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森森遍翻古籍,得知落薇所中之毒名為“清淚”,此毒香氣幽微,混于香料之中也不易發覺,長久吸必然縈繞五臟,使其衰竭而亡。
所幸落薇燃香十分謹慎,只有在宋瀾來后、二人獨之時才會點燃,且宋瀾深知自己也會吸,故而用量極為謹慎克制。與同眠之后,次日他便會以藥湯沐浴,以求解毒之用。
“清淚”雖毒,但只有長年累月浸潤其中才會致人虛弱瀕死。柏森森尋出之時,直呼宋瀾喪心病狂,雖說藥湯沐浴可解一二,但若無解毒藥方,總歸還是大大傷,乃至損心。
落薇得了“衰蘭”之為藥引,緩解許多,總不至于如前段時日一般,得一場風寒便會在病榻纏綿半月。只是宋泠近日心紓解,連連吐之后竟將上毒幾乎除盡,落薇擁抱他時,竟都不覺得這人冷得可怕了。
是而的毒便除得慢些。
宋泠擔憂的,未讓隨前線奔襲,落薇比他落后一日的腳程,跟在大軍之后做軍師。
是夜扎營之時,落薇忽生一計,派了十數騎兵探了探烏莽大軍后糧草隊的虛實——他夜出山,一路疾行,運糧隊必然人困馬乏。
隨后邱雪雨引兵夜襲,燒了烏莽的糧線。
烏莽在與宋泠對弈時便得了消息,他忌憚對方已久,當下便鳴金收兵,竟未與宋泠在長安城外戰。
烏莽對于大胤政知之甚多,繞開長安取汴都,必定是以為宋泠長安城后短期必定按兵不。
畢竟若想要坐收漁利,等他和汴都兵,打到彼此傷筋骨之時,才是最佳的戰機。
落薇大概也能猜到烏莽的心思,他與常照必有里應外合的約定。
若他們不知常照的叛變,只會覺得烏莽的軍隊人數不夠多,與汴都兵力懸殊,攻城必是苦戰。
可若是打到膠著之時,常照忽然以“勤王”的名義將他手下那路大軍帶回來呢?
雖說有李將軍在,但常照為人心狠手辣,只消除掉為首的兩位將軍,按下軍報緩慢行軍,全軍必定與他一同落到“抗旨”的罪名中去。
貽誤汴都和幽州兩戰機都是重罪,迫之下,汴都大營中久未作戰的士兵投歸常照,與他一同回汴都合圍,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屆時常照引兵接應烏莽,幽州又無法分兵來戰,這一局就算大獲全勝。
不知常照許了烏莽什麼,大抵就是歲貢、割地、錢財糧草等,烏莽占據汴都,不愁他不履約。
宋泠城待了一日,等落薇到后,便下令全軍化整為零、趁夜行軍,到汴都之外汴河與大河匯之再行集結。
烏莽繞道行軍,是要盡快戰,他們低調遣回,也是為了奇襲。
宋瀾雖做好了一戰的準備,未必料得到烏莽會到這麼快,而戰機瞬息萬變,雖說汴都城中軍防也算嚴明,但烏莽襲猛攻,萬一在他到之前攻下了汴都城門,不知有多百姓會荼毒。
宋泠不太相信宋瀾,并不愿賭,于是全軍行速極快,幾乎是與烏莽同日抵達了汴河與大河匯之,重新集結,與烏莽的軍隊前后不過十里。
而此時距離落薇與常照的賭期,只剩不足十五日。
宋瀾得知烏莽大軍已到汴都城外五里之時,正在讀常照遞回來的軍報。
彥濟從殿外闖,揚聲道:“陛下,他們已到了,比我們預想中快了三日!”
宋瀾沒有答話,彥濟大著膽子抬起頭來,見皇帝挲著手邊的軍報,面慘白,卻緩緩出一個笑來。
先前一段時日,宋瀾大刺激,激發出骨子里的暴習,宮中人皆是噤若寒蟬。上次他讀過葉蘇二人留下來那一句“未窮青之技”后,更是被到嘔大病。
病過一場之后,聽見北方部落聯軍來攻,宋瀾卻平靜了不。
這些時日彥濟跟隨著他,眼見他上朝之時有幾次額間青筋跳,最后卻勉力按捺了下去。為固軍心,宋瀾親自騎馬領軍布防,賞罰分明地嘉許軍中諸將,若是彥濟不曾見過他殺人的模樣,幾乎要隨著軍高呼“陛下圣明”。
今日彥濟是在資善堂中尋到的宋瀾。
夏日又至,資善堂外綠芭蕉與人等高,被曬得微燙。小皇帝坐在古樸的漆園木窗前,穿過芭蕉葉的間隙,在他面上投下斑駁的影。
“常照說,如今是酷暑時節,大軍困乏不已,疾行亦不能至。”沉默良久之后,宋瀾開口,語氣玩味,“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彥濟結結地道:“他、他敢抗旨!”
宋瀾笑道:“他如今抗旨,朕相隔千里,為之奈何?只是不知,他又是誰的人,是烏莽,還是……”
他沒有繼續說,忽而靜道:“你聽。”
彥濟不解道:“陛下要臣聽什麼?”
宋瀾答非所問:“朕今日去了一趟司天監。”
還不等彥濟說話,他便道:“將軍分調四方城門,列陣迎敵,開弓不。”
彥濟道:“可城中守軍合力,才與北軍有一戰之力,若分散四,每個城門都布防不足,如何能敵?”
宋瀾擱了手中的軍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于是彥濟立刻噤聲,領命而去了。
他與彥平原本是宋瀾最為信賴的軍統領,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從前他們得信,是因為彥雨為太后的宮人,盡心盡力地侍奉了這麼多年,宋瀾好歹能顧念些舊。如今太后死得不明不白,彥雨失寵,宋瀾沒有他,是無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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