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柚睜著眼睛，看著明淮，眼里卻沒有往日里的那抹悉。

緩緩起，盯著他，“你……是誰？”

一句話，如同五雷轟頂，在明淮的頭頂上炸開了。

他原本張激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化為烏有，繼而了不安和惶恐。

他在原地僵了十幾秒，不敢相信地湊過去，他覺到自己全都在抖，握著拳頭，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說什麼？”明淮聲音也在輕，著恐懼。

江柚看著眼前的男人，又重復了一遍，“你是誰呀？”

瞬間，明淮差一點倒了。

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怕自己站不穩。

他最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昨晚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這樣了？

明淮想不通。

原本要去民政局的，明淮現在只能帶著江柚去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說的話還跟以前一樣。

“這個病就是一開始會忘記一些簡單的事，然后慢慢忘記邊的人，最后會忘掉最重要的人，包括自己。”

明淮的神從江柚問他那句話開始，就沒有松開過。

他早就知道江柚會忘記他，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就在他決定要帶去彌補憾的時候，忘記他了。

明朗和江櫻看到父親此時的神，心疼得不行，卻也沒有辦法。

這事會發生，他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們說服了自己要接，唯一沒有說服的是明淮。

“爸，我們回去吧。”江櫻去扶明淮，“媽媽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多陪陪，搞不好什麼時候，又能想起你來呢？”

明淮的眼睛里一直含著淚，他看向離他遠遠的江柚，江柚是帶著警惕的。

明朗在江柚邊，輕聲安著，才不至于讓誰也不相信。

回去的路上，江柚一直看著車窗外，外面的一切對于而言都是陌生的，像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邊的人看的眼神都很復雜，在他們的話里知道那個高個的年輕男人是的兒子，那個漂亮的年輕人是的兒。

那個頭發白了，卻依舊神，紅著眼睛，長得好看的老頭是的……是的什麼來著？

年輕的男媽媽，那個帥老頭爸爸。

所以，他們是夫妻吧。

這一切對于江柚來說，好陌生啊。

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爸，還去嗎？”明朗問明淮。

明淮還穿著那特意準備的西裝，只是他心早已經不一樣了。

在江柚什麼都不知道的況下，帶著去登記結婚，且不說愿不愿意，就算是去了，那意義呢？

第二天還是會忘記他們是夫妻了。

明淮搖搖頭，“回家吧。”

車子開回家里，明淮先下車，想去牽江柚，江柚卻遲遲不肯把手遞給他。

眼神里依舊帶著對他的警惕和防備。

明淮心里的苦一浪高過一浪，他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最后，還是江櫻把江柚扶下車，然后回了家。

回了家，孩子們都圍著江柚“”“外婆”，江柚看著這小不點，臉上終于出了笑臉。

對孩子是沒有什麼防備的，只是不記得他們了而已。

唯一防備的就是明淮。

畢竟，這個老頭子是會跟同床共枕的人。

記憶里沒有這個人，總覺像是跟一個陌生人住在一個房間里，心里不踏實。

晚上，江櫻帶著江柚回房間，江柚再三跟江櫻代，不能讓明淮進這個屋子里。

江櫻無奈答應，也心疼父親。

都這把年紀了，竟然還要和母親分房。

明淮不能不尊重江柚的意愿，他只能去隔壁房間睡。

只是到了晚上，他還是會悄悄潛主臥，去看看這個把他忘記了還遠離他的老婆子。

他坐在床邊，看著人，倒是睡得踏實。

以前，還說什麼不被他抱著就睡不著，現在看來有點假。

瞧現在睡得多香啊。

不像他，邊沒有，是真的睡不著。

守在旁邊守累了，他就趴在床邊睡。

快到天亮的時候，他才輕手輕腳的出去，怕看到他，不高興。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久到明淮都習慣了。

后來，江柚得臥床治療了。

原本明朗和江櫻是想給江柚請個護工照顧的，明淮不肯，他一定要親自照顧，不放心別人，哪怕對方再怎麼細心，他都不愿意假手于人。

哪怕是江柚對他依舊記不起來，明淮日復一日耐心地照顧著，沒有一點點抱怨。

給翻，洗，大小便……所有關于江柚的一切，他都親力親為。

偶爾會帶去院子里曬曬太，過節日的時候會專門訂鮮花送給。

就算是不記得他了，也要讓到他的。

江柚在明淮的照顧下，這幾年依舊是個致的老太太。

明淮以為能照顧江柚很多年很多年，直到五年后的某一天，江柚就沒睜開眼睛。

之前醫生說過，這個病會有并發癥的，會讓免疫系統損，染各種病源。

多虧明淮照顧得好，很多人患了這個病，活不了多久的。

江柚，算是很好了。

“，還能醒過來嗎？”明淮兩眼無神地盯著江柚，心在這一刻好像都不會跳了。

“這……”醫生的沉默，大家都懂。

江櫻已經抹起了眼淚。

明朗也紅了眼眶。

“您……保重。”醫生是對明淮說的。

明淮點了點頭，“謝謝你。”

醫生走后，明淮坐在床邊，握著江柚的手，放在邊，他嘆了一聲，“你醒醒吧。今天還沒有問我是誰呢。”

江櫻聽到這話，瞬間繃不住了，眼淚直流。

捂著，跑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父母。

明淮去倒了溫水，拿了巾給江柚著臉和手，這樣的事他做了很久，好像一天不做就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江柚啊，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娶你。”明淮知道現在還聽得見。

著的手，枯瘦如柴，不管怎麼照顧，還是瘦。

戒指在無名指上，都松松垮垮的。

一滴淚落在江柚的手背上，也毫無知覺。

明淮抹著眼淚，他彎下腰，低著頭，輕輕吻上的額頭，哽咽著說：“老婆，我們下輩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