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系統所說, 無論對誰而言,私自穿梭位面都稱得上大忌,那團魔氣是,謝鏡辭亦是。
由它造出通道不天道庇佑, 隨時可能崩塌。一旦出了岔子, 謝鏡辭不僅會永久滯留于另一個時空,還極有可能遭來自天道嚴懲, 萬劫不復。
這是場九死一生賭博, 可必須去做。
“謝小姐。”
裴渡雖不清楚來龍去脈, 卻也心知此行危急, 沉聲道:“我隨你一并前往。”
系統趕忙接話:[別別別,我這通道是一朵花,經不起這麼多人摧殘。]
謝鏡辭一人進去,便已能引出不小位面波, 若是把人數增加到兩個,恐怕還沒來得及回來, 通道就已經先行崩塌。
它口中念念有詞, 將年上上下下掃視一通:[而且以你如今這副模樣, 沒直接昏倒就已是萬幸, 去了那邊能有什麼用?]
以它認知來看,早在對上白婉那一擊時候,這小子就應該承不住劇痛, 兩眼一閉了。
魔氣有一點沒想錯,從某種方面來說,裴渡確有點瘋。
“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你盡管放心去吧!”
孟小汀對魔氣與系統一無所知, 瞧出事態急, 并未對此多加詢問,拍了拍謝鏡辭肩頭:“我們會把白婉打趴下。”
即便不知曉前因后果,孟小汀也仍會選擇無條件相信——這是為好友最基本默契。
“多謝。”
謝鏡辭輕輕吸了口氣,對上裴渡被占據雙眼:“等回來以后,我會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你們。”
年深深著,瞳漆黑如墨。俄頃長睫一,眼底寒意散開,化作一抹微不可查笑。
“嗯。”
裴渡說:“我等你回來。”
時間刻不容緩,謝鏡辭很快進漩渦,不見形。
那邊是未知暗涌,在此時瑯琊境里,同樣殺機四伏。
白婉實力遠遠超出眾人想象。
修為已至化神,與金丹元嬰隔了巨大天塹。之前冰箭之所以能被顧明昭一舉摧毀,是因太過輕敵,只用了六力道。
為裴家高高在上主母,一向養尊優,活在無數人敬仰之下,如今被小輩破了招式,只覺怒從心起,誓要將眼前一行人趕盡殺絕。
尤其是孟小汀。
若不是用留影石,記下歸元仙府里景象,小鈺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鈺所之苦,定要他們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化神期修士靈力層層鋪開,林中樹葉激不休,掀起綠浪滔天。
顧明昭雖然得以恢復曾經修為,但幾乎把法訣忘了個一干二凈,急之下,只能控靈力一并上涌,匯作一堵堅實風墻。
莫霄拔劍擋下雷鳴電掣,說話已有些吃力:“這人有完沒完,都不會覺得累嗎?”
他們斗了不知道多久,靈力已在慢慢見底。
然而白婉自始至終面不變,目里是寒意刺骨冷,攻勢不停。
這是元嬰與化神差距。
倘若細細對比,會發現無論戰斗技巧、經驗或武,二人都遠遠不及強。至于在靈力儲備量上,更是如同涓涓小溪遇上浩瀚江河,擁有天差地別距離。
再這樣一味防守下去,等氣力被耗空,他們兩人定然不敵。
莫霄在鬼域打過不架,很快做出決議:“我左你右,圍住。”
他甫一說完,便見一道烈焰呼嘯。
火大盛,織就一片綿延紅,為首部分略微揚起,竟有幾分蛟龍抬尾勢頭,鋪天蓋地向他猛撲。
顧明昭試圖出手相助,卻是自顧不暇——
空中再度凝出數把冰箭,比起之前所見,平添一暴戾殺氣。冰箭在半空只停頓了短短一個瞬息,再眨眼,便是數箭齊發!
云涌風飛,掀雷決電。
懾勢不可擋,讓空氣也為之凝固。顧明昭凝神咬牙,于掌心聚集靈力,白延展如蝶翼,向兩側轟然開,匯作一面瑩白屏障。
兩彼此對立力量相撞,迸發出人睜不開眼睛刺目疾,下一瞬,兩道一左一右影子便猝然前襲,直攻白婉面門!
林間靈力奔涌如天河倒灌,錚然劍、暴戾符意與道道法現不休,戰至正酣,只能瞥見三道錯殘影,可令驕失輝。
孟小汀只有金丹修為,倘若冒然手,只會給莫霄二人平添麻煩。
是個聰明人,準備了必要丹丸和符咒,靜靜候在一旁等待時機,沒想到出手機會沒來,反倒是后窸窸窣窣,響起一道極為古怪響音。
與戰斗時轟轟烈烈聲音不同,這次靜又微弱,伴隨著宛如嗚咽低。
循聲去,居然見到本應該躺在角落里、聲息全無憶靈。
它被裴渡生生剖開,卻并未立即死去。
由于肚子里神識盡數逃散,憶靈上張張人面不見蹤影,曾被剖開地方尚未愈合,像極漆黑一片、微微張開裂谷,詭異至極,平白惹人心悸。
它抖不已,孟小汀到無比強烈怒意,以及沖著和裴渡而來狠戾殺氣。
糟糕了。
一個頭兩個大,白婉還沒解決,怎麼又來了這玩意兒。
裴渡在很久以前就已支撐不住,直到謝鏡辭安全離開,才終于闔眼陷昏迷。
如今憶靈氣急敗壞、來勢洶洶,唯一能夠迎敵,只有一個。
這這這、這合理嗎?
