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昭若有所思,語氣淡淡:“先是放喂他,又背井離鄉,帶他來到凌水村,從他的角度看來,那人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過講道理,我也覺得殺了的做法并沒有錯。”
恨與皆有原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因而會做出不同抉擇。
莫霄嘆了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他話音方落,忽然聽見一道吱呀的開門聲,一時瞪大眼睛。
謝鏡辭亦是微怔。
原本以為住在客棧里的,只有他們這一行人,沒想到隨著一扇木門打開,竟從屋子里走出了個人。
那是從未見過的模樣。
子看上去很是年輕,五秀,面卻是蒼白至極,看不見一。顯然也沒料到會撞見這麼一大群人,略作停頓,朝他們點了點頭。
顧明昭并不意外,抬手揮了揮:“韓姑娘!”
子抿笑笑,并未多做逗留,很快轉離開。
謝鏡辭:“這位是——?”
“只說自己姓韓,是一個月前住進客棧里的。”
顧明昭不愧是自來的際花,笑著挑了挑下:“韓姑娘行蹤神,時常離開客棧。”
“好漂亮。”
孟小汀毫不吝惜對人的贊:“只不過穿了好多服,外面那件袍子又大又悶,不會熱嗎?”
顧明昭聳肩:“一直都是這樣,也不喜歡旁人——謝小姐,你怎麼了?神好像不大對勁。”
“……”
謝鏡辭皺眉,與裴渡對視一眼:“在上,似乎有非常微薄的靈力。”
*
直至傍晚,那位神神的韓小姐也沒回到客棧。謝鏡辭沒等到,搶先等來了凌水村一年一度的往生祭典。
“往生祭典可是大事。”
莫霄見地一本正經:“我聽說,村民們會舞龍環海,并向東海進貢,那蠱師要想鬧事,今天是個絕佳的時機。”
如今祭典方起,正是舞龍環海的一項。
按照習俗,村民會以鮫綃織長龍,以村長為首站在最前,繞著海岸步步前行,一面走,一面灑下貢品。
其中要經過的地點之一,就是海山下。
祭典是一年一度的大事,無論如何都必須執行,絕不可能因為那行蹤不定的蠱師有所耽誤。謝鏡辭走在人里,放緩呼吸四下張。
月明星稀,薄薄的烏云宛如海,將大海也映作了深沉的灰黑澤。岸邊燈火明滅不定,倏然一晃,引出水中一道道泛起的漣漪。
若有若無的抑與張,在人與人之間逐漸蔓延。
他們已經離海山越來越近。
“奇怪。”
莫霄突然出聲:“你們有沒有覺得……霧氣好像變濃了?”
謝鏡辭:“自信點,把‘好像’去掉。”
放眼去,海山高高聳立,好似黑暗中屹立不倒的巨人。縷縷白煙從山腳下生出,蜿蜒前行,來到他們腳邊。
謝鏡辭還聞到一香氣。
“這是什麼味道?好——”
莫霄一句話還沒說完,嗓音便戛然而止,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心知不妙,循著他的聲線去,不由蹙起眉頭。
什麼也沒有。
在扭頭的瞬間,莫霄、裴渡、孟小汀、乃至所有參加祭典的村民,全都沒了影。
圍繞在邊的,唯有越來越濃、稠如牛的白霧氣,以及不遠巍峨而立的沉默山峰。
謝鏡辭蹙眉,一步步往前。
霧氣被纖細的影沖破,如水波般漸漸開,四下環顧,走了半晌,仍未找到其他人的毫影。
毫無征兆地,側傳來一道簌簌疾風。
“辭辭?你是辭辭嗎!”
孟小汀的嗓音猝不及防傳耳邊,下意識回頭,與氣吁吁的小姑娘四目相對。
“大家忽然之間就消失了……太好了,你還在!”
孟小汀有些后怕,左顧右盼地小跑到邊:“這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蠱毒加了幻,那人倒是玩得出神化。”
謝鏡辭冷聲笑笑,手中白一現,亮出嗡鳴不止的鬼哭刀。
它在急著出鞘。
“要論靈力,海山里最濃,那蠱師應該藏在山中。我打算進山。”
比起將所有人屠戮殆盡,他更想逐步折磨,眼睜睜看著村民們絕的丑態。
想必那人正躲在山里笑。
孟小汀連連點頭:“那我也去!”
隨著海山一點點靠近,謝鏡辭始終沒見到除了孟小汀以外的其他人。
四周充斥著詭異的香,霧氣濃得看不見前方景象,除了嗚咽風聲,只有孟小汀嘰嘰喳喳的聲音。
“真奇怪,為什麼我們兩個能恰好上?這里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的海山?其他人怎麼樣了?”
“這里應該還是東海,只不過了幻,幻境與現實虛實加,讓我們看不見、也不到周圍其他人。”
謝鏡辭走在前面,嗓音清清凌凌,落在大霧里:“蠱師藏在暗,小心。”
話音落下,忽然到不大對勁。
海山人跡罕至,冬天落下的葉子鋪滿了整條道路,腳踩在上面,會發出沙沙響聲。
可當細細去聽,無論如何,都只能聽見一道腳步。
屬于一個人的腳步。
可孟小汀還在說話,因為站在后,看不見模樣與表:“我知道啦。”
鬼哭刀嗡地一震,心臟咚咚跳了下,沉沉撞在腔。
孟小汀走路時常大大咧咧,對于踏踏的腳步聲響,謝鏡辭再悉不過。何況對于常人而言,行走之際,怎可能不發出毫響。
那如今跟在后的是誰。
或是說……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