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你怎麽在這兒?”
韓凜略帶驚喜地彎湊近,過半開的車窗看他,年逾未見,仍是清寒冷冽,劍眉星目。
從來沒忘記過這個男人,即便知道兩人份地位上有雲泥之別,午夜夢回,卻仍是忍不住要心生妄念。
池以藍手裏還舉著電話,朝看了一眼,麵無表對電話說:“你在哪?”
不知對方答了什麽,他掛斷電話,終於轉過頭看向韓凜。
韓凜咬道:“池先生,我……”
池以藍說:“不好意思,讓一下。”
韓凜怔了怔,下意識退開一步,他就推門下車,接著目不斜視和而過。
韓凜驀地回過頭,看到不遠走來一個陌生的孩,明麗到近乎奪目。
那雙標誌的杏眼,不知是因寒冷還是什麽,眼圈泛著微紅,仿佛天然的裝飾,楚楚人之極。
韓凜窘迫地站在原地,看到池以藍罕見地主出手去對方的側臉,姿態溫,甚至帶著些示弱和討好。
知道麵對這個場景,自己本應默默走開,可偏偏梗著沒。
顧平蕪當然早就聽到電話那頭有一個陌生的聲,此刻任池以藍大掌上自己臉頰,視線卻越過他肩頭,去那名郎。
“冷不冷?”他說,“眼圈都凍紅了。”
顧平蕪沒答,隻是慢慢收回視線,和池以藍對視。
“是誰?”
池以藍一時靜默,半晌落下手去握冰涼的指,“不小心遇到了。”
雖未明說,顧平蕪卻已經明白那是他過往紅之一。可已經不會像從前一樣擺出架子來和他論個一二三四了。
他們之間沒有婚約約束,又有什麽資格指摘他的泛濫桃花?
盡管如此,心口還是堵得發慌。盡量自然地越過剛剛那個話題,開門見山道:“你說能改,是什麽意思?”
池以藍張了張口,最後隻是牽著好聲好氣道:“我們去車上說。”
見要拒絕,他握了握的手,“你不好,我總不能讓你一直這麽吹著江風。”
顧平蕪恍惚了一霎,好歹是低眉答應了。
兩人到了車旁,池以藍才驚覺韓凜還沒走,神一時冷冽,先開門讓顧平蕪上了車,站在外頭彎湊過去,低聲道:“等我一下。”
接著他直起,關了車門,淡淡看向韓凜,“你還有什麽事?”
韓凜並沒有什麽事。先前偶遇池以藍的驚喜而今煙消雲散,隻剩下不甘。離開池以藍的時候得了不好作為分手費,因此沒資格對他生出怨言。
或許是再未遇過池以藍這樣絕的上流公子,還是總幻想著自己對他或許有不同。也曾多方打聽過他後麵在一起那幾位,得知沒有一個時間長過,更是心中暗喜。
而此時池以藍對的冷待,猶如寒冬裏當頭澆了一盆涼水,渾,難過到無以複加,半晌才搖搖頭,卻步道:“沒什麽,隻是……好久不見,過來打個招呼。”
“那你已經打過招呼了。”池以藍道。
韓凜隻好勉強笑一笑,隔著半開的車窗向副駕駛上從容靜候的顧平蕪,退了兩步,說聲“是”,終於轉走開。
顧平蕪雖未轉頭給難堪,卻仍是聽完全程,神也漸漸黯然。
等池以藍上了車,忽然道:“你喜歡什麽?”
池以藍心知這件事不容易翻篇,沉默幾秒,才低聲說:“幹什麽又提?”
“好奇。”
顧平蕪扭頭看他,神倒是很平靜,沒帶什麽慍怒的樣子,池以藍沒辦法,卻又不能說真話,隻能回答道:“也沒有什麽。”
“怎麽認識?”
明知不喜,他卻更不願對說謊,如實道:“今宵。被西塘過來作陪。”
“你倒記得很清楚。”
笑了一下,話裏帶刺,擺明了是嘲諷,他卻隻得聽著,不敢輕易開口回答。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顧平蕪見他態度良好,終於說回正題。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你說你能改變,就是把你大哥弄回來?可那是你的家事,你不該為了個外人這樣衝。”
“你怎麽會是外人?”
顧平蕪聽得一怔,卻隻微笑著低頭道:“我又怎麽不是外人呢?”
“阿蕪。”
他低低一喚,便隻能抬眸他。
“我也並不全是為了做給你看,證明我能要怎麽洗心革麵。”池以藍道,“我就是忽然明白,或許姑媽說的是對的……我以為為現在的自己心裏就會痛快,但其實沒有。”
“現在的你有什麽不好?”顧平蕪出疑,很輕地數著好,“再沒人敢按頭讓你訂婚,沒人敢指摘你的出,更沒人敢對你有一違逆不敬……我以為你想要的已經全都有了,不管為了誰,為了什麽,都不該那麽衝改變現狀。”
“可我沒有你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如同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也正因為平靜,沒辦法將其歸類為話,就那麽聽而不聞。
“現在我……隻想活得輕鬆點。”他沒再看,視線低垂,出從未見過的疲憊,“我明明對啟東半點興趣都沒有,隻為了出一口氣罷了。老爺子埋怨我對大哥下了死手,姑媽也寒心不已……你知道嗎,走之前我去找,還在和吵架,覺得說的都是放屁。”
“其實我是死不承認,說的每句話中我的心事。”
在乎名正言順這幾個字的,不是宮城凜,而是他自己。他終於肯承認。
眼前的池以藍,似乎變回那個二十歲的年。直麵他的脆弱和後悔,掙紮再三,終於還是張開雙手,探輕輕抱住他,安地拍了拍。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混賬,池以藍。”忍著鼻酸道,“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你還在。人隻要活著,就還不晚。”他轉更地擁住,抬手扣住後頸,幾乎讓覺得疼了,“阿蕪,我是真的……會後怕。”
關於那場死裏逃生的手,他終於在時隔多年後得知了細節。
三次瀕死搶救,後半年還一直因人工瓣的排異反應而與各種並發癥鬥爭。
人工瓣的適應期是無限,這意味著到現在都可能隨時因為意外而被拉回死亡線上,更不要提後不間斷的咳、絞痛。
可那些年,他什麽也不肯知道。
在一次又一次往返於鬼門關時,他正放任自己縱聲犬馬,試圖當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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