要是真和那玩意手,估計不到十招,就能被暴怒怪撕碎片。
看憶靈架勢,似乎是想把裴渡生吞活剝。
孟小汀著頭皮上前一步,擋在他跟前。
這是真正進退無門。
對上憶靈,大概率會以慘敗作為終結,而莫霄與顧明昭同樣陷苦戰,等他們靈力耗盡,就是死在白婉手中時候。
這兩尊大佛一個比一個不好惹,他們這次究竟是走了怎樣霉運,才不得不面臨這種——
……等等。
電石火之間,孟小汀眼神一晃。
、莫霄與顧明昭關系匪淺,然而白婉和憶靈……應該彼此并不認識吧?
不遠纏斗仍在繼續。
白婉殺氣不減,五行法被用得出神化,凡是指尖所指之,盡是無窮殺機;反觀側兩人,已然有了明顯疲態,攻勢漸漸放緩,法亦不如最初行云流水,顯出幾分倉促與吃力。
他們今日,該不會全都折在這兒了吧。
莫霄很認真地想,謝小姐曾說過,不管能不能找回丟失記憶,等離開瑯琊境,都會領著他們去天下第一樓飽餐一頓。可憐他一口菜也沒嘗,就要栽在這個地方。
他胡思想,覺得死到臨頭,腦子里最后念頭不該是胡吃海喝,否則實在沒出息。
正在想著,突然察覺神識一,在翻涌識海里,傳來一道悉音:“快快快閃開!”
……孟小汀?
莫霄自對決里分神須臾,不聲向后一瞟,在看清側景象后,瞬間了口冷氣。
孟小汀在狂奔。
孟小汀后漆黑怪,它也在狂奔。
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憶靈惹得氣急敗壞,惱怒追在后時,像一團張牙舞爪爛泥。
顧明昭顯然也聽見傳音,作一滯。
越來越近了。
白婉五何其敏銳,很快便察覺有妖邪在逐漸靠近。在轉剎那,孟小汀深吸一口氣,向側一竄,嗓門震天高:“撐住!救兵來了——!”
這個向側閃躲作,是蓄謀已久。
而對于憶靈來說,卻是始料未及。
修真界沒有牛頓,好在慣輝永存。
向前俯沖作無法被輕易收回,它眼睜睜看著孟小汀迅速一閃,卻只能不控制地繼續向前。而順著這條由孟小汀帶出路徑,在盡頭……立著個滿殺氣人。
白婉不耐地皺眉。
孟小汀大嗓門實在引人注意,那句“救兵”堪堪落下,當回眸去,果然見到一抹俯沖而來黑影。
黑影行匆匆、速度極快,顯然是抱了與魚死網破念頭。
不由冷笑。
只不過看見那兩個小輩了傷,它就氣這副快要發瘋模樣,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直勾勾撞在符咒上?
這種可笑且稚,向來為所不喜。不如今日,就先殺了它來祭天。
憶靈很懵,很茫然。
它從頭到尾都是問號。
它追著一個出言不遜孩拼命跑,一不留神與錯了位,剛打算轉繼續逮,側卻突然有靈力開。
這力量強悍非常,似要將它瞬間撕碎片,憶靈抬頭一看,才發覺是路徑盡頭那個人。
很強。
不愧是那孩口里“救星”。
出于極致憤怒,怪開始發。
這群人奪走了它悉心收集多年寶貝,如今竟恬不知恥,想要將它趕盡殺絕。它勢單力薄,必然不是他們對手,要想復仇,唯一辦法便是拼個你死我活。
救星又如何——
還不是要乖乖敗在它手下!
一瞬風起,葉落之際,兩道對峙影同時發力!
