輕擺,也逍遙。“

馮蘊將手放在桌子上,見他不理會,用力拍了拍。

“你不傷春,我傷春。快說!”

淳于焰斜眼過來,“真想知道?”

馮蘊不喜歡被人左右緒,瞥他一眼起

“世子慢坐逍遙,我還有事,自去忙了。”

“噯——”

淳于焰直起抬手阻止,等回頭,又神淡淡地放下,微抿,聲音都氣苦,“你就不能哄哄我?”

馮蘊問:“你三歲,還需要人哄?”

淳于焰朝招手,“那你坐過來,我同你說。”

馮蘊慢慢抱住雙臂,就那般懶洋洋地看著他。

“是不是西京城里,又有人向裴獗施,要節制長門?”

平靜的語氣,甚至帶著笑,渾然沒有在怕的。

淳于焰看著,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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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裴獗和馮蘊因為政令原因,生誤會,有嫌隙,對他來說,當然是絕好的機會……

最好,能像那個手帕孔云娥一樣,無可去,只能投奔云川……

那就等同于投奔到他的懷抱。

可馮蘊知道這件事,卻沒有半點擔憂,就讓他很不舒服了。

“你就這麼篤定,裴獗不會搖?”

“當然不是。”馮蘊輕描淡寫的說著,又在他面前坐下來,輕輕抬袖,荑斟茶,平靜地道:

“我自己幾斤幾兩,心里有數。”

這個時代的運行規則,都是一樣的。

秦統一天下,徙天下豪富于咸

西漢皇帝將豪族強宗遷徙到關中。

從前朝到熙帝,也是不余力地瓦解世家塢堡……

說到底,就是怕豪富有權,生出異心,要將權力集中到自己手上。

自天壽三年起,大晉已經太平了三年。

沒有戰事,為抵役戰爭而生的塢堡很多就失去了作用,朝廷從那時候,就開始或明或暗或強或規勸,幾乎將天下塢堡削去七八

剩下的要麼是宗族勢力固,無法搖,要麼是世而居,堡深城固又于偏遠險峻之地,不方便搖。

權勢、地位和金錢是不可分的,太多錢,太多人,難免讓人心生忌諱。

無論誰當政誰做皇帝,上位者的想法基本一致——抑制商賈發展,不許商賈從政,更不會允許商賈養部曲養兵。

長門對外只是一個莊子,不稱塢堡。

也因為長門的實際主子只有馮蘊一個,它甚至都談不上是一個世家大族。

所以,它的存在,一直飽爭議。

新黨的人說,塢堡也好,宗族也罷,要興旺發達,需要依靠人丁,馮蘊一個人不了氣候,無足掛齒,更無須為一個流傷神,朝廷要是為此大干戈,落了笑話不說,也讓雍懷王難堪。

舊黨一派則是認為,馮蘊無兒無,雍懷王早晚是要另娶立家的,雖然長門只得馮蘊一個,對外除了經商,行事也不太張揚,但整個花溪在治下,已大晉首屈一

指的富饒之地。

更可怕的是,花溪人只認長門,不認朝廷,界丘山神莫測,有人傳說,里面雕樓地堡無數,藏有至十萬軍隊,馮蘊的長門,儼然已經發展了一個小朝廷……

不僅如此,長門的商貿版圖涉及百業民生,如雨后春筍一般,無孔不,幾年下來,已潛移默化地掌控了經濟命脈,在方方面面影響百姓生活,的影響力,已經大到足夠左右朝堂政令。

何況,馮蘊姓馮,來自齊國,背后還有一個許州馮氏,乃至南齊……

新舊兩黨幾年斗下來,各有勝負,裴獗在二者中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并不會捧一踩一。

他不是帝王,卻將帝王心運用得宜。

第一次為長門的存在引發大規模爭議的時候,是新黨占了上風。

不僅沒有馮蘊,還旨令嘉獎,了賞。

可舊黨并不甘愿敗于新黨,礙于裴獗的面子,不敢明說什麼,可私心里,無一不是盼著裴獗和馮蘊分道揚鑣,從而啃下長門。

其實,馮蘊從發展長門那一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和裴獗的夫妻關系,在他們看來,誰也不會拘束,甚篤,正是舒服得宜。

但外人看來,他們的也很是微妙的……

這微妙,就給了很多人遐想的空間……

比如此刻的淳于世子也是如此。

既盼,又想,還要……

“馮十二,這瑯嬛閣里史書云集,就沒有一本告訴你,朝廷為江山穩固、政權統一,斷不會容其他異勢坐大?”

書閣里有一瞬的安靜。

馮蘊:“多謝世子提醒。”

淳于焰道:“你猜云川幾十年來,是如何睡臥巨獅旁,偏隅一方,還活得風生水起的?”

馮蘊瞥他一眼,目不無戲謔。

“左右逢源,用得著說得那麼高深?”

淳于焰笑了一下,“左右逢源也是要勢力的。晉齊兩國都不愿得罪云川,是因云川有錢,有兵、有人,還保持著中立。一旦哪個國家按捺不住,想云川,那云川就會迅速地聯合另外一邊,那興兵者,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馮蘊認可這一點,“三足才能鼎立。”

頓了頓,微微一笑。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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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啃噬對方,再回頭來收拾云川呢?”

淳于焰的目里含了幾分笑。

“云川不會讓他們如愿的。誰弱就幫誰,直到二者勢均力敵為止。”

馮蘊想到了并州之戰,裴獗被圍,淳于焰送去的糧草……

又想到了信義對峙,淳于焰給南齊送去的資。

這云川世子啊,真是一頭狡猾的狐貍。

淳于焰看沉默,目殷切了幾分。

“馮十二,如果你之所求不是打江山做皇帝,你眼下擁有的,已到極致,何不離這個吃人的漩渦,找一個舒適的所在,不惹閑禍,笑看人間。”

這天底下最舒適自在的,當然是云川了。

“世子想勸我把產業遷往云川?為云川的國力錦上添花?”

淳于焰笑了笑。

他看中的當然不全是長門的產業和財富……

是馮蘊這個人。

他想要。

想了很多年了……

緒流淌在眼神里,他的眼睛熾烈得令人不敢正視。

多看一眼,就要被他燙化似的。

馮蘊嘆了一口氣。

“世子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淳于焰:“什麼?”

馮蘊緩緩后仰,坐直了子,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盯著他,一條直線,沉默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云川能做的,長門或許也能。”

淳于焰呼吸頓時一滯。

馮蘊的話,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云川再怎麼是一個番屬國,那也是國。

長門是什麼?

不知馮蘊哪里來的底氣,夸下這等海口。沉好半晌,終于問出無數人心底的疑

“馮十二,界丘山,到底有多兵馬?你長門,又到底囤了多糧草?”

馮蘊微微一笑,不答。

有些事,說得再深,就沒有意思了。

淳于焰目沉了下來,“我又傷心了。”

馮蘊看他語氣松緩,也和了面部的表,似笑非笑,“傷心什麼?”

淳于焰盯住,輕輕道:“馮十二,總是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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