世上沒有比這更合理事。
顧明昭呆若木,莫霄笑得直。
暴怒怪狂躁到了頂峰,只想把眼前人記憶吞吃干凈,猝然聚力,匯作一個又一個猙獰漩渦。
殺心到了最重時候,白婉滿心只求速戰速決,亦是引出靈力浩,直直對上它進攻。
只可惜,與裴渡相比,識海里沒有系統作為掩護。
靈力到那一個個漩渦,竟無法將其擊破分毫,反而是自己被漩渦吸食,識海里傳來刺痛。
有什麼東西……正在識海中一點點溜走。
這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它贏了。
眼看人雙眼逐漸失去焦距,雙膝一,直直跪倒在地,憶靈忍不住心中狂喜,渾圓抖不已。
可惜這份喜悅并未持續太久。
它在裴渡與謝鏡辭手里了足以致命重傷,方才那一擊,幾乎帶走了它大半條命,還沒來得及騰空起,一陣劇痛便從頭頂蔓延,迅速擴散到里各個角落。
它后知后覺地回頭,見到一張平平無奇路人臉。
憶靈不認識這張臉,卻記得這道澄澈干凈仙力。
它早在許多年前,當被所有人忘時候,就理應消散無蹤。
“好久不見。”
顧明昭咧笑笑:“永別了。”
仙力開瞬間,怪像是陡然泄了氣球。
用來填充靈力一不剩,只余下薄薄一層黑紗,飄飄然墜落在地。與它一起落地,還有好幾顆圓潤團。
憶靈自知不可能從他們手里活下來,干脆破罐子破摔,化作見人就咬瘋狗,恰巧遇上白婉,吞了不知道多記憶。
與它鐘淡金神識不同,這些團澤不一,有淺紅、鵝黃、雪白乃至混濁灰黑,象征著或無聊或驚險,或歡愉也或抑種種回憶。
莫霄拿了其中一顆仔細觀察:“這些是什麼東西?莫非全是白婉散落神識?”
顧明昭死里逃生,靠在樹干上長吁一口氣:“拿著別人神識,當心被吸那段記憶里。”
“我倒是希,能把這些神識全都看個遍。”
孟小汀揚笑笑,帶了點神兮兮意味,慢條斯理低聲音:“你們難道不期待嗎?仔細翻一翻,說不定我們能找到……當初與裴鈺謀,設計陷害裴渡記憶。”
上可還帶著好多好多留影石,能不能一舉震驚整個修真界,就看這一遭了。
指尖稍捻,有些不安地皺起眉頭,朝著不遠一。
他們這邊塵埃落定,也不知道辭辭此刻如何了。
老實說,謝鏡辭此刻狀態稱不上多麼好。
在對決中耗了靈力,雖有服下丹藥作為補充,但凡事都得講究循序漸進,要想通過丹藥瞬間回到巔峰狀態,無異于癡人說夢。
至于渾上下深深淺淺傷口,就更是令人頭疼。
今日著了綠,在淡淡新芽澤里,猩紅污顯得格外刺眼。無論謝鏡辭站在哪個角落,都能瞬間引來不人或同或震驚目。
尤其是,還置于一間人來人往客棧。
這間客棧謝鏡辭曾經來過,約存了點印象,只記得建在鬼冢附近,名喚“君來”。
按照記憶,君來客棧常年失修、門可羅雀,這會兒放眼去,卻見到不人聚在其中,耳邊則是談話聲此起彼伏。
一名健碩青年仰了面飲酒下肚,長長呼了口氣:“總算完事了!那家伙今后不會再出現了吧?”
“他都筋脈大損、被各大長老聯手擊中要害了。”
另一人抿了口酒,慢條斯理道:“依我看,像他那種十惡不赦惡徒,就應當送去仙盟地牢好好折磨。輕而易舉就死掉,也太便宜那魔頭了。”
“我聽說,本來是打算把裴渡押地牢。”
一個書生樣年修士道:“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從那麼高懸崖跳下去——下面就是最危險蝕骨地,這回他算是徹底完蛋,活不了了。”
裴渡。
聽見這個名字,謝鏡辭眼睫一。
“說來奇怪,我老是有種古怪覺,和上回討伐他時相比,裴渡修為反而降低了。”
有人撓撓頭:“這次我們贏得如此輕易,實在有些奇怪。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他沒用上全力。”
“這有什麼好奇怪,難道他會心甘愿來送死?”
健碩青年又喝了口酒:“俗話說得好啊,驕兵必敗。上回他被正道討伐,以一己之力殺出重圍,打那以后,定是自信得很,以為自己真是天下無敵。”
裴渡才不會那麼覺得。
謝鏡辭在心里悄悄辯駁,他之所以輕易落敗,理應是和天道做了易。
多虧有客棧里零零星星得來報,終于拼湊出了如今狀況。
裴渡魔已深,久居于鬼冢之中,正道曾試圖討伐過他,奈何實力不敵,只能狼狽地打道回府。這是第二次圍剿,他敗得很快,被法擊中,墜萬丈深淵。
更準確一些,是整個鬼冢最為荒蕪兇險、被邪祟野視作巢蝕骨地。
謝鏡辭從沒踏足過蝕骨地。
因而當在鬼冢兜兜轉轉好一會兒,終于來到這里時,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由于地深淵之下,四面八方盡是嶙峋古怪石壁。石塊層層疊疊、遮天蔽日,沒能滲進一一毫,占據除卻黑暗,便是冷瘆人涼。
這是鬼冢常有景象,荒無人煙,孤寂寒涼,還往往九死一生,尋不到活路。
在那麼多年里……裴渡一直生活在這種地方。
謝鏡辭不自覺皺了眉,靈力凝結,散發出足以照亮前路白。